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伯爵家的老馬夫史丹正一臉焦躁不安的在自家房門外來回渡步。
他去年續弦的妻子在今天早些時候臨盆,這對他這個四十多歲仍舊無兒無女的男人來說確實是件大好事。
但早在年初,妻子將懷孕的消息告訴他時,當時他狂喜的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認識的所有人,而現在他則無比后悔這個決定。
“還沒好嗎,醫師?珍妮姐姐看上去需要幫助。”
在孕婦痛苦的呻吟聲中,一個少年的聲音從他的屋子里傳來。
“艾文少爺,請你冷靜下來,不要打擾醫師工作,這已經是你第五次問這個問題了。”
冷淡而悅耳的女聲制止了少年繼續問出不合時宜的問題。
“好吧,你是對的,安娜,我冷靜一下。”
老馬夫停止了胡亂渡步,深吸了一口氣,嘗試讓自己也冷靜下來。
好吧,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己那個婆娘要生了,格里芬伯爵的外甥——艾文.沃德子爵聞訊趕來,還帶上了女仆,以“給孕婦打油打氣有助于生產”為由正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而他本人則被醫師以各種理由客氣的請了出去。
“放心吧,史丹,”那個年僅十七歲的子爵大人在關上門前這樣和他說道:“只要有我在,珍妮姐姐不會有事的,孩子的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
那張娘炮的臉上還帶著魔鬼一般的笑容。
想到這里,老馬夫史丹一把將頭頂上的氈帽甩在了地上,狠狠的踩了兩腳,仿佛那頂墨綠色的氈帽就是那位少年子爵的臉一樣。
房間中傳來醫師有些急促的聲音,一下子把史丹拽回了現實。
“子爵大人,我想珍妮是難產了,如果出了問題……”
“保大!孩子沒了可以再生。”
“不需要問一問孩子的父親嗎?”
“我再說一次,并且我不想說第三遍,保大!”
“……我明白了,子爵大人。”
屋子里一時間再沒有說話聲傳來,老史丹的一顆心也沉了下去,孩子看樣子是保不住了。
他靠坐在門邊,懊惱的抓著自己的大腿,此刻他很想沖進去抓住醫師告訴他保住小的。
反正那個婆娘只是自己從姑娘窩里贖出來給自己生孩子的,什么叫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婆娘沒了也可以再買啊!
老史丹怔怔的看著地上的氈帽,突然在腦海中冒出了一個陰暗的想法——這孩子真是我的嗎?
在格里芬伯爵領,很多人都知道,艾文子爵在八歲那年被格里芬伯爵接到伯爵領的鹿角城撫養后,在言行方面就表現的有些異于常人。
比如試圖發明火藥,女性內衣,馬掌之類早就被發明過的東西。
再比如到處打聽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被邪惡組織追殺的漂亮女巫。
除了偶爾會出現比較奇怪的言行之外,艾文子爵基本上還是一個相當好相處的貴族。
因為生的一張好臉皮,再加上能說會道,子爵在鹿角城女性中相當受歡迎。
他對待女性的態度相當的“一視同仁”,不管身份地位是否結婚,都是差不多的友好熱情,甚至連寡婦和流鶯都是如此。
他自己管這個叫“尊重并理解女性”。
這就導致少年子爵的名聲和風評在男性群體中顯得有一些微妙。
但如今的艾文子爵已經十七歲了,就算和這座城市里的哪個已婚女性真的發生點“意外”,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就在他越想臉色越難看的時候,一聲嬰兒的啼哭傳了出來。
“孩子生出來了!”
他一個激靈站起身,想要開門,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史丹,你還在等什么?你的寶貝兒子都要尿在我手上了!”
老馬夫慌忙將門打開,就看到了那個剛剛出生的小生命正躺在虛弱的母親身邊,極力的向世界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他著急忙慌的走到了床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嬰兒的長相和眼睛,想到了艾文來自沃德家族遺傳的黑發,下意識的回過頭,卻發現這位子爵大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然后便轉身走出了屋子,那個漂亮的短發女仆同樣跟了出去。
老馬夫的心中莫名一慌。
等來到屋外,女仆已經去招呼停在街尾的馬車和車夫了,子爵正背對著他。
“史丹,你在格里芬家族呆了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子爵大人,這份工作從我的祖父傳給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再傳給了我,能為格里芬效勞是我的榮幸。”
即使是艾文背對著他,老馬夫仍舊保持著謙卑的姿勢彎著腰回答子爵大人的問題。
“很好,那么我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你從不在崗位上飲酒,我希望今后你在私下里也節制一些……畢竟,你已經是有孩子的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艾文轉過身,伸手拍了史丹的肩膀,然后朝著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回去照顧珍妮吧。”
背對著老馬夫離開的艾文露出了一個壞笑,他確定史丹是個懂事的人,今天這場戲應該足夠讓他記住教訓了。
等到馬車逐漸遠去,老馬夫這才直起身,臉上的表情復雜。最終,他從地上撿起了那頂氈帽,轉身回到了家中。
馬車上,艾文的貼身女仆安娜一言不發,精致的小臉上毫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保持著一個非常淑女的坐姿,但離得卻比平時遠了一些。
好吧,這還有個小麻煩沒解決,艾文挑了挑眉,今天這一通胡鬧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確實有點過分,要是讓格里芬伯爵知道,自己怕是又該到軍營里和一群壯的跟狗熊似的大老爺們玩上十天半個月的了。
安娜比艾文大上兩歲,在少年子爵十二歲那年就被伯爵分配給了他,專門照顧他的起居生活,同時也負責監督他在鹿角城的言行舉止不會為兩個家族帶來什么不好的影響,順便預防艾文到了一定年紀有了生理沖動后會干出什么操之過急的事情。
眾所周知,貼身女仆和自己的主人產生負距離接觸是很正常的事。
一開始,還沒見到安娜的艾文在剛剛得知這個消息后是拒絕的,他委婉的向自己的舅舅表達了:
首先他有手有腳用不著貼身女仆,其次他不太習慣有人監督他的生活,最后與異性親近是人的天性,女仆可以有,但是每天跟著自己就不必了。
思路清晰,有條有理,當時格里芬伯爵就露出了一個優雅的笑容并讓艾文滾蛋,少在他這里得了便宜還賣乖。
如今五年過去了,艾文再也沒提過這事。
鹿角城中格里芬家族的仆人們都知道,整個家族能治的了少年子爵的只有兩個人,格里芬伯爵和女仆安娜。
艾文沒有著急去解釋今天的事情,而是就這么盯著女仆那雙刻意不與他進行眼神接觸的蔚藍色眼睛。
直到安娜被他看的有點受不了,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把目光重新放在他的身上,艾文才不緊不慢的開口說:“你應該知道,那個老史丹并不是第一次娶妻吧。”
看著安娜點了點頭,艾文繼續說了下去:“他的第一任妻子被他酗酒后,打成了重傷,沒過幾天就不治身亡了,死的時候還有著身孕。”
“那時候鹿角城的領主還是我的外公,他是個非常念舊情的人,看在他家三代為格里芬效勞的份上,沒讓他上斷頭臺。”
“但是在這之后,即使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在鹿角城里他還是找不到愿意做他妻子的女人,最后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動了贖一個姑娘窩里的姑娘給他生孩子的念頭。”
“我前幾個月有一次見到珍妮的時候,發現了她手臂上有淤青,但珍妮沒告訴我發生了什么。最后我找家里那些仆人打聽了一下,大概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所以今天才請那位醫師陪我演了出戲。”
當時安娜就站在屋子里,靜靜的看著艾文和那個醫師互相飆演技,老馬夫的妻子珍妮根本就沒有難產,只是艾文為了給老馬夫留下點深刻印象而已。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惡趣味。
安娜仍舊保持著那副寵辱不驚的表情,但嘴上卻調侃道:“子爵大人這么愛管別人的家事,管的過來么?”
女仆除了在正式場合很少稱呼艾文為“子爵大人”或者“主人”,這也是艾文自己的要求,這時候說出來,調侃的意味非常明顯,也是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的一個信號。
艾文聽了也不說話,直接躺在了軟墊上,把后腦勺放在了安娜的大腿位置,根據他的經驗,這個時候需要得寸進尺一些。
感覺到女仆沒有抗拒的意思,甚至還調整了一下坐姿,他舒服的嘆了口氣。
啊~腐朽墮落的封建社會統治階級的生活,我唾棄你。
好了,看安娜的反應,今天這事妥了,不用和軍營里那幫壯的跟狗熊似的騎士們玩摔跤了。
“安娜,讓車夫停下,今天陪我逛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