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全羊需要四到五個小時的時間,付了錢,約好晚上六點半的時候來拿,幾人又去超市買了米和小菜,還買了十幾個雞蛋。國慶節的時候曉蓉爸媽還來過,所以油鹽調料家里還有,不需要買。
回到家里,暖氣已經開始起作用了,沒有剛來的時候那么陰冷寒濕,幾個人決定先睡個覺再說,至于睡到幾點起來,都說干脆睡到自然醒好了,誰先起來誰去打理小菜。
“我決定睡到你們來叫我,我最后洗碗收拾。”蔣曉蓉說完嘻嘻一笑就溜了。
“我啥都不會,除了吃。”沈浩說完雙手插兜誰也不愛地也轉身走了。
留下周文文和陳梓軒看著幾個袋子,一起嘆口氣。
周文文說:“一會兒我來吧,洗洗菜簡單下個鍋我還是可以的。”
陳梓軒點點頭,拎著袋子進了廚房,放好出來時,周文文已經上樓了。
沈浩是被熱醒的,房間里的溫度已經上來,不用再蓋著厚厚的被子,羽絨服在家里也可以不用再穿,起來洗個臉漱個口,披了件加絨外套,看看時間已經快四點了,干脆還是下樓幫忙干干活吧。
樓上樓下都還靜悄悄的,光線有點暗,關著的廚房門里有燈光透出來。打開門,看見周文文正對著一顆圓白菜動手,聽到聲音,回頭見是他,微微一笑,說:“你睡醒啦。”
他輕輕將門重新關上,“嗯”了一聲,然后上前從背后抱住周文文,將頭放在她的肩上蹭了蹭,“你怎么不多睡會兒,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
沈浩的氣息噴在周文文的臉上、耳后、頸窩,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洗漱后的清新濕潤,周文文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身體不由就繃緊了。
“我睡不著。”
“怎么啦?”又蹭了蹭,“你別繃著,放松點,肩膀都硬了,靠著不舒服。”
周文文“噗”一聲笑出來,將沈浩抱在她腰上的手拿下來,轉過身推開他,說:“我在想我今天是不是太敏感小氣了。”
沈浩點點頭,重新靠過去,手撐在案臺邊上,用一種曖昧的姿勢將周文文圈在里面,隨后低沉著“嗯”了一聲。
沈浩的臉就在周文文眼前,帶著淺淺的笑容,這樣面對面的看著,讓她有些害羞起來,但又不想躲開,索性主動貼過去將手抱在沈浩的腰上,頭就靠著他的左胸,說:“我當時又胡思亂想了,有失坦蕩,這樣要不得。”
“嗯。”耳邊傳來沈浩低沉的聲音,好像是胸腔里發出的空靈低鳴。
“我好像變得越來越陰暗了,工作上也是這樣,今天也是這樣。”
“嗯。”
“這幾天我們換了部門大領導,被他呼來喚去的幾次,就覺得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
“嗯。”
“我們江經理都只被他喊了兩次去談話,我被喊了好多次,我每次去給江經理說黎總又叫我去的時候,都好尷尬。我有點擔心被黎總當成了故意邊緣化江經理的工具,最后成了他們之間的炮灰和犧牲品。我這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癥?”周文文抬起頭看著沈浩。
沈浩站直身子,眼神清朗,溫柔而堅定地看著她,說:“你知道真正的被害妄想癥是什么樣的嗎?”抬手將周文文額頭上垂下來的一小縷頭發別到耳后,繼續說道,“文文,你要再自信一點。
你現在的困惑和迷茫,是因為你進步得太快了,你對自己的認知跟不上你成長的速度。
你有點混亂是正常的,你一方面懷疑自己的初心變了,另一方面又總想著要和過去的自己割裂開來。文文,你不能全盤否定你的過去。
你過去做錯了什么嗎?因為想好好生活,結果就草率地和前男友住在一起,你覺得自己不純潔?因為想好好工作,結果被職場狠狠地毒打一頓,你覺得世人皆醒唯你是個傻子?
文文,你要再自信一點,不要總是懷疑自己。閱歷和學識是可以后天積累的,但是天性不行。
你崇拜的曦哥,她的能力和眼界,也不是與生俱來的,是吧?
在我看來,你比他們好多人都更加單純善良,你的初心看起來變了,其實沒有,是不是?你不還是那個又堅強又勇敢又踏實又勤奮的周文文嗎?”
沈浩扶著周文文的肩膀,讓她站直身子,直面他的眼睛,說:“還有可愛的周文文,淘氣的周文文。”
“我這么多優點啊?”周文文眼睛濕濕的,這個家伙,仗著自己年紀大幾個月,學歷高了些,哼,說得出這么多道理,關鍵是每句話都說得好像還挺對。
沈浩“嗯”了一聲,接著又正色說:“你說你每次去見黎總的時候,都去請示過江經理,做得很好,那江經理怎么對你說的呢?”
“她讓我做好本職工作。”
“這就對了,你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這樣就算結果不好,那也是他們的問題,你完全可以問心無愧。”
周文文吸吸鼻子,說:“嗯,我知道了。”
“還有,你現在已經比以前厲害多了,你都能意識到大領導越級指揮你是危險的了,不像以前,傻乎乎的幫著別人欺負自己的直接領導。”
“我哪有,我還敢欺負曦哥?她那么厲害,臉一板,眼睛一瞪,我只有發抖的份。而且她是我老師,如果不是她,我現在估計還渾渾噩噩的混著日子,就算想改變,也不知從何變起。不過說真的,她怎么就會對我這么好呢?”
“那你說我怎么對你這么好呢?”沈浩歪了歪頭,活動了一下脖子。
“是啊?你怎么就這么有眼光呢?怎么就這么喜歡我這個超級無敵性感可愛的青春美少女呢?”
沈浩笑出聲,伸手揉揉周文文的頭發,說:“臭美的小丫頭。不著急,我們慢慢來,只要內心足夠強大,總有從棋子變成棋手的時候。”突然又皺著眉嫌棄地說,“你怎么這么矮啊,才剛到我下巴。”
周文文一把將沈浩推開,跺著腳說:“是啊,我這么矮,你還不是一樣喜歡。”
沈浩笑得不行,把她拉回到身前,:“你的過去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今天哭成那樣,還不是因為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接著又戳戳周文文的心窩,“你這里,我知道只住著我,沒有別人。你看,你這么單純,一下就被我看穿了。”
靜默了兩秒鐘,周文文的眼淚洶涌而出。
門外偷聽的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開了。
沈浩的這番話,讓陳梓軒大為震撼,這個二十六歲的年輕男子,思想如此成熟,認知如此強大,見解如此透徹。是怎樣的愛,才能教育出如此清朗通透的孩子。
“你表弟!”他指指廚房里面,對著蔣曉蓉豎了個大拇指。
“嗯。”蔣曉蓉喝著水,并不意外,“他一向這樣,大道理多得很,我爸在家里最喜歡和他聊天。”
蔣曉蓉她爹,有名的人文教育專家。
“哦,那就不怎么奇怪了。”
“你奇怪什么?”
“沈浩不像你弟弟,更像你哥。”
蔣曉蓉回頭看了看,平靜地說:“誰讓他晚出來一個月呢。文文這不算啥,小cass。”
“你在車上怎么那么大反應?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嗎?”陳梓軒關切地問,蔣曉蓉雖然有些毒舌,但從沒見她真正發過脾氣,他絕不相信蔣曉蓉會因為這點事就發這么大火。
“嗯。”蔣曉蓉點點頭,很直接就說:“我可能在道英呆不下去了。”
“怎么了?”陳梓軒有些驚訝,蔣曉蓉這個工作,還是他媽媽幫忙聯系的。陳梓軒媽媽的律所,是道英的法律顧問單位。
“朱總和劉董之間,可能出了一些問題,朱總已經好長時間沒來公司了。”蔣曉蓉看他一眼,說,“他們之間并不是真正的夫妻,我曾經還艷羨過他們之間這種不拘一格的愛情。”
說到這里,蔣曉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接著又說,“我本來以為朱總好久沒來,一開始是出差,后來是身體的原因。可是我前兩天從劉董的秘書那里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朱總想抓住權利部門,和劉董在談條件鬧矛盾。
你知道嗎?我還是從別人那里聽到這些消息,我覺得自己被邊緣化了,我被孤立了。
這段時間,我一直是一個人在我那個小辦公室,沒有人來,沒有文件傳遞,沒有工作交流,什么都沒有,本來我沒覺得有啥。
要不是劉董的秘書,就是那個王渝,我以前還有點瞧不上她,有一次她工作上幫了文文的忙,我們才跟她走得近點。
要不是她,我到今天都還傻乎乎的一個人守在那個辦公室里,等著朱總來上班。關鍵是朱總搞的那些事,那些和劉董搶奪權利的斗爭,連我都能看出來對道英百害無一利。
我覺得朱總可能回不來了,能回來也是暫時的,因為劉董會在年底維穩,安撫客戶安撫她在重要崗位上的親信。但是,過了春節,劉董一定會采取措施。劉董的手段,朱總絕對不是對手,她這是腦子糊涂了,不知道被哪個蠢貨慫恿了!
朱總不好過,我作為她的個人秘書,肯定沒有人會接收。所以我這幾天的心情.......你明白嗎?很難受。
今天他們這個樣子,我......我......,文文幾乎每天都跟我一起吃飯,一起下班,她有很多時間和機會可以告訴我。現在通訊這么方便,浩浩也可以發個信息跟我說一下呀,可是他們瞞著我,什么都不告訴我,把我隔離在外,把我當外人保密。”
陳梓軒了然笑道:“明白了,你這是在公司受了委屈,把氣撒到他們身上。”
蔣曉蓉有些臉紅,說:“可能是吧。我發過脾氣馬上就后悔了,我心里也挺過意不去的。”
陳梓軒看著她想了想,拿起她的手握住,問道:“想不想考公務員?”
“不想,好難。”蔣曉蓉皺著眉頭,果斷反對。
“那要不要直接離職出來重新換個工作?”
“我就是煩這個,找個工作容易,但是新環境新同事新老板,真的想想都覺得心累。而且,萬一再遇到這種情況,難道我又重新跳槽呀?”蔣曉蓉一臉愁苦,仰頭嘆了口氣:“真的好煩啊。”
陳梓軒哈哈一笑,說:“我就知道。那要不想辦法去董辦,我覺得應該適合你,當然肯定比你做個副總裁秘書辛苦。”
“可是董辦的工作我都不會。”
“不會可以學嘛,你這么聰明。”
“說得好像道英的職位任我挑選似的。”
“起碼以你目前的條件,經理一級的職位可以替你想想辦法,當然你自己也必須努力學習,認真工作。”
“嗯,這個當然,我又不懶,也不蠢。”
陳梓軒欣慰笑了,他并不覺得幫自己喜歡的女孩在這種規模的民營企業里安排個工作有什么不妥,蔣曉蓉自身的條件對道英來說談不上高就,以他父母和劉志叢的私人關系,這點事都不算事。
他指指廚房里,壓低聲音說:“等下找個機會好好聊聊,這個一定要徹底說開,不能成為一個埋在心里的結,畢竟那敏感小氣的家伙很可能會和我們成為親戚。”
嗯???這句話說得大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