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文的工作簡報只差唐逸舟這一塊了，他一走，周文文手上也暫時沒什么緊要事要做，就拿起甄曦給的書來，一本一本的翻過去，研究一下哪一本最通俗易懂看得進去。
“嗚”手機一陣震動，又是快車司機沈浩，“你在通達廣場上班？”
這人怎么知道的？周文文一下站了起來，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可疑人員，又坐下去。
“你到底要干嘛？”
“你總算回我信息了，我東西掉你那里了?！?/p>
周文文快懷疑人生了，這人不會有妄想癥吧，難道那天晚上他在檢查包包的時候，手腕上帶著的什么滑落到她包包里了？
“什么東西？我沒看到包包里有不屬于我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但是這兩天心里總是覺得有什么東西掉你那里了，要不然我們見個面，我說不定就想起來了。”
周文文一下笑出來，無奈搖頭，手也沒閑著，“你這過時了啊，小屁孩。”
“那姐姐什么時候接見我啊，我真有東西掉你那了。”
“那我下班回去再檢查一下吧?！?/p>
“不是在你包里，在門崗那里，他非要你簽字才給我。”
“什么東西??？”
“一個打火機?！?/p>
“哦，好吧，那我下班了給你電話?！?/p>
“謝謝。”
剛結束了沈浩的信息，孫濤過來，敲敲她的桌子，問：“走，洗手間?！?/p>
“哦，好?！?/p>
從洗手間出來，孫濤已經在外面站著了，總是這么快，常年穿松緊腰的褲子吧，想到說到：“你穿松緊褲的吧，每次都這么快?！?/p>
“哎呀不是。”孫濤今天也有些嚴肅，一點開玩笑的表情都沒有，這感覺有些不對。
“走，去那邊透透氣?！睂O濤邊說邊往走廊盡頭走去，腳步和語氣一樣怪異。
難道主任終于受不了她，要解聘她？和那個倒霉的銷售內勤一樣？或許是上頭的意思也不一定，是這次的接待工作沒做好嗎？可是今天早上開早會的時候，主任還表揚了她的，還送了那么多書給她。
周文文心里忐忑不安，跟著孫濤來到走廊盡頭，孫濤的表情越發的凝重，周文文幾乎已經確認孫濤找她是要勸退談話，她覺得有些委屈。
“文文啊，你試用期快到了吧?！睂O濤眼神閃爍，是否還在猶豫著組織語言。
“嗯。”周文文的眼眶有些紅了，她好怕孫濤說出勸退她的話來，她一定會哭出來的，太委屈太難為情了。
孫濤無暇顧及她的感受，她自己也面臨著清算后失業的可能，這兩年大環境不好，再找合適的工作會比較難吧。
“我從集團那邊聽到個小道消息，你想不想聽？不過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p>
啥？不是要勸退我？還是在找理由和借口？周文文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就直愣愣的盯著孫濤，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你這什么表情，太嚇人了。”孫濤看她紅著眼睛盯著自己，嚇了一跳。
周文文拍她一下，擠出個笑容來，說：“什么小道消息啊，當然想聽?！?/p>
“聽說吳總......”孫濤指指天花板，“被雙規了?！?/p>
周文文有些茫然，那又怎么樣？跟我有什么關系？
孫濤見她這樣一副不開竅的樣子，嘆了口氣：“集團的業務，可全是靠著......來的”又指指天花板，“這消息要是真的，后果怎樣，你自己去想吧，我言盡于此，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p>
周文文聽了這句話，才明白過來，一把拉住孫濤，有些急切：“那怎么辦？主任知道嗎？”
“你管主任干嘛？管好你自己，試用期都還沒到的員工，出了事是首先被裁掉的。到時候一個措手不及，你下家都來不及找?！睂O濤甩開她的手，加重語氣小聲說道，然后又囑咐一句，“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啊，千萬別傳出去。特別是龍小芳和趙永紅那里，她們現在是恨不得抓住主任的把柄，說不定為了給主任使壞，寫匿名信捅到招商辦和發改委那里也有可能，那時事情可就鬧大了，追根溯源一下來，你就等死吧。”
“這，這，這......是不是真的啊，這個消息到底確不確定?。俊?/p>
“我感覺是真的，主任估計也感覺是真的，不然不會叫逸舟這個百曉生去她辦公室。”
“你剛才的意思是要我做好被裁掉的準備嗎？”
孫濤有些無語，說了句“我沒說過啊，你自己看著辦吧?！鞭D身走了。
周文文如墜冰水，自己剛剛才有了做一個職場女性的感覺，眼看著漸入佳境，卻發生了這種事。自己學歷和專業都不好找工作，這個工作都是誤打誤撞得來的，還沒學到什么東西，就又要失業？
蒼天吶！
周文文還沒喘過氣來，孫濤又掉頭回來了，走到一半伸出手指，一勾：“快點，主任叫我們。”
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周文文直覺甄曦不會不管自己，不然不會這時候叫她去。她一邊跟著孫濤往甄曦辦公室走，一邊平復自己的心情，想著等下甄曦會說什么，自己應該什么反應，這時候可千萬不能讓甄曦覺得幫助她是毫無價值和意義的事。
她平生第一次這么慎重其事的為自己費心思謀劃，第一次主動為自己的將來思量，第一次沒有遇到困難就逃避，就聽天由命得過且過。
等她隨著孫濤進了甄曦辦公室，唐逸舟還在，看起來是剛掛斷電話。
甄曦臉上并看不出什么來，板著一向的面癱工作臉，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一上一下輕輕叩著，見她們進來，對著椅子努了一下嘴：“坐吧?！?/p>
等兩人坐下，也不來虛的，直接進入主題：“孫濤已經給文文說了吧，文文你什么想法？”
果然如此，幸好這一路上想了想，雖然只有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不過好歹是經過了大腦思考。
“這事我不確實是真是假，不過不管真假，我目前的工作都還是要繼續完成，其它的我相信領導?！?/p>
“哎喲喂，不得了啊，這才多久啊，就能說出這么圓滑的話來?！碧埔葜郾砬榭鋸?，語氣滑稽，小小的辦公室里，氣氛到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了。
周文文有些難為情，紅著一張臉慌慌張張地抬頭看了甄曦一眼，就耷拉下去了。
“逸舟，你這陰陽怪氣的到底是在夸人呢，還是損人?。俊闭珀匦χ琢怂谎?，默了兩秒，接著又安慰說，“文文，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我現在的心情其實跟你差不多，一個投資款還沒完全到位的新公司，項目也還沒落地，出了這么大的事，任誰也淡定不了，誰都不愿意面對失業這個讓人蛋疼的事?！?/p>
“喂喂喂，注意用語啊?！碧埔葜鄞驍嗨?，他看見周文文已經快哭出來了，也有些心塞，就想幫忙緩和一下。想當初他剛跟著蒙子臨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個剛走上職場的小白，能有這種深刻的危機感，還算是有點意識。
甄曦又白了他一眼，接著說：“剛才已經請示過蒙總，這事總部那邊已經人盡皆知不是秘密了，上頭動作很快，一大早就有人把文件資料收走一大堆，還帶走了好幾臺電腦。所以，這事看起來還是很嚴重的。”
“那渝市公司和這個項目怎么辦？”孫濤忍不住插話。
“總部的幾個主要領導都贊成不再繼續往渝市公司投資，并且要求收回賬上全部余款，所有能變賣的資產全部折換成現金。如果這樣，渝市公司將被注銷，我們前期做的所有工作付之東流。”唐逸舟越說越煩躁，看了看周文文和孫濤，又忍不住安慰說，“不過蒙總和張總還在爭取，這個項目主要是通過張總的同學招商進來，就這么撤了，張總下不來，還會連累張總的同學下不來。而且以后張總要再回來發展，就幾乎不可能了，他畢竟是渝市本地人，總還是希望能落葉歸根的，自己在家鄉的名聲，總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搞臭了?！?/p>
甄曦點點頭，雖然心里一清二楚，蒙子臨和張松能起的作用極其有限，但也知道唐逸舟這樣說，只是想讓周文文和孫濤心安一些，免得緊張起來亂了方寸。
“這個消息估計會在今天之內從集團傳到公司，接下來的幾天，你們要做好準備，同事們一向認為我們總經辦知道得更多，會想要通過你們獲得更確切的消息。緊跟著會人心不穩，可能會有人沉不住氣提前離職，也會有人消極怠工，拿著工資不干活，提前尋找下家。”
“那我們該怎么辦？”這次還是孫濤忍不住插話。
甄曦緩緩往后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氣來：“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當什么都沒發生，等蒙總他們回來?！?/p>
又坐直身體，對周文文說：“你趁著這幾天事情不多，趕緊把我給你的書過一遍，不懂的就來問?！鳖D了頓又說，“你是最危險的一個，試用期的員工是勞動關系最脆弱的。你寫份簡歷給我，我幫你看看?！?/p>
“主任，我舍不得你們。”周文文終于哽咽了。
“干嘛？沒看出來你還這么會煽情啊?！闭珀啬霉P在周文文手背上輕輕敲了敲，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曦哥這是在幫你，你是最危險的，也是出去以后最難找到合適工作的。簡歷多重要啊，一份優秀的簡歷才能打動HR隔空選中你啊。所以文文啊，你還傷感什么啊，趁著這幾天抓緊時間學，填鴨子也要使勁填啊?！?/p>
周文文接過孫濤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角的霧氣，使勁點了點頭。
甄曦拍拍手，站起來，說：“好了，先這樣吧，該干嘛干嘛去，我還得去發改委一趟?！?/p>
周文文清楚，今天甄曦叫她來，其實就是暗示她做好被裁掉的準備，也許蒙總他們在爭取保留渝市公司的同時，會提出縮減開資，以保證資金利用率最大化，而人力成本是首當其中要被砍掉的。
周文文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助，這是從她開始有了要自己獨立的思想以后第二次了。她應該回到過去渾渾噩噩的樣子嗎？每天等著劉海波做飯給她吃，玩玩游戲，睡睡懶覺，隨便找個工作混著，期盼著劉海波舅舅那無法把控的恩賜和救贖。
不，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