宋承遠本來蔫蔫的,被吳偉峰摁著打,積攢的心火被點燃。
“吳偉峰,你少惺惺作態,你為馮夫子抱不平,不就是因為馮夫子能免費教授你一些應試的知識?”
吳偉峰的手一頓。
宋承遠繼續陰陽怪氣:“你氣憤的到底是馮夫子死了,還是你的科考夢碎了?”
“你,你說這話,還有沒有人性?”
宋承遠被質問,突然狂笑:“人性?窮的都快讀不起書的人跟我談人性,我問你,你要是有這個發財的路子,你能保證不會起歪心思?”
一百四十多兩銀子,足夠他們去鶴山書院進修三年,還能赴京趕考。
是巨資。
不對,是來路不明的巨資!
試問,有幾人能忍得住這種誘惑?
宋承遠的質問聲在塾堂里震蕩。
“押下!”
凌捕頭再無猶豫,厲喝道。
畢三平和徐飛陸立刻上前,將癱軟如泥的宋承遠死死按住。
“哈哈......”
宋承遠心理防線崩潰,人已經瘋瘋癲癲。
楊夫子看著這一幕,臉色灰敗。
私塾的名聲,徹底完了。
他踉蹌一步,被身旁的學子扶住才沒有倒下。
衙差先將宋承遠押到門外,凌捕與裴之硯拱手交談:“沒想到此行會如此順利,這都要多謝裴官人和陸娘子。”
邢凱是縣令的外甥,雖沒有明確勒令他們何時破案,但能早些偵破,總是好的。
今日之行,他很滿意。
裴之硯將勒索信交給凌捕頭:“凌捕客氣,之前私塾有學子身死,吾弟受了驚嚇,身子一直不見好,我也是想來看看,這事到底何時能了結。不成想竟剛好撞見這一幕。”
凌捕笑道:“不管怎么說,都是幫了我大忙,裴官人快要進京赴考了吧,吾在這里先祝裴官人金榜題名。告辭!”
“咳~”
陸逢時再也忍不住,咳嗽一聲。
她臉色蒼白,強行施術的代價,遠非表面這般簡單,眼前陣陣發黑,視野模糊,耳邊是尖銳的耳鳴聲,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頭疼的像是有無數鋼針在扎。
雖是如此,此刻她心里是開心的。
不止馮夫子案告破,邢凱的案子也一并了結。
懸在她頭頂的那把劍沒了。
裴之硯聞聲看向陸逢時,深潭般的眸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他跨步走到陸逢時身邊,大掌托住她小手臂。
“怎么出這么多汗?”
十月的天,一陣秋風吹來,兩件衣衫都感覺冷的時候。
女人沒有回答,竟是傻笑。
好似沒聽到他的話。
“你在說什么?”
她看見裴之硯嘴巴一張一合,可她聽不清楚。
好一會,那種刺耳聲響才消失。
“我感覺地在晃。”
陸逢時說完踉蹌一步。
裴之硯拉住她小手臂,往他身邊一帶。
這本是一個極美的畫面。
奈何陸逢時本尊的噸位,讓畫風突變,她因著這個力道朝裴之硯懷里撞去,差點將裴之硯創飛。
裴之硯:……
當看到她不僅從唇角,耳朵和鼻子也溢出鮮血時,心不受控地緊了一下。
他一把抱起陸逢時,疾步將她放在馬背上。
看著方向,是朝城東濟世堂去。
到濟世堂門口時,陸逢時已經顛暈了過去。
裴之硯抱著她疾步踏入藥堂,口中喊著:“孫老,煩請看看內子!”
裴之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直接喚出郎中的姓氏,顯見是熟識。
正在為另一病人把脈的孫郎中聞聲抬頭,待看清楚裴之硯懷中人的慘狀,臉色驟變。
他立刻起身對面前的病人說了聲“稍候”,便快步迎了上去。
“裴官人?快!放到里間診榻上!”
孫郎中語速急促,引著裴之硯往里走,同時對藥童吩咐:“阿福,去取我的銀針和止血散來!快!”
診室內,藥香彌漫。
裴之硯小心翼翼地將陸逢時放下。
孫郎中顧不上客套,立刻上前探查。
他先是翻開眼瞼查看瞳孔,再檢查陸逢時口鼻耳,用干凈布巾輕輕拭去血跡,觀察出血的顏色和量,最后才搭上腕脈,凝神細診。
良久,孫郎中緩緩收回手,語氣嚴肅的看向裴之硯:“裴官人,尊夫人這癥狀...實在蹊蹺兇險!”
他指著陸逢時的口鼻耳處:“七竅之中,口鼻出血尚可見于激怒攻心、內腑受創或中毒之癥。然這耳內出血...非是頭顱遭受重擊或顱內生變,極難出現。三者并現,更是罕見!此乃大兇之兆!”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疑惑不解,“然而,老夫反復診其脈象,卻非是瀕危之人的散亂無根。其脈細弱沉遲,若有若無,倒像是...”
作為黎溪鎮最有名的老郎中,幾年前接觸過一個與她情況類似的。
那人是個道士...
孫郎中斟酌著用詞,看向裴之硯的目光帶著探尋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像是心神魂魄過度損耗,以至于精、氣、神三者皆被強行抽空,如同傳說中的‘離魂’,又或者施展了某些禁忌之術,被反噬了本源!”
他加重了語氣:“裴官人,此脈象絕非尋常驚嚇勞累所致。尊夫人今日究竟遭遇何事?”
裴之硯拱手,神情凝重:“實不相瞞,今日內子隨我去了鎮郊私塾,處理馮夫子被害一案。”
孫郎中醫術高超且見多識廣,含糊其辭反而引人懷疑。
他便給出一個能解釋現狀又不暴露陸逢時的說法。
孫郎中聞言,面色了然中帶著驚駭:“啊!竟是此事!老夫也聽說了,沒想到馮夫子竟也...誒!”
他想到馮夫子來求藥,對這個重情重義的夫子,孫郎中也是敬佩。
給他的“百部止咳丸”都是用足了藥材。
出了這樣的事,當真讓人唏噓。
裴之硯繼續道:“案情復雜,真兇狡詐,一度欲嫁禍于人。
內子在指證過程中,想必是耗盡了心力去推演、辯駁,情緒亦是激蕩萬分,加之她近日為家中祈福,勞心勞力未曾歇息好。許是重壓之下,心神巨震...”
孫郎中:“原來如此!”
其實,他怎會看不出來裴之硯刻意隱瞞,不過世人不都是像他這樣能接受的了那些神鬼莫測之事。
人家不愿細說,便罷了。
裴之硯收斂神色:“孫老,內子這情況,該如何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