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文很久以后才知道，王渝這種“風騷而妖嬈”的風情萬種，不是刻意做出來的，真的就是她骨子里發出來的，從小她身上就給人一種風塵感的誤解，這使得她的成長路異常的坎坷和憂傷。
周文文看一眼蔣曉蓉，決定由自己來說，她想表現得坦誠和大氣些，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唯唯諾諾的怯懦樣子，反而讓人瞧不起。
現在的人，要不要幫你，那也得看你值不值得幫不是？
“是這樣的，老大讓我們部門管一下規范著裝的事，可是我們部門其他同事今天手上都有事抽不出來，所以江經理就把這事交給了我。我人都認不全，怕到時候查不到點上，就來找曉蓉求助，結果她......”
“我今天下午得把朱總要的文件整理好給她發過去，我也沒時間。”蔣曉蓉搶過話頭說。
聽她們說完，王渝揚手將吃完的酸奶盒子扔進廢紙簍，拿紙巾擦了擦手，說：“這有什么難辦的，我陪你去給你撐場子，正好好久沒下樓逛逛了。”
這，這，這也太爽快了吧，周文文看一眼蔣曉蓉，蔣曉蓉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王渝站起身，扶著蔣曉蓉換了個位置，打開門往外走，一邊說：“文文你先等著，我去把工作服換上，順便給方沁說一聲，等下劉董找我讓她幫忙頂一下。”
等王渝走了，周文文壓低聲音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這也太爽快了吧。”
蔣曉蓉不以為然：“她一向喜歡出風頭，平時又沒什么事，這種事情找她，她準是一口應承。”
周文文默默對她豎了個大拇指。
盡管王渝穿著規規矩矩的藏藍色職業套裝，但是由于量身定做裁剪得體，小西裝將她的大胸細腰緊緊地裹住，本來保守的西褲被她棄之不穿，自己掏錢做了一條同色的包臀一步裙，走起路來真真是折纖腰以微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款步姍姍，一步一蓮。
王渝在三十三樓并不太受人待見，這并不代表她在其它幾樓不受歡迎。給劉志叢做了快兩年的生活秘書，和道英之王走得最近的同事，對王的喜好和習慣，那基本上是了如指掌，絕對的紅人啊，怎能不受同事們的追捧。
這一路走來都有人熱情又親切地和王渝打招呼。
“王秘，下來視察工作啊？”
“王秘，好久不見你來關心我們了。”
“王秘，越來越漂亮了，用的什么保養品啊，給我們說說唄。”
“哎，你們看，她搭配這樣一條裙子，真的好看多了，我也要去做一條。”
“王秘......”
說真的，走了一圈下來，其風光程度，周文文都開始羨慕嫉妒恨了。
王渝弱風扶柳婀娜多姿地各個部門都去走了一趟，不厭其煩地回應所有人的套近乎，這期間也不忘將周文文介紹了一下，然后還故作突然想起來似的，笑容滿面里裝著半真半假，“咦，你怎么沒換工作服？劉董最看重這個了，你看我，今天換衣服換晚了點，就被劉董一頓批評，嚇得我趕緊給換上了。”
周文文沒什么存在感地跟在她身后，保持著微笑，偶爾和王渝說上兩句什么，對沒有規范著裝的同事友善地提醒兩句，“老大叫我們下來看看，提醒一下大家穿工作服的事。唉，老大說他就喜歡大家統一著裝的樣子，看著都舒服。”
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這是打著劉志叢的旗號管他們來了呢，大部分人面子上也不好說什么，默默地配合著把工作服給換上了。
經管中心招投標部的沈鐘，是和吳悠一樣跟隨劉志叢打天下的老資格，全公司除了劉志叢，沒一個人能讓他放在眼里。就算是朱芳茹來了，他也是保持禮貌，決不熱情，更不會阿諛。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會乖乖聽王渝和周文文的話，就算面子情也是不愿給的，只管做自己的事，就當不知道王渝和周文文在說什么。
這樣的老油條，是連江雪萍都頭疼的存在，王渝也當沒看見，這事本來就不歸她管，她能幫到這就是很看得起周文文了，不，應該是給蔣曉蓉和江雪萍面子。
周文文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一陣跳，這場面就尷尬了。
她想起她下來前江雪萍喊住她說的那句話“要是有人不配合，別跟他爭論，把名字記下來，回頭我來處理”，可是，話雖這么說，要真把麻煩報告給她，到時候自己還能給她留個好印象嗎？
周文文頭疼死了，就想起甄曦的好來，甄曦雖然嚴厲，雖然彪悍，但是從來不會來這套彎彎繞。甄曦什么事情都能直言相告，罵是要罵的，但扶也是要扶的。而這個江經理，這么長時間了，說得最多的就是“嗯”“啊”“好的”“不錯”，說的每句話都能體會出不同的意思來。
周文文極度不適應這樣的領導，前兩天還跟甄曦抱怨過，被甄曦一句話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領導是要你去適應她，不是要她來適應你。”
“我只是說不適應她，沒說要她來適應我。”周文文委屈地辯白。
“你不明白她的意思？不明白就跟她確認啊，不過你確定你的意思是表達清楚了的？如果你都不知道你到底要確認什么，那就別說什么不適應這樣的領導。”完了還嘆口氣，“還是怪我當初太保姆式，反倒是害了你。”
自己的事還得自己解決吧，周文文抓抓腦袋，硬著頭皮說：“那個，請大家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吧，我初來乍到人也認不全，如果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誰，還請多多原諒。”
大家就一陣打哈哈“沒有沒有，肯定配合。”
“放心吧，不會欺負新同事的，能走到一個公司，都是緣分。”
然后周文文就看著沈鐘，眼巴巴可憐兮兮的那種，沈鐘依舊當沒看見，或許也是真沒看見。從周文文和王渝進來，他就抬頭看了一眼，然后就埋頭干活，對一切視而不見。
坐沈鐘旁邊的馮木新有些看不下去了，用手肘碰了碰沈鐘，沈鐘抬頭順著他眼光看了一眼，看到周文文那個樣子，心里嗤笑一聲“小丫頭片子，裝可憐，老子不吃這一套。”拿著水杯站起身，說：“你們行政中心就喜歡搞這些虛的，一天到晚就想著怎么來管我們，還是要多動動腦子做做正事，別老打著劉董的旗號吆喝。”
這話說得可真是，難怪這沈鐘跟吳悠一樣的資歷，卻連經理的位置都還沒坐上。王渝心里極度不屑，最瞧不起的就是這號人，但是再怎么瞧不起，這種人也不能得罪，她依舊保持著沉默。
場面陷入了尷尬，遇上這種擺架子講資格自以為自己了不起的人，周文文知道自己總不能蠻干吧。“今天不守規矩就處罰你”這種話一旦說出口，估計她以后就很難在公司呆下去了，就算勉強留下來，日子也不會好過。
但是什么都不說轉身一走了之，以后也會很搞，江雪萍真狠啊，把這樣一個難題交給新員工來解。
就在周文文進退兩難的時候，經管中心的余閔淮總監過來了，進門看到王渝，有些詫異，忙著招呼道：“王渝？你今天怎么舍得來我們樓下？來來來，來我辦公室。”
余閔淮差不多四十歲的樣子，中等微胖身材，其貌不揚但難得的沒有中年成功人士的油膩感。雙目精光灼灼，周身充盈著久經商場殺伐果決的精氣神，不怒自威。
他是四年前空降到道英集團的行業知名精英，當時劉志叢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才將他挖過來。傳言說他馬上就要升職到三十三樓，正式進入總裁決策班子，成為名副其實的準上市公司副總裁。
王渝見他來了，早就松了口氣，立即迎上去跟著他進了總監辦公室，一邊又招手叫周文文也過去。
“這位是？”余閔淮放下手里的文件袋，看著周文文問道。
“我們部門新來的行政助理，周文文。”王渝不等周文文開口，一邊坐下一邊說，“文文你坐這兒。”
余閔淮的氣場壓迫感太強烈了，這種氣場和甄曦的又完全不一樣，周文文甚至有些緊張得喉嚨發緊。她后來和蔣曉蓉聊起這事，說當時感覺自己聞到了血腥味，把蔣曉蓉笑得不行，蔣曉蓉又當笑話說給王渝，王渝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歡迎歡迎。”余閔淮挺和氣的說，“你們來是有什么事嗎？”
王渝故作姿態嘆了口氣，說：“老大上次來看到大家都不穿工作服，心里不高興了，說公司掏錢給大家做服裝，結果都不愛穿，白費他一番好心，而且各穿各的，千奇百怪不利于公司形象。”
“然后呢？”余閔淮心里有些明白了。
“然后就叫我們下來管管唄，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王渝身子窩在椅子里，懶洋洋地說，表情有些可憐無奈。
余閔淮笑道：“你呀，公司不是有制度嗎？按制度來就是了。”又伸出手指指王渝，毫不掩飾的寵溺，“就這么點事，還委屈成這個樣子。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上去吧，等下劉董要去陪趙主任打球了。”
周文文跟著王渝出了余閔淮的辦公室，迎面碰上沈鐘，盡管剛才沈鐘給了周文文難堪，但她還是很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沈主管好。”
周文文本身個子小，這樣一副既乖巧又懂事的小女生樣子，讓沈鐘覺得很有些受用。
權力決定地位，沈鐘的職位一直上不去，那真正尊敬他的人又有幾個呢？他也不過就是和劉志叢多了幾分舊情，讓大家讓著他一點而已。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會屁都不是。
沈鐘心里嘆了一口氣，明白歸明白，但是自己的心態就是平和不了。同樣是跟隨劉志叢打天下的幾個老資格，要么成為了封疆大吏，要么掌管著一個重要部門，唯獨他，不就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所以一直讓劉志叢耿耿于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