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指如削蔥根
捏了捏衣袖下的手指,唐清月抬頭看向唐煜臉上勉強升起一抹笑,“是姐姐糊涂了,倒是忘了娘已經用了一瓶。”
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輕輕咬了咬唇角,眼眶里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哽咽道:“至于昨天晚上,煜兒怎可這般誤會姐姐?姐姐知道煜兒與大姐姐都是嫡系,且一母同胞,自然親厚些,姐姐不怪煜兒,也不怨姐姐。可是昨晚上玉凝露的事兒,確實是李大夫親口告訴姐姐的。若不然,姐姐的手何故到現在還這般狼狽不堪?”
說著,她將受傷的那只手上的衣袖往上捋了一些,露出手背上的傷口。
唐清月雖是庶女,但也一直嬌生慣養,那一雙手更是被悉心養護,就連皇上當初也夸贊她那雙手為,“指如削蔥根。”
指如削蔥根,口若含朱丹,芊芊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這些從來都是對一個女子最高的贊譽,而唐清月能夠得此稱贊,可謂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更何況是皇上金口玉言。
而唐清月那雙手也的確稱得上如此,她手指纖細修長,皮膚潔白如玉,光瞧著便極其賞心悅目,更何況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因而在元都里的美名更是蓋過唐初瑾這個嫡出大小姐。
眾人遠遠的瞧一眼唐清月手上的傷口,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就連唐墨看清楚唐清月手背上的傷口時,眸子也深了一些。
只見唐清月白皙的手背上皮肉向兩邊微微翻卷,露出里面血紅色的皮肉,傷口向里,深可見骨。
經過一夜,唐清月手背上的傷口非但沒有好上一些,卻似是更嚴重了。
“我可憐的月兒啊,你這是遭了什么罪啊?好好的一雙手如今竟成了這般模樣?”薛姨娘在一旁本以為無什大礙,便沒在意。可待看清楚唐清月手背上的傷時,她眸子猛的一縮,上前一把抱住唐清月,一臉心疼。
此刻她是真的心疼,她昨夜才聽丫鬟說月兒的手被那個小賤人養的畜生所傷,但等她昨夜趕到徽月苑時,卻見院子里已經滅了燈。
本想著今日一早去瞧瞧,卻被唐清月的丫鬟攔在門外,說她還在休息。所以,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了唐清月手上的傷。
“老爺,你可得為月兒做主啊。”薛姨娘抱著唐清月,紅著眼圈兒瞧著唐墨,“月兒往后可就指著這雙手了,如今被傷成這樣,這讓她以后怎么活?賤妾不敢怪瑾兒傷了月兒,但是希望老爺待會兒等瑾兒回來勸勸她。”
“那丫頭性子一向很倔,賤妾就怕她和月兒鬧性子,不肯將玉凝露分給月兒。那月兒的手只怕就真的好不了了……”
說的這里,薛姨娘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神卻悄悄往唐墨那邊看去。
這一瞧,卻見唐墨沉著臉一句話都沒說,根本沒有要替唐清月做主的跡象。見此,薛姨娘心里暗恨,老爺竟依舊如此疼愛那個賤人所生的小賤人!
自她進府以來,老爺就很少進她和柳姨娘的院子。幾乎日日宿在素華苑,若不然就在書房或者自己的屋子呆一晚上。
本想著這次那賤人終于傻了,柳姨娘又不喜爭寵,她以為她有機會了。可是沒想到老爺仍舊日日去素華苑。那不過是個傻子,哪里能比得過她?
論身份,那賤人不過是沙洲貧瘠之地的一個賤女人,而她是莊親王府的庶女!雖是庶女,但她出自莊親王府,比一般府上的嫡女還高出一截。
論樣貌,她自認不比她穆清雅差!且如今她已經傻了,那憑什么還霸占著老爺!憑什么還霸占著將軍府嫡妻的位子!
越想越氣,越氣越容易出錯。
薛姨娘收起帕子抱著唐清月哭著道:“是姨娘對不起你,若是你是這府上的嫡女,如何會受到這般委屈?是姨娘對不起你啊。”
唐清月聞言,心下一緊,也顧不得哭了,立馬拉住薛姨娘的手,皺著眉頭喊道:“姨娘!”
她這一聲喊的突然,聲音也不小,所以引得廳里的其他人都看過來。
見此,唐清月暗暗吸了一口氣,才對著薛姨娘柔聲道:“姨娘可是說胡話了?你定然是太過著急了才這么說對不對?月兒沒事兒的。”
說著她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拍了拍薛姨娘的手,“沒事兒的。”
“姨娘沒有說胡話,月兒若真的是嫡女,老爺定然不會如此待你。”薛姨娘卻沒有體會到唐清月的意思,亦沒發現唐墨已經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她一張臉上尚淌著淚,也顧不得去擦拭,只摟著唐清月道:“傻孩子,姨娘這是心疼你你,手被傷成這樣卻得不到哪怕半瓶玉凝露,還不是因為你是庶女的緣故?”
“放肆!”
薛姨娘還在絮絮叨叨,卻聽見主位上唐墨倏然大呼一聲。唐墨本就是將軍,在軍營里呆慣了,且經常帶兵打仗,殺得人也極多。平日里他不生氣也就罷了,如今這一生氣,身上自帶的凜冽氣息一下子便散發出來。
所有人都被這一嗓子嚇得一抖,包括還在絮絮叨叨的薛姨娘。
薛姨娘聽見這聲音,愣愣的轉頭看向唐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是唐清月拉著薛姨娘的手跪著道:“爹爹不要生氣了,姨娘她只是過于擔心女兒罷了,所謂關心則亂,姨娘定然也是如此,爹爹就不要怪姨娘了。”
說罷,她抬頭迅速看了唐墨一眼,見他還是冷著臉盯著她們,她暗暗咬了咬唇,硬著頭皮道:“爹爹若真的想怪的話,那就怪女兒好了,一切都是女兒的錯,女兒不過是手被姐姐傷了而已,如今竟弄得闔府皆知。女兒知錯了,玉凝露女兒也不要了,只求爹爹不要責怪姨娘。”
唐清月話落,大廳里一片安靜,柳姨娘看了眼還在發呆的薛姨娘,又往唐墨那邊看了一眼,斟酌道:“薛姐姐許是太過關心月兒才會如此,老爺不要生氣了,氣大傷身,若是傷著自己了,瑾兒待會兒回來該心疼了。”
柳姨娘這番話說的極是巧妙,既得了薛姨娘一個人情,又將唐初瑾適時提了出來。
果然,唐墨聞言,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唐清月和薛姨娘道:“你們先起來,一切等瑾兒回來再說。”說著,他眼神在大廳里轉了一圈兒,皺眉看著其他下人,隨手一指道:“你再去瞧瞧,看看李大夫怎么還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