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發老人笑瞇瞇的說道:“小姐,這才三年不見,就已經開始考慮成家以后的事了?”
羅蘭一把奪回老人手中的糖葫蘆,咬掉一個山楂,邊嚼邊說:“還不是娘親說的,女兒大了就要嫁人,老了便沒人要了!”
鶴發老人心道:自家小主人獨自歷練了三年,這愛胡鬧的性子可一點沒變。她這般尊貴,不知有多少年輕才俊排著隊想入贅,都找不到門。怎么會嫁不出去呢?倒是那個傻乎乎的少年,要是知道小主人的真實身份,怕是會被嚇死!
羅蘭似乎看出了老人的心事,笑道:“景爺爺,我只是玩笑而已,當不得真。而且韓風曉可不是一般傻!他才不管媳婦是什么人呢!”
說道這里羅蘭便有些憋屈,怎么就給這樣一個不懂珍惜的家伙當了一年的便宜媳婦呢!
鶴發老者不再東拉西扯,直奔主題道:“小姐,斬神將出,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羅蘭嘟著臉撒嬌道:“不要!我還沒玩夠呢!這么大的熱鬧看不成,怕是要后悔一輩子的!”
鶴發老者早有準備,苦口婆心的說道:“小姐,這熱鬧可看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東西是先天殺器,一旦出世,必要尸骨成山!而且她被神尊大人封禁千年,難免心有怨氣。若是認主之人又是個狼心之徒,必會由她殺戮,搶占神道機緣。到時候,必要拿神庭開刀!”
羅蘭翻著眼睛說:“景爺爺,你莫要嚇我!我又不是那真君天官,殺我做何?倒是你這般修為才要小心嘍!”
鶴發老者無奈道:“小姐,你雖品階不高,可……”
老人隨手一點,指尖射出一抹金光,將兩人圍住。竟是畫出了一片隔絕耳目的小雷池!
他這才安心說道:“小姐你可是神裔!身子里流淌著神尊大人的血脈!天然霸占神道。你偷跑出來這么久,不知道夫人有多擔心!”
“現在神庭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你的那些哥哥姐姐窺視位置已久。這次是真的撕破了臉。那些神官也都各位其主,做盡了齷齪事。明里暗里,不知道已經有多少神君隕落了!小姐年紀尚小,與世無爭。就怕你那些兄弟姐妹不這么認為!小姐你玩心還這么大,若是真出了事,要老朽怎么和夫人交代?怎么和故去的神尊大人交代?”
老人越說越急,最后竟是老淚縱橫。
鶴發老人名為景誠,是資歷最老的一代神從。早在千年除魔時,便跟隨神尊大人左右??上遣患?,饒是神尊念舊,親自為他平整神道,也只是堪堪到了神階。成了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真君”。
不過景誠真心感恩,又最為忠心。神尊才把自己最小的女兒,這顆“神庭寶珠”托付于他。他自知本事不濟,更要處處小心。
眼下神尊大人隕落,這天下又要變回千年前的那般混沌一片。景誠是過來人,當然比羅蘭更知道其間的兇險。所以才在此刻親自來接羅蘭。
羅蘭輕輕挽住老人的手臂。
良久,她一番往常的頑劣,繃著小臉說道:“景爺爺,你放心。我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此次遠行,也不是全是任性玩鬧?!?/p>
羅蘭頓了下,揣奪著說道:“景爺爺,爹爹走的蹊蹺。期間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爹爹死的不明不白!而且,你也看到了!這天下都成了什么樣子!他們為了掌理天地之權,便全然忘記了天地間還有百國蒼生!爹爹看到這樣的天下,這樣的他們,怕是心都要涼透了!”
景誠滿臉詫異,喃喃道:“小姐,你……”
羅蘭一笑,春光燦爛,朝氣蓬勃!
她篤定的說道:“我腳下踩著仁道,便不能讓他們做盡這不仁之事!這個位置就這么重要嗎?他們已經認定是囊中之物了嗎?神尊大人?哪是那么容易做的!”
羅蘭眼神一變,莞爾道:“景爺爺,你還記得爹爹在我出生時的無心之語嗎?”
景誠瞪大眼睛,穆然大笑?!坝浀?!記得!我怎么會忘呢!當仁不讓!當仁不讓!”
老人心中大振。是他燈下黑,看錯了這位小主人。雖然表面上頑劣不堪,心里卻是明鏡萬里。
小主人早就看清了神庭形勢,自知根基不如其他兄妹,無法拉攏那些成了氣候的神官。這才冒險下界,想要在人間找些有資質的神修,為她所用!
景誠思索的問道:“小姐,你此行收獲可豐?”
羅蘭惋惜的搖頭道:“中土神州太過眨眼,我沒敢去。其他幾個州又趕上神選王崛起,神道紊亂,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我才扎根到了最偏僻的封途洲,想要碰碰運氣。”
她苦笑道:“可惜我只找到一個還算不錯的家伙,可做我的神從?!?/p>
景誠追問道:“就是和你一起的那個少年嗎?可我看過他的身手,不過只得了個‘稱重萬物’的破落神遺?!?/p>
羅蘭聽到景誠如此評價韓風曉,竟是由衷笑了起來?!熬盃敔?,你可看走眼了。交他只能用心,想用什么神道長生,真君神官拉攏他,只會自找沒趣。我賴在他家當了一年便宜媳婦都么的用處!我說的是一個武夫,一身鐵骨,雖然現在只是四階巔峰,不過資質尚可,本心更佳。我以指點了他幾句,不知道他能否醒悟。要找神從,還是要些善緣的。強求不得!”
景誠聞言連連點頭。
這一點,小主人很像神尊大人。念情不念利,否則也不會有他景誠的今天。
而小主人的心性,就像夫人多些。與世無爭,平和昌明。內里卻是心思如電,細密如絹,難得的明主。
景誠道:“小姐此刻不走,是不是還另有打算?!?/p>
羅蘭點點頭,“其實我還賭了一局大的,就是這次斬神出世!”
景誠面色凝重,不禁提醒道:“小姐,這可玩笑不得。就算您是‘當仁不讓’,可也不能去爭那物件。那份罪孽足以壓垮天地,就連神尊大人都不愿去承擔,這才把它封印于此?!?/p>
羅蘭笑道:“景爺爺,我又不傻,還不知道那東西拿不得!我是相中了它的主人!”
景誠不可思議的說:“小姐,就是你念叨的那個名叫韓什么的少年?”
羅蘭不滿的提醒道:“韓風曉!我男人啦!”
她做了個鬼臉,隨即正經八本的說道:“他血脈里住下了一個很麻煩的東西。如果不是我花眼了,應該就是千年之禍的始作俑者了。”
景誠驚道:“小姐,你說的是‘貪狼’?”
羅蘭重重的一點頭,“估計是看不錯,都看了一年了!當初我也嚇了一跳,本想一掌拍死他的!可惜餓著肚子,沒力氣。我又有吃了人家的烤白薯,要是殺他,可就不‘仁’了!”
景誠猶豫道:“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能得那種造化道果,怕也不是良善之輩吧?!?/p>
羅蘭抿嘴笑道:“不僅不良善,還缺心眼。眼界窄,還不愛讀書!連鳳凰和龍都不認識,還大鳥砸蛇呢!”
一提韓風曉,羅蘭話就多了起來。
景誠不由得更加擔心了。自家小主人生在神庭,所見少年實則也是駐顏有數的神君。她又到了懷春之年,初遇一個年齡相仿的少男,莫不是動了真心?
這可就難辦了!比神庭奪嫡還難!
羅蘭自顧自的取笑了一頓韓風曉,這才轉到了正事上。
“韓風曉雖然已經成了貪狼的宿主,卻是心路不和,并未得到其認主。景爺爺也看到了,他身上還有個稱重,一直都在用它?!?/p>
景誠道:“這就奇怪了。神道源于本心,神遺又是根據神道來選擇宿主的。一人無二心,更不可能腳踩兩條神道。他怎么可能會得到兩份神遺機緣呢?”
羅蘭聳聳肩道:“得到那個貪狼應該是個意外吧。他不愿說,我也沒敢問。剛才好不容易找了個由頭,又被他岔開了。這也么的辦法?!?/p>
景誠嘆息道:“能被神遺選中已經是大福分了,兩份神遺,尋常人哪擔得起這份重量!天福必伴地禍,對這少年怕不是件好事。”
羅蘭贊同道:“可不!這才多久??!他都從鬼門關前溜達好幾個來回了!”
羅蘭眼珠一轉,竟然賊兮兮的說道:“所以由他做斬神的主人才最為合適??!必死之罪不就是該由必死之人來承擔嗎?我看判官也是看穿了這一點,才對他如此照顧的!”
景誠看著羅蘭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心中暗道:小姐,你這哪里“仁”了?
羅蘭敲了敲腦殼,蓋棺定論道:“景爺爺,大勢不了,我是不會走的!要是結果不如意,沒準我還得推一把我那個不中用的男人呢!”
景誠也開始覺得韓風曉可憐了。
小主人口口聲聲叫著自家男人,卻還不忘把他往火坑里推。還真是“當仁不讓”。
羅蘭似乎有些惋惜,竟然自憐自哀的叨咕道:“結果我還是要當寡婦了!韓風曉,你放心,你雖然死定了,可我以后也不會負你!一定為你守寡!”
景誠心中哀嘆一聲。
韓風曉!老夫敬你是條漢子!不!是個大英雄!
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
羅蘭回到郡守府時,已經是晚飯時分。老力頭聽了韓風曉的建議,正在準備銅鍋和肉片。
羅蘭掰著手指一算日子,眉開眼笑,大聲吵吵道:“韓風曉!莎冬兒!今個立冬了呀!你們還真上道!立冬就該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