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也心里有很多的問題。他不知道為什么一只水靈能知曉如何重塑人類的魂魄,他更不知道為什么這只水靈要留下小軍的魂魄,難道只是因為當時的一點惻隱之心?
水靈并沒有留給他時間思考,而是立馬將重塑魂魄的方法交給了他。
“如果你不是賦靈師,你是無法重塑人類魂魄的。”水靈說的這句話似乎有點意味不明。
楊也按照水靈教給他的方法運行體內的靈力,然后將靈力分成兩股,其中一股從左手手心出來,慢慢地靠近小軍那殘魂,并迅速將它逼出來。另一股靈力則從右手手心冒出來,在外面等候著,待那縷殘魂出來,就立馬將它包裹住。
脫離的肉體的殘魂會迅速地消散,散魂的過程總體來說和散靈的過程大同小異。都是從內到外,像一團被石塊激起的水花,一瞬間就朝外炸開,然后化作星星點點。
楊也的一股靈力在那縷殘魂散開的一瞬間貼了過去,然后靈力化作一絲絲的小縷靈力,和那些分散的殘魂交織在一起,慢慢地織成一張網,將那縷殘魂穩穩地網住。
殘魂的力量根本不大,或者說它沒有力量,它就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輕飄飄地在空氣里四散開去,正是因為它太過縹緲,反而很難抓住它。
楊也已經很努力地將靈力分成了比平常小上十倍的小股靈力,然后用這些細小的靈力去網住那縷殘魂。可是楊也對靈力的操控并不算很嫻熟,而且那縷殘魂太弱小了,哪怕只有一點不小心,它都會立刻從這里消失,所以處理起來格外的費勁。
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那縷殘魂上,然后繼續用自己的靈力來重新織就它。
慢慢地,眼前的景象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起來。
他看見滿天的漆黑里開始透露出星星點點的光,然后那些光芒撲在遠遠的屋脊之上,在山林和屋脊之間渲染出一片微弱的熒光。
然后有一絲絲的夜風從山林上吹來,有點涼卻不至于會令人不適,有點像夏日里冒著冷氣的冰棍,透著清新的爽意。然后風就漸漸大了起來,穿過你的衣袖和衣襟,撲在身體上,又涼又爽。
遠山的樹林終于在風中傳來了“沙沙”的響聲。
屋檐下的燈一盞接著一盞亮了起來,那光線并不顯眼,不比天上的星辰,也不比林間的皎月。它是昏黃色的,似乎還有點搖搖晃晃,照亮的地方并不多,只能在屋檐下鋪砌起一層薄薄的微光,甚至不能照亮你走過去的路。
但是你知道那是你要去的方向。
你朝那里走去,腳下的泥土稍微有些柔軟,也許是因為剛下過雨的原因。一腳踩下去,泥土的氣味便和青草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輕飄飄地傳到你的鼻孔里。
再往前走一走,眼前的燈光就便得更亮,撲在臉上的時候,甚至還能感覺到一點暖意,不知道是不是灶房里的柴火還未熄滅的原因。這樣的淡的光,為什么能這么暖。
空氣中隱隱傳來飯菜的香氣,仔細嗅一嗅卻不知到底是什么菜,只覺得好香好香。
“你回來了?”屋檐下的人朝你招了手招,她的背脊似乎比上一回見面時更加單薄佝僂了一些。
她似乎在笑,“天那么黑,怎么不早點回來。吃飯了吃飯了……”
下意識地伸手往前一抓,卻抓了個空。
楊也定睛朝前方看去,小軍的魂魄已經重塑了一半。
原來那一縷殘魂里還保留著小軍為人時的星點記憶,怪不得能留那么久才散。
楊也緊緊盯著小軍的那縷殘魂,自己手中白色的靈力卻似乎越來越暗了,不像剛剛那么明亮耀眼。楊也知道,這是靈力快宣告枯竭的前奏。
水靈的聲音驟然響起,“靈師的靈力如果枯竭了,會很容易死的。”
楊也沒有應它,他依然盯著那縷殘魂,并不愿意松手。
又過了片刻,楊也突然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已經見底了,而且變得細如游絲。
他微微垂下眼睛,突然想起剛剛水靈說的話。
不知道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會不會再死一次。
小軍的魂魄就要重塑成功了,已經快要做成的事情,更沒有半途放棄的理由。楊也迅速調起體內的最后一些靈力,然后一瞬間抽出去,全撲在了小軍的魂魄上。
海底終于浮現起了一片淺淺的白色光芒,那是一個人的形狀。
楊也輕輕扯起嘴角,心口卻猛地一陣疼痛,就像有人拿刀狠狠地劃了一刀在他的胸口,然后再用兩只手掰開傷口拼命拉扯傷口一樣。
這種疼痛感,楊也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身體一晃,險些穩不住身體,那股疼痛感持續了快一分鐘才慢慢消退。
他捂住胸口,緩了緩,才抬起頭去看小軍的魂魄。
“你竟真的重塑了人類的魂魄。”水靈的聲音透著深深的驚訝。
楊也抬手將小軍的魂魄招過來,然后將它化成一個小光球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經過剛剛那一陣折騰,現在自己體內的靈力應該已經沒了吧?楊也覺得渾身有些酸痛,就像脫力了一樣。他閉了閉眼,開始檢查自己的靈力值。
卻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值居然沒有見底,還剩了接近一半的樣子。這就十分出乎楊也的意料了。他記得非常清楚,剛剛他已經把體內的所有靈力都抽出來了,即使后面運氣好,還能剩下一點,那也頂多只有百分之幾,怎么可能像現在這樣,還剩下一大半。
楊也也不敢多想,現在他的靈力不多,不能在這水底久留了。既然水靈幫了他,那么他再幫水靈一個忙,也是應該的。
“你說罷,要我幫你什么。”
黑洞洞的海底似乎吹來了淺淺的風,楊也能明顯地看見自己面前的海水起了一層一層的波紋,就像平靜的水面突然落下了一片片被風吹落的花葉。
那只水靈似乎在慢慢地靠過來,但是楊也看不見它,只能聽見它的聲音。幽幽的,輕輕的,語調綿長而遠揚,不知是從什么方向傳來。
“我想請你替我去見一個人。”
楊也有些疑惑,“一個人?”
水靈的聲音淡淡的,“是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