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聽罷其言，心中多少沉穩幾分。雖然其心仍有顧慮，卻更怕他日后悔，畢竟豐收下一次回來還不知要哪年。

況且她本就不是那毫無主見之人，很快便做出決斷。然縱如此，望著渾黃江水，心中不免波瀾。

小梨咽了咽口水，怯聲道：“豐收大哥且先讓我先歇個須臾。”

“好。”

豐收應聲也與將軍相繼在岸邊坐下，休養體力。

約有兩刻鐘左右，小梨也恢復冷靜。

豐收拿出繩子將自己與將軍綁好，又把將軍與小梨連在一起。豐收還要在前面引路，只能讓將軍帶著小梨，他也省下一份力量，更好的應對不測。

“水里很多暗流、沙坑和漩渦，切記不要慌，跟著我游就行，倘若發生情況，使勁拉繩以作信號。”

小梨點點頭不斷的深呼吸，隨著豐收憋氣入水，將軍與小梨也緊隨其后。

因為流沙的原因，河底并不清澈，也虧得豐收腦袋好使，他們一行人安然無恙的游過了半程。

但小梨畢竟是個女子，體力不敵男子，這個時候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一個沒注意，腳尖正好卷進了沙坑，只一瞬間她便被漩渦纏住了。

“嗚嗚。”小梨被漩渦拖住無法抽身，心急的她想呼救，可一張嘴就被灌進了幾口水。細沙夾雜其中，堵塞了她喉嚨，頓時的窒息讓她頃刻間失去意識。

混混沌沌之中，她察覺腰間繩子被人用力拉扯向前，可腳尖卻被漩渦死死纏住。一拉一纏像是兩人博弈，而她則感覺自己似乎隨時會被橫腰撕裂一般。

僵持了好一會兒，隨著腰間的刺痛逐漸放大，她也恢復了幾分意識。

也許是貪生的欲望太強，氣力一瞬間凝結，隨著將軍的又一次拉扯，她配合的腳下用力一蹬，當即脫離了漩渦的糾纏，隨后她便被人推上河面。

小梨能感覺到耳邊的波浪起伏，風聲陣陣，可她卻怎樣也睜不開眼睛，只有胸腔不斷的起伏，貪戀的猛吸空氣。

她就像是風箏，被人拉著線變換著方向，她知道是將軍耗費著自己的力氣帶著她前行，感激之余，也不乏愧疚。然縱其有心想自己游向對岸，可身體卻早已不聽使喚，徹底淪為他的累贅。

豐收與將軍合力將小梨拉上岸，看著昏迷的小梨，豐收不斷的拍打著她的臉頰，急切的詢問道：

“小梨姑娘你醒一醒，小梨姑娘……”

小梨嘔了幾口污水，又咳嗽了幾番，才徹底清明，她感激涕零的看向將軍，“謝……謝，唔。”

小梨嘴里的沙子讓她忍不住一陣干嘔。將軍皺著眉頭顯出幾分嫌惡，摘下腰間的水壺扔在她面前。

小梨抓起水壺漱了幾遍口才好了很多，長吐氣后，也覺得恢復了些力氣。

“將軍，您的手……”

小梨隨著豐收的疾呼轉頭看去，只見將軍攤開的掌心與手腕血肉模糊，地上還有一條已經被血浸紅的繩子，另一段系在小梨的腰上。

豐收迅速奪過小梨手里的水壺，上前為將軍沖著傷口。

小梨也站起身想走過去幫忙，然其一動身，便驚覺腰間的痛楚。她冷吸一口氣，低下頭看著自己腰間的繩子，同樣被鮮血浸紅，衣服上亦是如此。

小梨摘下繩子查看傷勢，腰間傷口不淺，血流不止。

“小梨姑娘，你自己用水沖一沖，然后把這藥敷在傷口上。”

豐收忙著給將軍處理傷口，自然無暇顧及小梨。何況她傷的部位，也不方便他一個男子幫忙。

“謝謝。”

小梨還欲說些感激，卻見兩人都未瞧自己，只忙著處理將軍手上之傷。她便也沒有叨擾，撿起豐收扔在她腳邊的水壺和藥瓶，跛腳走向樹林。

尋得一處隱秘寬闊之地，小梨脫掉衣服，赤裸著上身兀自清理傷口。

“嘶。”藥敷在傷口上的痛感，讓她忍不住連連吸氣，牙齒打顫，雙手緊握成拳頭，眼角也沁出了淚水。

縱然這兩年生活在山里，清貧的環境磨練了她的心性。可終歸她也只是個女子，怕疼是她的天性，眼淚還是沒忍住，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想她當初中箭之后清醒，傷口已經被九叔治得好了七七八八。九叔說知道她女兒家怕疼，遂在藥中加了昏睡之藥，她的傷口幾乎就是在昏睡之中養好了。算起來這當是她自小第一次嘗到受傷的滋味。

良久，藥勁過了之后，腰間只余涼意，痛楚也減輕不少。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了臉頰上的晶瑩。

小梨脫掉滿是泥沙的衣物，換上了豐收娘為其趕制的衣服，而后又去河里簡單的梳洗一番，才去尋豐收與將軍，只可惜岸邊已然不見了兩人身影。

“豐收大哥……將軍。”

小梨驚訝之余，也連聲呼喊著，然卻沒有任何回答。只尋到了一袋銀兩，小梨忽然便明白了緣由，心酸之余不免憤惱。

“可惡。”小梨咬牙切齒的握著錢袋，腰間的傷口在情急之下又滲出了血跡，她卻顧不得疼痛，追著地上一深一淺的腳印向山外追去。

入了樹林腳印便查無可尋，還好樹上留下了些醒目的標記，讓她不至迷路。雖然被丟下心有不甘，但她還算冷靜。畢竟如今自己受了傷，確實會耽誤他們的腳程。

隨著夜色入深，樹林中野獸嘶吼，再加上腰上耗盡了她所有氣力，自知追不上的小梨也不得不停下。忙忙尋柴點了堆篝火，以防野獸靠近。

這兩年在山里，她偶爾也會隨著村民去后山打獵，在山里生存，于她而言不難。

小梨有氣無力的窩在火堆旁，一靜下來，傷口的疼，讓她整個人像被抽空了氣力。

胸口起伏緩慢，氣若游絲，蒼白不堪的面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更顯憔悴與孱弱。

足足三日小梨躺在地上沒有動過。左手邊有她提前準備好的枯枝，夜晚可用。

右手邊是水壺，水壺上放在一片碩大的樹葉下，露水不間斷流入其中，以保證她不至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