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霖目送著蘇云音，直到她的車駕走遠，毫無蹤跡之后，仍然站在原地，不舍離開。

穆少婉看著車駕的方向，又看看仍是一副失魂模樣的大哥，恨鐵不成鋼。真是不明白，明明就是不舍得，為何就不開口留下人家。

穆少霖一臉呆愣，沒有大將軍的半分威風。穆少婉憋著嘴，一只手在穆少霖眼前晃晃，“回神啦，人都已經走得沒影了。”

穆少婉從沒見過如此窩囊的大哥，泛起了嘀咕，“要實在舍不得，就追去唄，戰馬好歹比馬車跑得快吧，光這么看著，能有什么用？”

穆少霖回過神來，背了雙手，吩咐隨行的侍衛備馬，送走了公主，他也該辦正事了。

穆少婉連連側頭望向穆少霖，揣測著他的想法。

她畢竟不是他，任她如何猜測，為他焦急，他還是井井有條地安排著，分明就是一個木頭大哥。

穆少婉眨巴著眼睛，又望向穆少霖，他能隱忍，她不行，她有話一定要說出來的，憋在心里多難受啊。“大哥，你當真舍得？”

穆少婉問出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任何回答，她以為大哥不會回答的時候，轉頭正看見大哥眼里滿滿的落寞，還有……愛戀？他說：“舍與不舍，于此時而言，都沒有任何分別了。”

穆少霖的大拇指不著痕跡的，反復磨著佩劍上的穗子。

那還是七年前，他隨太子上萬靈山看望蘇云音時，她為他親手編織的此穗，他一直帶在身邊，一晃，這么多年都過去了。

如今，劍穗已經磨得發白，起了毛邊，他依舊舍不得丟掉，只因為，這是他擁有的，她的唯一一樣東西。

記得上次，少婉給他編織了一條新的劍穗換上，他一時氣急，還罵了她。

現下，劍穗還在，人卻已經遠去。

少婉問他是否舍得，當然舍不得。可他南征北戰，指不定哪一天便馬革裹尸，如何給她幸福。

他的云音那么聰慧美好，就不該被卷入這亂世。如今天下四分，戰亂四起，天下已然不再太平。也只有那萬靈山，不問世事，置身事外，且高手如云，還能保有一份平和。云音就應該生活在那里，讀讀書，作作畫，閑云野鶴才好。

還有她的病……待在萬靈山上，總有一線希望。

此次大理來襲，若不是少婉私自寫信求助云音，她又如何會相繼被大理和東夜的盯上，活得提心吊膽。

穆少婉見自家大哥蹙著眉頭，陷入了沉思，嘟囔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虧得我想了個好借口，幫你把人請來，你倒好，生氣了不說，還親自把人送走，現在悲傷了吧，還不都是自找的。”

穆少婉說的小聲，穆少霖卻聽得真切，他捋順了劍穗，將寶劍佩在腰間。“昨晚我的探子來報，南安一共有兩撥人馬在尋找她，一撥在明，是大理的左將軍，他們那點心思，太子早就明了。比較難處理的，是那撥隱在暗處東夜的人，目的不明。”

公主此次下山，聲名遠播，引起了太多的人注意，他怎么能因為一點兒女情長，便置她于險地。

穆少霖收回心神，趕緊著手處理大理東夜的尾巴，干凈地斬斷所有的追蹤，保證蘇云音得以順利返回萬靈山。

穆少霖翻身上馬，隨行侍衛也都跟著上了馬，只有穆少婉還在摸著馬鬃，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穆少霖瞪了一眼少婉，“少婉，走了。”

“哦！”穆少婉吐吐舌頭，一邊嘀咕著公主，一邊準備上馬。

穆少霖夾了馬腹，才跑出兩步，又聽到穆少婉提起了蘇云音，立馬勒緊馬韁，停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少婉，語氣也多了一份凌厲，“你記著，未經我允許，不得再私自給萬靈山寫信。否則，你是知道的。”

穆少婉嚇了一跳，收回放在馬鐙上的左腳，下意識后退了一大步，連連點頭應著。她穆少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黑了，她可不想再犯了大哥的禁忌，又被關禁閉。

得到穆少婉的再三保證，穆少霖才放心調轉了馬頭，向著客棧相反的方向去了。

穆少婉沖著自家大哥的背影做了個鬼臉，跟著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一路上穆少霖想著心事，穆少婉則是剛被大哥訓斥，不敢再多言，隨行的侍衛小廝，更是相顧無話，安靜地趕著路。

一個時辰后，行至一條三岔路口，穆少霖勒緊馬韁，后面的人也都跟著停下來。

穆少霖手握馬鞭，指著右前方的那條路問道：“過了這個口子，前面可是到了豐州？”

穆少霖的貼身侍衛穆修，夾了兩下馬腹，馬兒向前兩步，走到穆少霖跟前，穆修抱拳道：“正是。左邊是通往越州的。”

“如此甚好。”穆少霖點頭，眼底精光一現，指著左邊的路，轉而吩咐穆少婉，“你我就此分開行事，你去越州換回芮兒，想法拖住東夜的人。切忌不可打草驚蛇，我讓穆修跟著你。”

穆少婉騎在馬上，伸長了脖子，比較了一番左右兩條路的區別，“大哥，那你呢？”

“我去豐州會會那位大理的左將軍。”說罷又再三叮囑穆修，“你可看好了小姐，萬不能由著她的性子亂來，一切節以大局為重，不得走漏了行蹤。若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可傳信與我，不得讓她自作主張，壞了大事。”

穆少婉憋著嘴，通臉都寫著不高興。

穆修擦擦額頭上的汗漬，硬著頭皮答應著，“將軍放心，我都記下了，一定……”穆修話還沒說完呢，穆少婉揮了馬鞭，一鞭子抽打在穆修的馬上，馬兒吃痛，揚起蹄子，朝著越州方向跑去。

留下穆少婉“咯咯”的笑著，一偏頭對上了兄長略嚴厲的目光，立馬收了笑，揮舞著馬鞭，打著馬兒跑開了。“放心吧，我定會老老實實的，絕不給大哥招惹麻煩。”

穆少霖無奈的搖搖頭，這個鬼丫頭，真是被爹娘寵的上了天。他沖著穆少婉遠去背影，提了音量喊道：“不論結果，二十日后于盤城軍營匯合。”

“知道了。”穆少婉揮著馬鞭，頭也不回的去了越州。

穆少霖目送著穆少婉走遠后，才領著剩下的幾人，往右邊豐州的方向去了。他倒要看看，這左將軍，到底在葫蘆里賣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