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放假前一天是情人節，道英大廈里只有平時一半的人還在上班。周文文和工會小林清點整理完最后一箱慰問品，終于松了口氣。
小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說：“我的媽呀，總算弄完了。”
工會年前各種美其名曰的下基層慰問活動，黎紅軍總要周文文一起，黎紅軍的這一舉動，很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也讓王渝的思想逐漸往邪惡的道路上走偏。
一次午餐時間，她猥瑣又神秘地問周文文：“黎老頭不會是別有用心吧。”
蔣曉蓉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正色說：“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王渝一愣，正要說話，見她又搖搖頭，“不會，就算他知道你和文文關系好，也不至于想通過文文來獲取你的芳心。”說完捂嘴一陣壞笑。
“我呸，你個壞人。”王渝氣個倒仰，“我是說他對文文別有用心。”
“不至于不至于，我雖然年輕貌美，但氣質過于寡淡。黎總這樣的老頭，還是更喜歡風騷妖嬈的美女。”周文文一本正經地說。
蔣曉蓉：“我去，你臉皮好厚。”
王渝：“你也是個壞人，討厭。”
其實她們心里都清楚得很，玩笑歸玩笑，黎紅軍這個人，或許有點那什么賊心，但絕對沒有那賊膽。他對周文文，就是秉承老實人不欺負白不欺負的理念，充分壓榨其剩余勞動價值。
“剩下的這一箱，是留給過年期間值班領導們的吧。”周文文問。
“是啊，每年都這樣，但每年領導們都沒動過，都是同事們回來上班的時候分來吃了。”
“這么點也不夠分啊。”
“就三十一樓往上，每個辦公室拿點，是個意思，都要成約定俗成的開工儀式了。去年劉董高興，把一百塊錢用糖紙包了幾十個，就是包成糖果的樣子，混在里面，讓我們別告訴大家，看哪些人運氣好。把拿到的人高興得不得了。”
“挺有意思啊。”周文文給劉志叢點了個贊，“那你拿到了沒？”
“沒有。”
周文文笑，“你都沒拿到？你可真夠......。”
“就是啊，其實明顯得很，知道的人一看就能認出來。我就是不好意思看準了拿，所以閉著眼抓的。”
都說小林是個老實人，確實......挺老實的。
“今年劉董要再放錢，你告訴我，我來拿，保證拿到手的每一顆都是錢，到時候我們倆一人一半啊。”周文文一臉的“我是財迷”的表情，把小林逗得哈哈大笑。
快到中午了，不需要留下來完成工作的人就可以走了，周文文請示過黎紅軍后，拿著包包飛奔下樓。今天不用打卡，但她還是在前臺停留了一會，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這才按下電梯的下行按鈕。
沈浩已經到了，開著車窗，低著頭正看手機。
自從臘八節后，周文文和沈浩就沒見過面，沈浩一直跟著導師忙項目的事，加上他的第一篇論文也被返回，需要大篇幅修改。但即或是在他這樣焦頭爛額之下，每天晚上也會給周文文打視頻電話，講自己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工作，會開玩笑地撒嬌說自己累死了想死她了，要周文文親親抱抱才會好。但他從未說過自己真正的煩心事，讓女朋友擔憂這種事，他覺得太不爺們兒了。
周文文也在某一天晚上視頻時，訴說了自己的焦慮和不安。她覺得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節奏太快了，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文文，你壓力太大了。可能我媽上次突然見面也給你造成了困惑，我先替她道個歉。”沈浩說完覺得自己有些嚴肅，緩和一下表情，說，“唉，以后估計也有替你向她道歉的時候，你們兩個改天要請我吃飯。”
周文文嗔道：“討厭。”
“你已經很優秀了，先別急著逼自己走上卓越。工作上的事盡力就好，不要凡事追求完美。”
“嗯，我知道，就是突然糾結了一下。”
“實在堅持不下去了，給我說一聲，我來想辦法解決。”
“好。”
“相信我，我們慢慢來，這輩子還很長呢。”
“好。”
“真的，你已經很好了，我都想不明白喜歡你的具體原因，就覺得你很好很好，比我自己好太多了。當然，比你高比你好看這些外表上的東西，俗氣得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周文文本來眼淚都掉下來了，被最后這一句搞得，又差點噴出個鼻涕泡泡。
大半個月沒見，周文文有些激動，坐上車就忍不住伸手過去握住他的。
沈浩一笑，鼻音有點重，“想我沒？”
“想，很想，非常想。你感冒了嗎？”
“嗯，有點。”
“那別在外面吃了，去我那里做飯吃吧，反正我也要回去拿行李。”周文文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頭，“不過只能做番茄雞蛋面，冰箱已經空了。”又從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遞過去，“送你的，情人節禮物。”
沈浩接過來，看著她笑，“謝謝。”
“你干嘛這樣看著我笑？”
沈浩一踩油門，說：“沒事，就覺得你賊可愛賊單純。”
周文文做飯的時候，沈浩倒在床上睡了一覺，被叫起來吃飯的時候感覺頭暈乎乎的，拉過周文文碰碰額頭，知道自己有點發燒，沒說什么，倒是看著一鍋番茄雞蛋面直接被放在地上笑了。
一人食的餐具讓周文文發愁了一秒鐘，看見沈浩又對著她笑，就紅著臉說：“失策了，只有一個碗，你用碗，我用盤子。也沒餐桌，就坐地上吃吧。”
“完全OK。”沈浩很爽快地一口答應，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紅遞給她，“送你的，悄悄問了曉蓉，這個色號適合你。喜歡嗎？”
“超級喜歡。”周文文很高興，這個牌子這個色號的口紅目前很火，就是有點貴，她一直沒舍得買。
“喜歡就好，快吃吧，等下送你去車站。”
吃完飯周文文開始收拾回家的行李，沈浩就靠在床上看著她忙來忙去，房間很小，書倒不少，“你這是要做才女呢，這么多書。等你回來，我們請你那個老師吃個飯吧，作為你的男朋友，還沒見過你的朋友們呢。”
周文文回頭看他一眼，說：“梅蘭不是朋友啊？”
“認識梅蘭的時候，我還只是你的普通朋友，男二號！”
周文文差點笑死，“你這不逆襲了嗎？早就成男一號了，我永遠的男一號，行了吧？還耿耿于懷呢。”
“過來。”沈浩拍拍床邊。
“干嘛？”
“抱抱，求安慰。”
“我去，你這愛撒嬌的惡趣味！”周文文不理他，繼續收拾東西，“是應該帶你見見曦哥她們，等我回來我來約吧。她最近神神秘秘的忙得很，就前幾天路過我們公司，一起簡單吃了個飯，聊了聊，她真挺關心我的。”
“聊什么了？”沈浩放下他隨手從枕邊拿起的書，密密麻麻的筆記，看得他頭更暈了。
“主要還是問我的工作，跟老師查作業似的。”周文文夸張地打了個寒戰，想了想又說，“我也說了一下你，她就讓我慢慢來，別又冒冒失失的，搞得跟上次一樣遇人不淑。”
沈浩有些驚訝，這是周文文第一次主動說起自己的上一段戀情。甑曦說得沒錯，周文文提出分手后，她前男友表現出來的不甘和憤怒，充分說明這個人本質是個利己主義者。
“我這段時間也認真反省了一下，我當初是過得挺拎不清的。”周文文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好，喘了口氣接著說，“所以，你不一樣，你從來不要求我什么，鼓勵我，尊重我，關心我。說真的，這次過年，你沒有說要我去你家團年，也沒有說要跟著我回去過年，我很是松了一口氣。”周文文看沈浩一眼，“我有點笨，感覺好多事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生了，我想我需要多一些時間來適應這些快節奏。”
“過來。”沈浩拍拍自己的腿。
“你又要干嘛？”
沈浩站起來，上前兩步將周文文抱進懷里，說，“算了，坐床上抱你有點危險，我還是忍著頭暈站起來抱吧。”
周文文一跺腳，將他推開，說：“走啦。”
春運期間，長途車站一眼望去全是人，沈浩嚇了一跳，“這么多人？！”
“每年都這樣，你不知道？”
“知道歸知道，現場看到還是挺震撼的。”
好在停車位并不難找，兩人停好車，沈浩拿出行李箱，說：“走吧，你帶路。”
“你感冒了就別進去了吧，早點回去休息，我自己進去就行。”
“不行！怎么樣我也得體驗一把站臺依依惜別的感覺。”
“長途車站哪有什么站臺啊，人多得很，沒氛圍沒地方搞離別儀式。”
“那也得把你送上車，我要目送你走。”沈浩故意嘟著嘴委委屈屈地說，“你個小沒良心的，這樣急著趕我走，是何居心？”
周文文笑死，“你這嘟嘴撒嬌是跟誰學的啊？”
“曉蓉。”
“我去！你還跟誰這樣撒嬌過呀？老實交代。”
“就你和我媽，還有我姨媽。”
“沒了？”
“沒有了。”
“真沒有了？”
“我一男的，整天對人嘟個嘴撒個嬌，那不被當成神經病才怪。你男朋友我，鋼鐵直男，因為想逗女朋友開心，就被女朋友懷疑有亂七八糟的惡趣味。”沈浩停下來，給了她額頭一個爆栗，“一天天的這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沒有！”周文文捂著額頭喊痛，“我是覺得那誰，和你之間一定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你在她面前也這么......嬌俏過？”說完自己先笑起來，越想越好笑，對啊，就是嬌俏，這個太好笑了。
沈浩心里一跳，幾乎是立刻就明白周文文說的誰，看她笑得這么開心，有些無語，一巴掌拍上周文文屁股，說：“你居然用嬌俏這個詞形容你男朋友，等你回來再收拾你。”
“別轉移話題。”周文文停住笑，抱著沈浩的胳臂，仰頭看著他，“老實交代，我已經好奇了好幾個月了。”
“好奇害死貓。”
“你說不說？”
“你說娟姐啊？前程往事，微不足道，等你回來了再告訴你。”沈浩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肯定毫無保留。”
“好吧。”周文文挽著沈浩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上免不了要細細叮囑一番，好好吃藥，多喝熱水發發汗，實在不行去醫院。
如此這般，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