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邵將在這次中日交流活動中,大概是最出風頭的,因為他能講一口流利的日語。那時候大家都喜歡看的日劇動漫《名偵探柯南》《犬夜叉》《火影忍者》等,邵將不僅瘋狂追劇,還瘋狂地把日語這門技能自學自通了。恰逢這次中日交流的活動,年級主任就把所有的翻譯任務交給了邵將。
擔任翻譯官最大的好處,不僅僅是可以陪同日本交流生參與豐富多彩的國學課堂,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機會交到日本朋友,如果邵將再是個懂點風花雪月的男生,能撩撥上幾個漂亮的日本妹子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邵將偏就是那種不解風情的老實巴交的男生,每次回來能給班上的男生帶回來的新聞無非是一些頂俗常無聊的話題。比如日本學生們學扇子舞,有個男生直接用扇子刮了另一個男生的耳光,比如他們學畫京劇臉譜,笨手笨腳地把顏料撒得滿地都是,再比如他們學習舞龍舞獅,領頭的走錯了舞步,帶著后面一隊人絆倒在地,諸如此類。但每當男生們想從邵將口中八卦點兒香艷風流的故事,看著邵將愣頭愣腦的樣子,他們又感到萬般掃興。
這天是周一,中午吃過飯以后,小旋風提議去吳伯伯的書店里買最新一期的《娛樂周刊》,隨后又叫上廖一涵,三個人就一同往書店里去。
一路說笑走到書店門口的時候,剛巧碰到韓祎和松下奈緒從書店里走出來。我收攏了臉上的笑,愣過神來,片刻的尷尬之后還是迅速調整好熱情的樣子,走上前跟兩個人打招呼:“好巧,你們也來閑逛了?!?/p>
松下奈緒善意地笑笑:“嗯,買了一本雜志?!闭f著,把手里的那本雜志示意給我看,是《灌籃》。
我看到韓祎的手里也拿了一本,心有所會。韓祎卻敷衍道:“呃,剛我們在書店里是剛巧碰到的?!?/p>
“果然是趣味相投,那你們兩個先走先聊著,我們進去看看?!?/p>
韓祎說:“行,那我們先走了?!?/p>
等兩個人走得遠了,廖一涵望著他們的背影,感嘆道:“你說這男生是不是都喜歡這種外國貨?不過,看人家的皮膚真得超好啊,又白又細又嫩的,到底是島國養出來的美女,就是跟我們不一樣?!?/p>
“我看這個松下奈緒長得吧,也就那樣。不就是個有點新鮮的貨色,就把咱們班那群男生迷得七葷八素的。特別是左伽昇跟維尼,那兩個人天天跑交流生的國學課上偷看人家上課,就昨天我還聽見他們兩個人背地里在討論哪個妹子的胸大呢,猥瑣?!毙⌒L有些忿忿地說。
“怎么連韓祎都跟著去湊這種熱鬧?他那種性子的人,不應該啊!我猜肯定是那個松下奈緒主動獻的殷勤,還故意拿個《灌籃》投其所好。”說到這兒,一涵突然想起了什么,轉而對我說:“萱萱,你當初不也是拿了本《灌籃》嗎?那她能不能有點創意啊。”
廖一涵的話讓我的心里著實擰巴了,不知道是在跟誰賭氣,胸口憋的那股悶順勢而發:“我什么時候拿《灌籃》投其所好了?他韓祎愛喜歡什么就喜歡什么,我犯得著跟他臭味相投嗎?”
小旋風見狀,趕緊轉移了話題:“別聊他們了,我們趕緊進去吧,說好的帶你們來看《娛樂周刊》的嘛,快走快走!”說完,推搡著我和廖一涵,走進了書店。
回到教室,正好趕上物理課。物理老師講評昨天的作業,講到物體勻變速直線運動的位移和時間關系的一道題,突然問:“這道題還有誰做錯了?”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全班只有我一個人。
物理老師用一副無可救藥的神情看著我:“關筱萱,你旁邊坐的可是咱們班第一第二的好學生,沒事兒多學著點兒,說起來也是同桌,別讓自己搞得太難堪。”
等我坐下來,整節課都沒跟韓祎說什么話。下課后,韓祎很是不滿地說:“這類題我都給你講過多少遍了,怎么還出錯,你腦子到底夠不夠用?。 ?/p>
剛在物理老師那里受了羞辱,緊接著又被他這么一說,我也板了臉,破罐子破摔地賭氣道:“又不是我求著讓你給我講題的,我就是豬腦子,不配做你的同桌,所以你就別浪費感情在我這種渣渣身上了,拜托你高抬貴手,隨我自生自滅去吧。”
“關筱萱,你好心當驢肝肺了是吧?自己不會做題還覺得自己多委屈似的。”韓祎順手把自己的作業放到我的面前:“你先看著,看不懂的就過來問。”
我連看都沒看,直接把作業本又扔還給他:“別煩我!”
韓祎看到我任性起來的脾氣,也惱了火,冷冷地說:“你愛咋咋地,簡直不可理喻!”說完,喊上左伽昇,兩個人出了教室。
這時,邵將回來在班里宣布了一條重大新聞,說是明天下午,日本代表隊將要和嘉源中學進行一場男籃聯誼賽,到時候感興趣的同學都可以去體育館觀看比賽,教室里頓時一片叫好聲。
等邵將走到韓祎的座位旁,看到座位上沒人,就問我:“關筱萱,韓祎去哪兒了?”
我淡淡地說:“不知道?!?/p>
邵將說:“這時候跑哪兒去了?明天籃球賽的成員名單里有他,回頭你跟他說一聲,我這兒還有其他事兒要安排?!眲倻蕚渥撸蝗挥窒肫鹆耸裁?,折回來問:“對了,你好像有一臺相機吧,年級主任還讓我去找個人明天拍活動現場照片呢,你就會拍照,看能不能幫我把這事兒給辦了?”
得知韓祎明天會參加籃球比賽,我卻有了幾分猶豫躊躇。因為是韓祎,我想去,但又因為是韓祎,我又不想去。遲疑了片刻,最后半推半就地說:“拍照可以,只是……”
還沒等我想好推辭的理由,邵將又央求道:“你就幫我這一次,回頭我請你吃飯怎么樣?不然我實在找不到拍照的人了?!?/p>
看著他為難的神色,我只好答應:“吃飯就免了,我去就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兒?!?/p>
“那我先謝過了!”邵將心滿意足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交代:“別忘了跟韓祎說啊!”
韓祎從外面回來,還沒等我告訴他籃球比賽的事兒,蕭雪倒是先主動湊了上來,欣喜過望地說:“韓祎,我聽說你明天要去跟日本隊打籃球賽,加油??!”
“你怎么知道?”韓祎問。
“因為我現在是籃球寶貝的隊長,明天我會在場上給你加油鼓勁的!”蕭雪故意當著我的面講這些話的時候,我自然聽得出她話里話外的優越感,她擔任校啦啦隊的隊長,就可以跟韓祎同臺表演了。
我沒理會他們兩個人,低著頭繼續默不作聲地做著題。左伽昇聽到了蕭雪的話,跑過來極盡諂媚:“可以啊,蕭雪,都隊長了!小爺明天一定會去賞光看你表演的?!?/p>
“我又不是跳給你看的!”蕭雪一白臉,趾高氣揚地走了。左伽昇緊跟在她身后,還在不依不饒地講道理。
韓祎坐回到座位上,看到我面色平靜悶不做聲的樣子,突然嬉皮笑臉地問:“明天我籃球賽,你要不要也賞個光去看一下?”
“我學習時間寶貴,沒興趣!”
韓祎從我的胳膊肘下面抽出我正在做的試卷,一本正經地說:“是我剛才態度不好,學習以后有的是時間,可比賽就這一次,難道你就不想看看我明天是怎么在中日大戰中給國人長臉的?”
我冷笑一聲:“當初跟人家松下奈緒靠近乎的時候,還說什么中日友好來著?!?/p>
“這是兩碼事兒?!?/p>
“呵,一說到比賽,就是中日大戰了,一說到私情,就改頭換臉變成中日友好了。你可真虛偽,我還不知道你心里揣著什么鬼胎?”我故意笑給他看。
韓祎不以為然地說:“怎么今天聽你說話總是怪怪的,你這吃的是哪門子火藥?”頓了頓,他又湊過來笑著探問道:“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因為松下奈緒吧?你對她有意見?”我冷著臉沒說話,韓祎又接著擺出教誨的口吻說:“你這愛國情緒也太狹隘了,不能因為人家是日本人,你就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地搞民族仇恨,你也太小肚雞腸了吧?!?/p>
聽著他這樣語重心長地講演民族大義愛國情懷,我怔怔地看了他兩秒,然后一字一頓地說:“我、是、對、你、有、意、見!”趁他愣怔的瞬間,我一把搶過他手里的試卷,低頭默不作聲地做起題來。
韓祎一臉茫然地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韓祎說我心胸狹隘、小肚雞腸的時候,我無可辯駁。
只是他不會明白,那個年紀的男孩子也許都不會明白,很多時候,當一個女生開始想太多,有了精打細算的小心思,有聊無聊地無理取鬧,或者跟其他女生開始斤斤計較,都不過是因為她們遇到了那個在意的人。也許稱不得是喜歡,也算不上是愛,但卻真的很重要,重要到與他在一起的時光,都只想占為己有,獨自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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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賽是在嘉源中學的籃球館舉行的。
一到下午,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同學們急著到場館里搶占座位看球賽。我一個人待在教室里,拿著相機從前排走到后排,再從后排走到前排,再三猶豫著要不要去。這時,邵將找了過來,著急忙慌地拉著我就往外走:“你怎么還在這兒?我都找你找半天了,趕緊的,一會兒比賽就要開始了?!?/p>
跟著邵將進到籃球館的時候,偌大的場館里已經黑壓壓地坐滿了人。球場上的播音員開始播報比賽規則和注意事項,四周人聲鼎沸,口哨聲歡呼聲喧囂一片。
韓祎換好了球服,站在球場中央,一邊做著賽前的熱身運動,一邊向周圍的觀眾席上東張西望,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什么。正當他準備歸隊入列的時候,看到了球場這邊剛剛進場的我和邵將,高舉了手臂沖我們擺了擺手打招呼,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我遠遠地看著他,沒回應也沒做聲。
邵將倒是心領神會似的,回應了一個“OK”的手勢。
站在球場邊上整裝待發的“籃球寶貝”也已經進入到賽前的熱身狀態,蕭雪在場地上看到韓祎,笑著沖他擺了擺手,把手里的花球舞得嘩嘩作響。
我把目光從場地中央移開,這時聽到旁邊的幾個女生在議論紛紛:“就是那個,穿9號球服的,他叫韓祎,打球可帥了!”
“好激動啊,今天肯定能把日本隊打得落花流水!”
“這是嘉源跟奈良的聯誼賽,沒必要那么較真吧。我看那個12號的日本隊員,也挺帥的,啊,長得很像《情書》里的藤井樹!”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球場上的12號,嗯,那個男生確實有幾分柏原崇的長相,穿著藍色球服,算得上是花樣美少年。看了一眼帥哥,初來時的煩躁情緒竟稍稍平復了些,對即將開場的比賽有了點觀看的興致。
比賽很快開始了,觀眾席的氛圍也逐漸高漲起來。比賽的前半場,雙方球隊的得分不相上下,你追我趕,步步緊逼。韓祎在紅隊里主要負責大前鋒,那個日本隊的12號球員也同樣是藍隊里的得力中鋒,兩個人在球場上的傳球運球過程,常常會發生扣人心弦的爭奪場面,觀眾席上各自擁簇支持的粉絲團也會跟著時不時驚呼嚎叫。
已經分不清敵我雙方,無論哪個隊贏了得分,或者更準確地說,無論是韓祎還是那個“藤井樹”進了球,場上的各個角落都會響徹一片震耳欲聾的吶喊歡呼聲。
我拿著相機,完全顧不得身邊嘈雜沸騰的人聲,一會兒把鏡頭對準球場中央正激烈廝殺的隊員們,一會兒又把注意力放在觀眾席上的狂熱粉絲,忙得不亦樂乎。
等前半場比賽快要結束的時候,意外發生了。日本隊的“藤井樹”帶球奔跑的過程中,因為動作太急,突然腳下一滑,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半天沒有坐起來。場上一片嘩然。
裁判員和教練趕緊沖上去,查看傷員的傷情。因為距離太遠,我透過相機鏡頭,看到那個“藤井樹”被人攙扶起來的時候,臉上扭曲著痛苦的表情,大概是摔得比較嚴重。觀眾席上已經開始躁動不安。
中場休息,中日兩隊的得分依然不分伯仲,20:18,日本隊請求換上替補球員。韓祎坐在球場邊,滿身大汗,頭發已經濕透。我遠遠地看著他,拿了一瓶礦泉水正想跑過去遞給他,看到旁邊剛跳完一支舞的蕭雪從場地中央走過來,手里拿著一瓶水,走到了韓祎跟前遞給他,又笑著對他說了些什么,大概是稱贊鼓勵的話。韓祎接過水喝了半瓶,把剩下的水澆在了自己的頭上,又順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我又默默地把水放回了原處。
下半場比賽馬上開始。紅隊已經回到場地,但藍隊在球場邊遲遲沒有動靜,隊員和教練好像還在緊張焦灼地商量著什么。隨后,日方的教練找來裁判,裁判員聽了教練和隊員的意見,也頻頻點頭。觀眾席上等候已久的觀眾們已經有些不耐煩,剛才支持“藤井樹”的粉絲們也擔憂了起來:“這下12號上不了場了,估計日本隊會輸得很慘很慘呢!”
正當場上的觀眾還在議論紛紛的時候,球場上的播音員宣布下半場比賽開始,兩隊球員各就各位。等日本隊的五名球員上場了以后,我聽到旁邊有人開始驚呼,緊跟著會場上的男生們開始拉口哨。
我順著大家的視線往日本隊的球員里望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一張女生的臉,身著藍色球服,長發扎成了兩個馬尾辮。她鎮定自若地向場館四周環視了一遍,深呼了一口氣。那個人正是松下奈緒。
雙方球員開場前進行互相握手的儀式,韓祎看著眼前的松下奈緒,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驚訝。松下奈緒對他鄭重地笑了笑,笑出了幾分莫名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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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場的球賽,因為松下奈緒的意外出場,整個籃球場上的氣氛遠比之前的要熱烈得多。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從裁判員拋完球開始,松下奈緒在球場上的實力表現得都很強勁,運球、傳球、跳球的動作都嫻熟得很,一點也不遜色于場上的其他男籃隊員,在雙方球員中健步如飛,時不時在激烈的對峙中快攻沖殺,或表演個背后運球,或直接來個三步上籃,每個動作都是有條不紊控制力極強,和其他幾個藍隊隊員配合得相當默契。
也許就是在那一刻,松下奈緒有些出人意料的球技,才讓韓祎在驚訝之余多了許多驚嘆,開始對她格外的另眼相看。他恐怕沒想到,像她那樣表面上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也會在球場上變成他勢均力敵的對手。
場外觀眾的叫喊聲還在一浪高過一浪,這次跟剛才的不同,粉絲們自動分成了男女兩派,男生們都在為場上的松下奈緒捧場叫好,而女生們大部分還是在為嘉源的男球員吶喊助威。盡管松下奈緒單個人的實力很不錯,但畢竟是臨時替補上來的,藍隊其他球員的疏忽大意還是讓比分拉開了距離。
這時,韓祎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時間和得分欄,距離比賽結束還有最后五分鐘,紅藍雙方都在不斷進球得分的情況下,比分已經追趕到40:32。他看了看不遠處的松下奈緒,從她臉上的神情已經看得出她已經有些體力不支,時不時地彎下腰,用手撐著膝蓋深呼一口氣,白凈的臉因為激烈運動暈出一片緋紅。他的神色也開始變得猶豫遲疑,若有所思一般。
球場上最后的五分鐘,我是在相機鏡頭放大的每個畫面,快門定格的每個瞬間里,看到了韓祎在賽場的激烈比拼中留給松下奈緒的溫柔。
兩個人很多次零距離的搶球或守衛的瞬間,韓祎都故意地選擇了讓步,不再像剛才那樣的猛烈強攻,而只是謹慎地防守。對手變得寬容和善起來,很快,藍隊球員開始追趕比分,等雙方比分到42:38的時候,韓祎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距離比賽結束還有最后一分鐘。
松下奈緒此時已經把球運送到了三分線之內的場地,韓祎剛好擋在她的前面做防守。她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笑意,像是棋逢對手時的詭秘一笑,隨后猝不及防地彈跳而起,讓手中的球劃過一道長弧線飛向籃板,等韓祎遲緩了半秒彈跳而起的時候,球已經迅速爬上了籃筐,在籃筐邊緣環繞了幾圈,進球了。
比賽結束,42:40的得分,嘉源中學以微弱的優勢獲勝。整個球場上的歡呼聲響徹云霄,男生們沉浸在松下奈緒最后一個精準的投球里興奮地不能自抑,女生們還在為嘉源的勝利熱情歡呼。
最后雙方球員合影的環節,邵將招呼著大家:“拍照,拍照!”
等所有的隊員教練都站好了位置,我調整好鏡頭準備按快門,蕭雪帶著籃球寶貝的啦啦隊擠了過來,嚷嚷著說:“不能把我們落下??!”說著,便擠到韓祎的身邊,身子很熱情地貼了上去,沖著我喊:“好啦好啦,攝影師開始拍吧!”
我從鏡頭里看去,韓祎的左邊站著松下奈緒,右邊站著蕭雪,蕭雪把一只胳膊搭在韓祎的肩膀上,幾個人對著鏡頭笑得燦爛而芬芳。我喊“一二三”,大家喊完“茄子”,相機“咔嚓”一聲,畫面定格在了那一刻。
左伽昇和廖一涵幾個人從觀眾席上跑下來湊熱鬧,你爭我搶著要和各路帥哥女神合影留念。我隔著人群,遠遠地看到韓祎正和松下奈緒談笑風生地聊天。
松下奈緒的手里還準備了一個小禮物,像是明信片賀卡之類的東西,遞給韓祎:“謝謝!你今天在球場上很讓著我?!?/p>
“也沒有了。真沒想到你打球這么棒!”
松下奈緒頷首一笑,謙虛中略帶享受:“我爸爸是業余籃球運動員,我自己也很喜歡籃球。”
“難怪!我還以為你也是跟其他女生一樣,只是喜歡看球賽,或者看日漫看多了?!?/p>
松下奈緒說:“你還以為我是想當赤木晴子啊?!?/p>
兩個人彼此會心一笑。左伽昇和維尼跑過來,拉著松下奈緒簽名留念的時候,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熱鬧的人群,走出了籃球館。
晚上回到家,我躲在臥室里把白天洗出來的照片一張張擺放在書桌上。拿起其中幾張照片仔細端詳,都是韓祎和松下奈緒在比賽過程中抓拍到的精彩鏡頭。兩個人或是近距離雙目對視的一剎那,或是共同起跳的一瞬間,每張照片里都飽含著賽場的激烈氛圍和雙方眼神交匯的情感。
翻到最后一張蕭雪與他們二人的合影,我怔怔地看了好久,看得有些發呆。最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從那堆照片里找出一張韓祎的獨照,畫面正好是他在起跳投籃,動作流暢而敏捷,目光專注而堅定。我把照片貼在了相冊夾頁中,又在旁邊認真地寫上日期:11月20日,祝賀你籃球賽獲勝。相冊的前幾頁,是上次去洛湘銀杏林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跟韓祎的合影,他站在我的身旁,笑容如秋天金色的銀杏林那般燦爛。
正當我沉思發呆的時候,媽端了一杯溫牛奶走進我的房間,關切地問道:“還在學習呢?不早了,一會兒趕緊睡覺。”
我隨口應了一聲,媽剛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又折身回來說:“對了,上次你肖阿姨到咱們家提到晨晨轉學的事兒,事情辦成了。晨陽估計這周就會轉到你們學校,聽說是被分到了20班,以后你們可都是同校了,你比人家先到的嘉源,人情禮數,你也要抽空去找晨陽打個招呼,以后在學校有什么不周不便的,互相幫襯著點兒?!?/p>
“行,我知道了。”我少氣無力地敷衍著。
媽看我的臉色有點不對,擔心地問:“怎么了?身體不太舒服?看你今天臉色不太好,沒精打采的?!?/p>
“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一會兒我早點睡就行了,你趕緊回屋歇著吧?!?/p>
“有什么事兒你可別瞞著媽,以后我可是全權負責你的學習、生活,別像以前你跟你爸那樣一起糊弄我?!?/p>
“放心吧,我知道了——”我的語氣中透著不耐煩,好不容易把媽哄出了門外,關上臥室的門,走到書桌前,最后看了一眼相冊,又望了望夜色漆黑的窗外,關了燈,上床睡覺了。
我并不知道,就是在那一夜,韓祎站在離我家不遠的地方,久久地望著二樓那扇窗戶里透出的微光。直到那扇窗的燈光熄滅,他騎著車消失在昏黃的街道巷口。
那時的他站在夜色里都想了些什么,猶豫著什么,包括那一晚他何以會有那樣的沖動,想來找我說些什么卻又最終沒有說。我是在多年以后從韓祎的口中條分縷析清楚的,那些連當時的他都不會明白的心情。
他費盡心思讓邵將跟我撒的那個謊,不過是想讓我看到他在人群中閃亮的那一刻。那么驕傲又那么追求完美的一個人,在極力地想獲得所有人的肯定和認可的時候,那點虛榮感唯獨在我這里撲了空。因為這點空缺,讓他感到莫名的失落,或者說是孤獨。也許就是那點失落和孤獨在他的心里凝結成團的時候,他才開始在意夜色里的那點微弱的燈光。
但那個時候的我,站在人群之外,只是遠遠地望他一眼,就已經覺得光芒萬丈。在那片光芒里,卓然而立的人可以是蕭雪,可以是松下奈緒,卻唯獨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