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很大,饒是老者在前頭帶路,白倩也走了近一刻鐘才走到廳內。
大廳里頭布置倒簡單,只一張八仙桌,兩把太師椅,六張木椅和四張平角桌,廳內沒有熏香,只在八仙桌放著新鮮瓜果,空氣里有若有似無香甜的果香,夏日聞著讓人舒爽。
“老朽叫顧榮,是這顧府的管家,姑娘不介意,可以喊我聲榮伯。”方才府門口燈火昏暗,白倩并未看的太清楚,此刻在屋內,見榮伯的頭發花白,卻十分精神,臉上一直掛著笑意,說話也十分和藹,讓人不由得放下心防。
“姑娘想必餓了,先用些茶點,我已經差人去稟報老爺了。”
榮伯給白倩倒了一杯熱茶水,又吩咐下人端來了些可口的點心,站在一旁笑瞇瞇的瞧著白倩。
奔波了一日,白倩滴水未進,胃里早就空了,只是這一天神經一直緊繃著,倒暫且忽略了餓意,此刻望著桌上擺放的小食茶水,引得白倩饑腸轆轆。
“不瞞榮伯,我確實一天沒有用過東西了,如此,我也不推脫了,失禮了。”白倩起身施施然朝著榮伯見了個禮,而后端起熱茶抿了一口,摘起一塊好入口的點心放進嘴里,細細咀嚼起來。
倒是個懂禮數的丫頭,榮伯轉過身,走到大廳外頭去候著老爺。
見大廳里就剩了自己一人,白倩方才將熱茶一飲而盡。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榮伯還在門外候著,遠遠瞧見一個橙紅色的亮點朝大廳走來,榮伯忙進廳,同白倩說了聲老爺快到了。
遠處的紅點越來越大,走的近了,白倩才瞧清楚是一個男子提著一盞八角提燈,男子有些年紀了,眼睛習慣的彎著,膚色偏黃,劍眉入鬢,唇邊的胡須又黑又密,頭發束的很緊,顯得精神頭很足,穿一身尋常藍底白紋長衫。
“這位想必是白兄的千金小白倩吧?你滿月時我還去吃過酒呢,如今都長這么大了。”沒有詢問半句,直接信了白倩所言。
白倩低頭行了個晚輩的禮數,還是從懷里掏出了玉佩,遞給眼前的長者。
“晚輩正是白倩,這是爹臨行前交給倩兒的玉佩。”
確實是白守的玉佩,這樣的材質,還是當年一同去琉球島時采的,思緒一下飄得很遠,當年還是個毛頭小伙子的時候常年在外勞碌,正巧碰見了白守,又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自己在外奔波,相見恨晚,一下子就親近不少。
“你來之前,你爹可是一天一封書信的叮囑我,托我一定要好好照看你。照禮,你該喊我聲顧世叔。”
顧百川想起往昔感觸頗多,此刻留神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發現有些不對勁。
“倩侄女,發生了何事?怎么弄成這樣?”
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衣裳臟兮兮的,頭發也亂了,脖子上還有傷,而且這么晚了怎么一個人找上門了。
“來來來,先進屋說。”
白倩隱去了在陸府的遭遇,只說原本是來參加宴席,今早出門時遇著了強盜,不僅搶了財物,還殺了德叔和一應侍從,自己勉強才逃生,此刻和丫頭們走散了,丫頭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自己身無分文,走投無路才想到來投靠顧世叔。
“什么?郢州城內,居然還有強盜敢如此作惡!簡直十惡不赦!倩侄女莫怕,今日你且放心歇下,明日一早我親自送你回家。”
郢州城的治安一向很好,偶有山賊強盜鬧事也只發生在郊外,此刻不禁唏噓,這些賊人好大的膽子!
“多謝顧世叔,只是德叔已經不在了,而我的兩個丫頭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倩兒實在不忍就這樣拋下她們獨自回府,還請顧世叔能幫忙在這城內找尋一下,白倩不勝感激。”
白倩站起身,對著顧世叔拜了一拜。
“可憐的孩子,你放心,你的丫頭我明日就托人出去尋去,只是這郢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在這里尋兩個丫頭恐怕也要耗費一些時日的。”
顧百川摸了下胡子,隱隱有些擔憂。
“如此,倩兒想在府上多叨擾幾日,還請世叔先修書一封告知家父。”這郢州城一時半會兒是不能離開了,只能先告知父親報個平安,免去爹娘的擔憂之苦。
“這個自然,你折騰了一天也累了,先在西廂房歇下,你有什么事就告訴丫頭,在這兒住著就當自己府上,千萬不要拘束。”
顧百川同下人們交待了幾句,便囑托下人們帶著白倩去歇息了,自己則回了書房。
“顧榮,此事你怎么看?”書房里,顧百川正在同榮伯說話。
“那位白小姐倒是個講禮數的,人好看,心地也善良,只是平白遭了這無妄之災啊!”榮伯對白倩的印象很好。
“這郢州城多久沒發生過這樣的大案了,這都一天了,怎么我們這里半點風聲也沒有收到,你不覺得奇怪?”
“老爺的意思是,那些強盜不是一般的強盜?”榮伯道。
“不僅不是一般的強盜,而且恐怕還是位高權重的人派了來的,不然殺了這么多人,這事就這樣被壓下去了?怎么著那陸北山也得做做樣子查一查吧?”
顧百川對陸知府很不喜,陸北山這些年可干過不少喪良心的事。
“那老爺,這事我們還要插手嗎?平日里老爺辦的慈幼局就惹了陸知府好大的不痛快,此番若再和他較上勁,怕是不妥啊!”
顧百川在窮苦百姓眼里的名望很高,陸北山輕易動不得,可若是自己出了錯處送上門去,就怨不得旁人了,榮伯很擔心,陸北山會對付老爺。
“管!自然要管!莫說白倩是我好友之女,就算是個不相干的陌上人遇上不平,我也不能坐視不理!我曉得你心里的顧慮,明日我們打發了自己府里的下人私下里去尋,就說是外來的親戚走丟了。”
顧百川在書房來回踱著步子。
“還有,讓白倩侄女這幾天都待在府里,不要出門,我怕那歹人不死心,一次不成,還會再動手!”
“老爺放心,顧榮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