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榆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嘴巴,當她反應過來時葉茗已經在里面摸索半天了。
就在她們跑出口子村時,村口的地面上憑空裂開了一張嘴巴,兩人直直地掉了進去。
女人千呼萬喚的親愛的竟然是一張巨大的嘴巴。
嘴巴里沒有向下延伸出咽喉,食管,只是一張空洞的嘴巴。
這里一片漆黑,氧氣稀薄,深呼吸時還能吸進一鼻腔“腐朽”的味道,讓沐榆昏昏沉沉的想要長睡不起,于是她就順從地睡著了。
還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看見了一個清秀的女人,她有著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干活時扎成沐榆沒見過的圓圓樣式側在一旁。
她的眼睛炯炯有神,身軀矯健柔韌,走起路來好像身旁都有風。
看著看著,自己就變成了那個女人。
她坐在菜園旁抬手接住飛落的蝴蝶,沐榆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蝴蝶飛走了,她仰頭對著太陽觀察著自己帶繭子的手指。也沒見過手指紋路如此清晰的自己。
這是下一輩子了嗎?
她死在那個黑漆漆的地方,然后開始了新的一生,只不過新的一個自己還是這么笨,渾渾噩噩的過了這么多年,直到這一刻才緩過神來嗎?
不過她喜歡現在這個她。
“就是她,不會下蛋的母雞,老公不嫌棄她她竟然還偷人!被發現了趕回家了,丟人哦!”
“聽說她爹氣的要喝農藥呢!她娘也被她氣病了,當初傲的跟什么似的,現在還不是破鞋一個!”
兩個婦人頭并頭手攏著嘴巴,一邊說還一邊用余光瞟沐榆,不知道是怕她聽見,還是怕她聽不見。
沐榆面無表情的起身拍拍屁股往前走,走過一間小二層時,門口的男人呸了一聲:“傷風敗俗,不知廉恥的爛褲襠!”他說話時,屋里有一個毛絨絨的頭偷偷的注視著沐榆,下半張臉看不清楚,好像根本沒有長一樣。
她不為所動,繼續往前。
樹下的老人,玩耍的兒童,嬉笑的小夫妻,在她路過時都放下了自己的事情,開始注視著她,對她指指點點。
她越走越快,身后的說話的人越來越多,于是沐榆跑了起來。直到跑到一塊石碑前,她才停住了腳步。
果然是口子村。
她說她曬太陽的那個菜園子怎么這么眼熟,果然是葉茗帶她去的那個院子。
她一停下,身后跟著的許多人也都停下來,腳仿佛被按了暫停。但是手和嘴巴還在不停的指點,面部表情也十分夸張。好像少嫌棄沐榆一下,就會少活上幾天。
沐榆:“嘰里咕嚕說啥呢,聽不懂。”
在沐榆話說出口的時候她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了第二張嘴:“一群蠢豬!老娘要跑路了!”
村民們頓時調轉槍頭:“憑什么?”
“撕碎它!”“這不公平!!”“讓我走…讓我走…”
沐榆沒想到它還在。先出去再說吧,她聽到葉茗在叫她了。
她抬腳就出了口子村,毫無阻礙。踏出的一瞬間就回到了一片漆黑的嘴巴里。
“你醒了?”葉茗正從口袋里往外掏一個大西瓜:“應該能出去,先給你嘗一口。”
沐榆順從的接過了一塊西瓜,好甜,好吃,沒感受到過的味道。
島上沒有這個。
葉茗看出了沐榆的驚奇和喜歡:“沒吃過嗎?”
“西—瓜—”葉茗認真的做出標準口型。
“洗—呱—”沐榆認真的學習。
葉茗欣慰的拍了拍沐榆的頭:“不錯,說的像我老家的方言。”
“這爛瓜白送我都不要,喂豬吃的料。”
把這死嘴忘了。
葉茗笑瞇瞇地說:“別急,等會就把你喂豬。”
沐榆的副嘴又抿起來了。
葉茗留了一小塊西瓜收起來,把剩下的往黑暗中猛的一砸。
“嘔…”
一聲巨大的干嘔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強烈的空間收縮感,然后“啪唧”一聲,沐榆和葉茗被吐了出來。
值得慶祝的是身上沒有口水和胃液。
“這是道具,合成大西瓜,多大的胃口都能填飽,更何況只是空有一張嘴。”死嘴還抿著沒出聲翻譯,葉茗不管沐榆能不能聽懂,多聽聽總是好的,也不指望她回應。
她把沐榆扶起來后發現又回到了她們住的小院。
努力努力白努力。
“回來了?進來坐吧。”正是那個清秀女人,只不過她不嚎叫了,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平靜。乍一看和正常人無異,如果不是還能看出她衣服下蠕動的嘴的話。
沐榆很新奇的看著她,前一分鐘自己還是她。
她向前一步開口:“不會下蛋的母雞,爛……唔”葉茗趕緊捂住她的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智力有些問題。”
為什么葉茗不讓她說,這不是這個世界的問候語嗎?
清秀女人微笑示意沒關系:“我知道。她在夢境里的時候我看到了。”
她理了理頭發邀請沐榆兩人進來。
“說起來,還要謝謝你的…呃西瓜霜?”
“從畸變開始,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清醒了。”或者是更早。
趙丹是土生土長的口子村人,她從小就機靈能干,村里人都說她是個好姑娘,誰娶了她以后就有福了。她的爸媽是傳統的老實人,每當聽到有人這樣夸她時,都驕傲的挺起胸脯說:“那可不,算命先生都說俺家丹丹旺夫呢!”
可她不喜歡別人這樣夸她,她總覺得這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有人要給她介紹相親時她都開朗的笑著回答:“嬸子,俺還想考大學吶!”
爸媽也很贊同,考了好大學,不就能找到更好的婆家了嗎,上大學好啊。
趙丹聰慧又努力,順利地上了心儀的大學,畢業,找到待遇不錯的工作。
她也談過幾次戀愛,因為各種原因分手,她覺得也不太重要,自己過得舒心最重要,一個人舒服就一個人過嘍,她現在也有能力給父母好的生活。
可是一年又一年,看著父親的白頭發逐漸爬滿鬢角,母親的皺紋又多了兩條。
面對他們期望、失望的眼神,她會忍不住愧疚,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