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這家“聚福苑”酒樓的時候正趕上“五一”小長假,每天生意很火爆。
中午后廚除了值班的人員,其他人都回宿舍休息。我卻每日都不回去,留在涼菜房繼續殺小黃魚、切料頭或者給值班的師傅打下手。
涼菜房算我一共有五個人,二涼名字叫溫甲,比我早來一月多,平素話也不太多,為人靦腆,我和他彼此也很喜歡。
有時輪到溫甲值班,他會教我握刀的姿勢,認各種調料的名字。
那天溫甲看到我切牛肉,稱贊一聲說:“嗯,不錯,片子薄厚一致,刀功還可以。你以前是干過廚房嗎?”
我笑笑:“沒有了,就是有時候自己愛做飯,也切一些東西。”
“哦,真不錯,看來你是干廚師的料。”
每天下午一過六點,后廚總忙得團團轉。有時服務員進來催菜,大都會被臭罵一頓。
我開始聽得同事們凈說一些粗話,有點不能接受。可慢慢時間長了才明白,干后廚的多半是沒有多少文化的孩子們,有什么說什么,不打官腔類的虛話,倒也很實在。
我也喊王祥為“祥哥,”他卻總是很沉穩,不論再忙,很少爆粗口。他總是站在涼菜房的出菜口,我們每出一道菜,他都稍加修整,然后再遞給傳菜部的孩子們。
在我后來真正入行的那時我才明白,原來做涼菜老大,最高的程度就是像王祥這樣的。他總是把各項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條,自己不太參與過多的工作量,以致不被忙碌沖亂了頭腦,隨時檢查問題解決問題,而且,有一個洞悉別人所作所為的頭腦。
是的,我開始佩服和崇拜王祥。因為我以前聽到一個著名的節目主持人說到過一句話,他說,做領導一定要有領導魅力,即就是你手底下的人會折服于你,從而心甘情愿地任由你差遣。很顯然,王祥是成功做到了這一點。
晚上下班,王祥獨自留住我。等其他人都走完了,他才看看四周對我說:“小陳,這段時間你表現的非常好,哥給你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二百塊錢,剛好湊個整,你好好跟著哥干,哥不會虧待你。”
其實當時的我真有點受寵若驚,但也從心里下定決心跟著王祥好好干下去,不光是因為他給我加了工資,有極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感覺他對我確實很好,既親切又溫和,就像一個大哥哥。
有一天下午,生意異常的火爆。涼菜單連出幾個刺身,綁住了主力,出單機上的菜單我們都沒時間拿下來,直至拖到了地上。涼菜房忙得亂成一團。
可就在這個時候,“聚福苑”二樓的主管屈妍端著我們出的一份“夫妻肺片”來到出菜口,對著王祥說道:“王師,你們的這份菜里有頭發,客人要求換菜。”
我們幾人聽到屈妍這話心里都在暗暗叫罵,這“夫妻肺片”剛才備好的只有最后這一份了。“夫妻肺片”涉及原料繁多,若要在平時現備這一份菜,倒還不打緊,可眼下壓著這么多的菜單都沒走,哪有時間重新換菜。
王祥冷冷地看一眼屈妍:“菜里有頭發,那你知道是誰掉的?是我們涼菜房的人還是你們傳菜部或者服務員?你知道是誰?”
屈妍一愣,隨即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可……”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會知道?”王祥說完頭抬也不抬,繼續忙起了手中的活。
屈妍被直接晾在一邊,她壓根就沒想到自己一句“我也不知道”間接性的否定了是涼菜房的責任。靜站了幾秒,只能端著那盤菜悻悻地離去。
涼菜房的兄弟們一陣叫好,我在忙碌中悄悄抬起頭,看到王祥站得筆直的身體,明亮的燈光打下來,竟似有光圈籠罩在他的身上。
……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這座古城的氣溫一路飆升,天氣炎熱起來,“聚福苑”的生意也慢慢平緩下來。
有廚房的師傅告訴我,這是每年餐飲業的淡季。
每到中午,后廚和傳菜部值班的人員便圍坐在酒樓大廳內的長桌上,一人手里拿一個手機,開始瘋狂地玩《王者榮耀》。
這款能在手游里排行第一的游戲,自然是得到無數人的喜愛和認可。中午休息的時間并不太長,但大家都是在這段時間里爭分奪秒地好好玩一波。
為了不被玩得好的同事們看笑話,我總是戴了耳機,坐在大廳最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玩幾把,練練手速,也放松下大腦。
經過了那段時間大幅度的忙碌和娛樂調節,我欣然地發現,雖然每天我的身體很疲憊,但大腦卻似乎很放松,不再胡思亂想,有時下班回去還沒來得及吃助眠藥,就倒頭沉沉睡去。
后來我去取藥,興奮地反應了我的情況,醫生告訴我說,身體有多勞累,大腦就有多放松,現在身體已經到了能承受大量勞動的時候了,就應該盡量加強身體鍛煉,這樣大腦才會得到充分休息以及快速恢復狀態。
這次醫生給我減了好多藥,說按這樣的可觀情況再有半年就不用吃藥了。
那天中午吃完飯其他人都下班走了,留了我們值班的人還端著飯碗在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門迎孫美麗拎著拖把搖搖晃晃地從我們眼前走過,準備洗涮好拖把收拾大廳衛生。
人如其名,孫美麗的確長得很美,她身材高挑,眉眼如畫,只是眼神之中總是帶著一股傲慢冷漠之意,仿佛自己是至高無上的公主一般。
我向來討厭驕傲自大的女生,不管她相貌生得有多美。所以盡管其他同事們沒事總愛招惹她,我卻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孫美麗剛走過我們的桌子旁,有一個同事卻開玩笑叫住她說:“嗨,孫大美女,我們這桌有大帥哥,你不過來看一下。”
“有嗎?”孫美麗回頭不屑地笑笑反問道。
“洛明不帥嗎?介紹給你,這會能看上了吧!”
我沒想到同事會拿自己開玩笑,一時間臉部血液翻涌,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急忙勸阻同事讓他別這樣開玩笑了。
孫美麗用眼睛瞥了我一下,神情依然高傲,她談談地說:“帥有什么用,能當飯吃、當錢花、當車開、當房子住嗎?你們還是想想怎樣多賺一些錢吧,無聊。”
一桌人瞬間被僵住,我悄悄地低下頭,羞辱和自卑快速地在我身體的每一個地方蔓延而過。
那個開玩笑的同事壓根沒想到孫美麗會這樣說話,既尷尬又憤怒,可因為是他起先招惹孫美麗的,又不好發作。
他抱歉地看我一眼,對著已經走遠的孫美麗小聲罵道:“當個爛錘子門迎倒橫個屁,大街上隨便拉一個美女都勝過她,還想著車子房子票子,也不看看能輪到自己不!”
“就是!對了洛明,以你的模樣還不趕緊找個女朋友一天陪著,整天一個人混個什么勁。”另一個同事也接口說道。
“不行,還有一年,至少一年以后我才可以談對象。”
“啥?”
“我給自己定了規矩,二十歲之前不進網吧,二十二歲之前不談戀愛,我今年才二十一,還差一年。”我苦笑著說。
“什么破規矩啊,那你這男人我看是白當了!”
適才的自卑和恥辱感讓我瞬間激動起來,我忽地站起身,對著一大桌的男同事們大聲說:“男人活在這個世上,不只是為了女人,還有更重要的、更有意義的事情要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