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寶寶生日之前解決完井藤家的麻煩。
可是到了生日這天,除了寶寶之外,大概就算是沈氏倒閉了都提不起她一分半毫的興趣。
白天還是一如既往的漫長,五月份還不算難熬的日頭今天異常折磨人,花園里的躺椅硬是被曬的燙人。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終于熬過了白晝,暮色剛籠罩住淺淡的夕陽,整個世界的生機就仿佛被下沉的太陽帶入地下,好像人間只剩下了一片死寂荒涼。
像是百鬼摩拳擦掌準備夜行,黑白無常吊著鮮紅的長舌拖著勾魂鎖鏈在人間游蕩。
沈子彥也安靜的異常,他聰明的過分,他知道,一但凌晨到來,等待自己的就是不亞于阿鼻地獄最深處的酷刑。
整個莊園被一片蒼茫的無助所覆蓋,五位專家的到來這才讓沈清禾轉了轉視線。
她好像是透過這五人的瞳孔看著另外一個生命說:“如果發生了什么我不想看到的事情——”話語稍緩,嘴角的弧度一改往日的桀驁不羈或是風情萬種,勾起罕見的冰冷邪肆,補上一句:“那就把命賠在這吧?”
疑問句嗎?
不,是最后通牒。
如果他們真的敢讓沈子彥多疼上半分,她絕對會親手捏碎他們從頭到腳的骨頭。
這漫漫長夜,自打那五位專家踏進別墅,就是沈家的私事了,哪怕喬郁都只能退到自己的臥室,遠遠陪著他們母子。
“小姐,如果不繼續用藥,這么多年的苦小少爺就白受了!”馬丁依舊是那么愛自說自話。
沈清禾自認,她還沒有那個定力能如外公一般,親眼看著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被折磨到隨時都可能陷入崩潰。
“就算他以后做一輩子的稚子,我也養得起。”
“可是——”
馬丁一句話還沒說個開頭,就被沖著他面門砸來的遙控器打斷。
沈清禾對這個和老爺子一路,這么多年勤勉認真一直試圖逼瘋她的人,世界級神經內科專家馬丁,不留絲毫情面。
終于閉上嘴的馬丁也不敢躲,緊閉眼睛硬受了這慣性沖擊迅猛無比的一砸。
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隨著遙控器一起到來
“馬丁先生,不要試圖再次挑戰我的耐心,這么做的后果你一定不會想體驗的。”
若是平日里有人這般不識趣,她說不定還會給那人個假惺惺的笑再去恐嚇他,不過今天的沈清禾實在是笑不出來了。
她渾身所有力氣都用來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個正常人而不是瘋子。
時間在螻蟻們的掙扎之下游走的更慢,像個好不容易見到新玩具的滔天兇獸,先細細折磨,等到玩具徹底絕望的前一秒,張開泛著血腥味兒獠牙猙獰的大口,將其徹底撕碎。
五月六號凌晨零點零分
時間沒有絲毫誤差,乖巧木訥坐在沈清禾懷里的沈子彥突然開始渾身發涼劇烈抽搐。
抱著沈清禾手臂的小手突然用力,直接深深掐進肉里,血絲順著白嫩緊繃的孱弱手臂慢慢流到身上。
痙攣過后,緊閉的雙眼猛的瞪大,眼眶里盡是猩紅的血絲,就連瞳孔都在充血,并且以一個不符人類生理極限的速度不斷收縮擴散。
小小的孩子,原本溫熱軟乎的身子此時冷的嚇人,隨著時間流逝抽搐愈發嚴重。
寶寶的眼角鼻翼和緊緊咬住的嘴巴在一陣猛烈痙攣下突然流出暗紅的血絲。
馬丁在一邊焦躁的開口:“小姐!把小少爺給我!再這么撐下去他熬不住的!他會死的!”
沈清禾愣愣的看著懷里的寶貝兒被馬丁抱走,再到被幾個專家緊緊圍在中間。
她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的聲音或者動作驚擾了他們,哪還有丁點兒方才的強勢。
被放在小型擔架上的沈子彥身邊沒有了媽咪的溫度,瞬間連手臂也開始不規則的痙攣。
指縫和胳膊上還帶著她的血跡,在幾個專家的控制下沾染到了他們嶄新的白大褂上。
“啊——”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鐘,沈子彥終于是稍恢復了些許,不再只是張大嘴啞聲嘶吼。
絲毫沒有理智的尖叫聲撞進沈清禾心底,整個心臟像是被人剖開肆意蹂躪,鮮血淋漓又帶著絕后逢生的喜悅。
喊出來就好……
終于能喊出來了……
稍稍走神的一瞬間,沈子彥的喊聲突然像是被掐斷帶子的留聲機,只剩下了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斷斷續續的猛然吸氣聲。
馬丁還記得臨走前沈老爺子對他說的話
“你的機會只有清禾走神的一瞬間,如果不能成功,就在華夏自裁吧。”
他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沈子彥適應了極端的痛苦后尖叫出聲,小姐依舊緊盯著他,不過稍瞇了眼。
藏在指縫的細小針頭就在瞬間,在手指劃過的片刻,刺入了沈子彥脆弱凸起隨時可能會崩裂的大動脈。
耳邊是沈子彥像是垂暮老人的斷續枯喘,沈清禾終于是沒有忍住沖了上去擠開馬丁。
緊緊抓住寶寶弓著身子緊抱自己腦袋的還帶著血跡的小手,像一個入魔的瘋子一樣,顫抖著死死抱住她的寶貝兒。
她抱了很久,一直到察覺懷里孩子的痙攣感更加劇烈,看都不看一眼準確抓住身側馬丁的衣領狠狠拉下。
瞪大眼睛像是萬丈懸崖邊背水一戰的猛獸一般低吼出聲:
“注射!立刻!”
那眼神,不像是求馬丁救她的孩子,反而像是要活撕了他。
她親身體驗過整整十八年這種藥劑的功效,當然清楚知道這東西若是注射,非要一次三支不可。
倘若中斷,后果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正應了沈老爺子的話
“但凡第一支成功,清禾就該妥協了,馬丁先生你的命,也就能先留著了。”
三支藥劑,一支激發大腦神經亢奮,一支刺激心臟增加供血速度,最后一支鎮定鞏固。
不說缺了一支,就連順序稍出查錯,都可能讓沈子彥當場死亡。
沈家繼承人隨時在跟死亡相搏,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等到最后一支鎮定劑注射后五分鐘,沈子彥渾身的抽搐和眼眶中充血的瞳孔才開始逐漸的一點點平復。
這時候距離零點已經過了整整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