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按著夜輕歌的預想在順利發展，年考發生的事也傳入昭平帝的耳朵里。

朝堂之上，朝臣們發現昭平帝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個曾經果斷英明的皇帝，似乎也即將迎來他的結束。

北齊朝堂的氛圍開始變得微妙。

這日下朝，昭平帝把一些朝堂大臣、太子和二皇子喊到御書房。

“幾位愛卿怎么看這夜家嫡女？”昭平帝微笑。

右丞文謙面色淡淡，左丞不動聲色地看了周圍的人一圈，其他幾個權臣也沒有妄言什么。

昭平帝對這夜家嫡女的態度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而這把京城攪地風生水起的夜家嫡女，又是太子殷月明的師姐，關系親近。

若說這太子和二皇子之爭，就讓人有些唏噓了。

太子回歸，在短時間之內，籠絡了一批破有分量的大臣，雖然說這些人和二皇子經營多年的比起來還不夠，且這其中還有昭平帝操控的痕跡，但是卻也是來勢洶洶，能力也是有的。

而二皇子在朝時日已久，身后的勢力也已經漸漸羽翼豐滿。

兩龍相爭，可謂是危機四伏。

所有人對站隊這件事都無比慎重，關系到全家乃至全族，馬虎不得。

只是最近昭平帝的行為讓人愈發捉摸不透。

“夜家嫡女，巾幗不讓須眉，只是行事太過鋒芒畢露，但為人處世率直，領軍之才也是極為優異。”開口的是右相文謙。

這種時候也只有文謙敢開口，昭平帝也不會惱。

“但是北齊乃至其他三國都未有女子在朝做官的前例。陛下若是憐惜夜家嫡女的才華，那么可以讓她試一試，若是要遵循傳統，依照古制，那么不能封官，否則會亂了大統。”文謙拱手淡淡道，他沒有表達自己的觀點，只是客觀的把事情分析給昭平帝。

“......”昭平帝坐在龍椅上，不語。

“陛下，臣以為女子還是在閨閣之內安心習女工學治家為好，這般拋頭露面，傳到他國只會說我們北齊粗俗不堪。”左相拱手恭敬地道，表上嚴肅無比，殷月明眼里閃過一道冷芒，卻仍是不動聲色。

“左相這么說可就不合適了，你的意思是我朝如今出了個將才，卻因為是女子，就不能領軍出征，若是出征就是丟了北齊的面子？”御史魏賢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左相面上一僵，神色就有些不太好：“魏御史這是何意？我不過是就事論事。”

魏御史向來性子直，是先皇留下給昭平帝的人，當魏御史還年輕時，就直言不諱，一直到了如今已漸年長，還是剛正不阿，只是思想有些古板執拗，昭平帝也很看中他的意見。

殷月明好像知道了昭平帝這次喊他們來是干什么的了。

“昱兒怎么看？”昭平帝淡淡問。

“兒臣覺得，不如加封公主。”

室內登時一靜，殷月明眼皮狠狠一跳。

“哦？為什么？”昭平帝問。

“天下四國，北齊兵力最為強盛，西楚次之，兩國毗鄰，邊境之地常有侵犯之意，若夜家小姐加封將軍，若是戰事興起，卻確實可以出征討伐，但是，”殷昱頓了頓，“若是加封為公主，加上夜家小姐的才華，不僅能平息戰事，還能促使兩國和平往來。”

殷昱這話說的就太誅心了，殷月明瞳孔驟縮，目光冷了下來。

意思就是，北齊和西楚邊地想來不和平，西楚蠢蠢欲動，封公主，派夜輕歌前去，討伐成功，那自然是好的，討伐不成功，就作為和親公主促使兩國和平。

同時，因為夜輕歌是史無前例的女子率軍，那便繼續破例以公主之名出征，這樣也不會有兵權，避免夜家在朝堂一家獨大或者夜輕歌擁兵自立的場面。

可是這就是把人算計盡了，于皇帝來說，這誠然是最好的了，但是對于夜輕歌一個女子來說，未免太殘忍。

昭平帝眼眸動了動，看向殷昱的眼神似乎別有深意。

“月明怎么看？”昭平帝又轉頭問殷月明。

殷月明微微蹙眉，抿了抿嘴，有些艱難地開口：“封為公主。”

文謙微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左相眉尖一挑。

其他人也是神情各異。

“哦？”昭平帝的語氣讓人捉摸不定。

“師姐雖然是一個女子，但她的領軍之才和文武韜略大家都有所了解。這樣的女子，為何不能為其開個破例，準許入朝為官。”

文謙眼神微動，通透如他已經明白了殷月明想說的。

“你不是說封為公主嗎？”左相問出其他人的心聲。

“是的，既然已經破例，那么為什么不能既當公主，又做將軍。這樣還可以彰顯天家的愛才和仁義，而師姐如果受封成為公主，變算是入了天家，未來也不會發生兵權糾紛，同時師姐也會對天家感恩戴德，為北齊鞠躬盡力。”殷月明意有所指。

如果說剛剛的殷昱給出的那條路是一條不留情面充滿利益，能將夜輕歌利用盡的一條利益之路。

那么殷月明給出的就是一條以仁義收服良才的仁愛之路。

眾人等待昭平帝的抉擇。

殷昱皺眉，冷冷的看著這個面前錦衣華服氣宇軒昂的太子殷月明，這個人回來后，他就開始事事不順心，很多部署也被迫改變。

這個人是真的礙事。殷昱面如沉水，他突然想起了外公的話。

“奪嫡之路，充滿危機，向來都是你死我活。”外公看著他，嚴肅地說，外公的話向來都很明智，他也非常信服，所以，外公后面說的話，他至今記憶猶新。

“我的昱兒，是注定了要當皇帝的，若是有人擋了你的路，那就殺了他，讓他再也無法發出反對的聲音。”

殷昱那時還小，懵懵懂懂還不太理解，但是慢慢的他長大了，就明白了外公的意思，無法言說剛聽到這段話時孩童內心所受到的震撼，只是至今都沒有忘記這段話。

如今，殷月明擋了他的道，夜輕歌擋了他的道。那便按照外公說的，死吧！

昭平帝的聲音響起：“那便依太子所言行事吧，眾愛卿今日也都乏了，散了吧。”

眾人拜禮后退去。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