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學江伶俐聽說素蘭懷孕了，給她送了一本《孕期大指南》，她說，“這本書幾得好，唯一的要求，你生了后要把書還給我。”

江伶俐是她們班年紀最小的學生，比林正宇小四歲，比素蘭小兩歲，做事果敢、說話干脆利落、有著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成熟。

這本書確實好，詳細具體到了懷孕的每一天，包括注意事項、飲食指南等。

素蘭照著書上的做，什么東西吃了好，就買回來吃，就像淑姑說的，雖然孕吐厲害，但孩子多少能吸收一點。

四個月之后的某一天，素蘭突然感覺到了胎動，她愣了一下，再凝神仔細感覺，又動了一下，沒錯，真的是胎動！

這一刻，她感覺到自己和孩子有了真正的連接，她的孩子，一個全新的小生命，會長得像誰呢？

她希望孩子的膚色、嘴巴長得像自己，因為林正宇的皮膚黑，嘴巴大而方，像自己可能會好看一些。

有了胎動，她覺得應該開始和孩子對話了，對，先給孩子起個小名吧。

孩子匆匆而來，在意料之外，她當時還沒有準備好，就叫“匆匆”吧，男孩兒女孩兒都能用。

看看《孕期大指南》，可以實施“音樂胎教”了。

就是每天在固定時間播放固定音樂。

在小山街開商店時的那臺收音機一直在用，素蘭選了《風含情水含笑》這首歌，輕盈歡快，每天上午9點準時循環播放。

她坐在床頭，把收音機放在桌子上，準媽媽還特意坐得近一點，同時把聲音調小，她怕驚到孩子。

她喜歡和孩子說話，譬如，“匆匆，這是流水聲，媽媽在洗菜，媽媽準備做晚飯了哦。”

她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母親了。

淑姑給她建了孕婦檔案，有一個專門的孕檢本，記錄著孕檢日期，到了時間，林正宇就陪她找淑姑進行常規檢查。

“素蘭，你的肚皮松松垮垮的，孩子摸起來好小呢，你要多吃點。”淑姑說。

“淑姑，我盡可能地多吃了，可是吃了還是吐得厲害。”

“沒有辦法，強迫自己多吃，不然孩子營養跟不上。”

好在六個月一到，素蘭的孕吐就停了，胃口超乎尋常的好，一餐等不得一餐，餓得非常快。

她常常在晚上被餓醒，不得不吃一個蘋果，或者幾塊早餐餅。

不知道為什么，她特別喜歡吃“嘉士利”早餐餅，不太甜、夠脆，她喜歡這種味道。

胃口好了，又不再孕吐，素蘭動了心思，她對林正宇說想上車賣票，請售票員一天要開30元工資，她想省這筆錢。

林正宇雖然勸了她，但她很堅持，說自己的狀態很好，完全可以勝任。

這個勤勞勇敢的女人哦，具有中華傳統女性的美德。

七路車售票員的座位在前門口，投票箱后面的單座位就是。有時候素蘭起身去賣票，站著的乘客就會坐她這個座位。

如果是老人家、小孩子，素蘭就不做聲，讓他們坐，自己站著，但如果是年輕力壯的乘客，她就會說，“不好意思，我是一個孕婦，讓我坐一下。”

這個時候，對方馬上會站起來，有的甚至說，“不好意思，我沒朝你看，所以不知道。”

“沒事沒事，謝謝你。”素蘭感激地說道。

但總有不一樣的人。

那天，車行至武陵閣，車廂里有點擁擠，前門后門都上了乘客，素蘭去后門收票之后返回座位，座位上已經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她留著大波浪短卷發，穿著碎花上衣，很精神，素蘭斯文地說，“不好意思，我懷孕了，要坐這里。”

女人遲疑了一秒，站了起來，但她似乎很不高興，“你懷孕了就休息呀，多的是沒有工作的人，讓別人來做這個事。”

素蘭覺得她的思想好奇怪，但還是耐心解釋，“車子是我們承包的，每天要交管理費，如果請人就要出工資。”

“那也可以給別人承包！”女人繃著臉，狠狠地說。

素蘭不再回她。

一輛公交車就像是一方小天地，司乘人員也算得上閱人無數、看盡人間百態。

想想啊，一天下來，至少要和1000人次打照面，算30年工作時間，一年算300天，那不是要和9000000人次打照面？

遇見這么多人，總會碰到別扭、奇怪、不可理喻的人，所以，這很正常，素蘭常常這樣開導自己的。

“也許這人今天心情不太好，或者家里有親友下崗了，所以說話才會這么沖？”素蘭心想。

他們一天跑六趟車，每跑一趟可以休息三四十分鐘，休息時間除了打掃衛生、喝水洗手，就是聊天了。

孕婦總是容易引起話題，尤其是那些身為過來人的女同事，對素蘭很感興趣。

素蘭正坐在那整理紙鈔，猛聽得文姐喊，“李素蘭，你站起來。”

她疑疑惑惑站起來。

“走幾步路。”文姐又說。

素蘭雖然覺得突兀，還是照做了。

“哈哈，你肯定懷的女兒。”文姐哈哈笑道。

林正宇連忙從駕駛室起身，走到車廂中部，“文姐，你怎么看出來的？”

看來，他很關心這個問題。

“李素蘭先邁的右腳，男左女右，很準的。”

“哦...”，林正宇的失望顯而易見。

素蘭有一絲不悅。

生男生女都好，而且，素蘭心里暗暗希望生一個女兒。

因為自己從小和母親感情深厚，她很愛母親，所以希望自己將來也有一個貼心“小棉襖”。

越來越多的信息顯示，素蘭懷的是一個女兒。

車隊的女同事們都說，素蘭懷孕后臉色越來越好看了，面若桃花，女兒打扮娘嘛。

連男同學鐘軍都對她和林正宇說，“別人都講女人當新娘子的時候最美，叫我說啊，女人懷孕了才是最美。”

看來，素蘭懷的是女兒無疑了。

賣了一個多月車票，素蘭感覺身體漸漸沉重起來了。

找淑姑去做常規檢查時，淑姑說，“不錯啊，這段時間孩子長得很快，今天要做一次B超，看看孩子的位置。”

之前淑姑說過，B超能少做就少做，能不做就不做，對孩子沒啥好處。

因為三個月時見紅，素蘭做過兩次B超，一次檢查、一次復查，后來四個月時做了四維彩超，謹遵醫囑，這段時間素蘭沒有做B超。

做完檢查，淑姑說，“孩子位置很好，正位。”

一來二往，素蘭和淑姑已經很熟悉了。

淑姑個子小巧、皮膚白凈，戴著一副眼鏡，是個溫和的人。她很信任淑姑，也許因為是孩子的“救命恩人”，她對淑姑還多了一份依賴。

他倆和淑姑道別后，才走了幾步路，忽聽得淑姑在背后喊，“正宇，你來一下，和你說個事。”

林正宇走了過去，他和淑姑重又走進醫生辦公室。

素蘭心里一凜。

怎么了，為什么只和他一個人說，是關于孩子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