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莫播到十一點半和觀眾道別之后就下播了。
他明天要早起趕第一班的公交車回家,因為顧離已經接受杭城高級中學的招生計劃,而這個招生計劃是需要簽一份協(xié)議的。
協(xié)議對雙方都是一個約束,顧離簽署了這個協(xié)議,中考結束之后不能再去其他學校就讀,而相應的杭城高級中學,保證給予顧離學雜費用的減免,生活上的補貼,還有教學資源上的傾斜。
這份協(xié)議需要雙方當面簽署,顧莫的父母文化都不高,所以這件事情就落在了顧莫的身上,下午他媽媽打電話過來就是說的這件事情。
時間約在了明天十點,杭城坐動車到平江兩個小時,看的出來那邊對顧離很重視。
下播之后簡單的沖了個澡,顧雙霜的房門緊閉,顯然是知道了顧莫知道她直播時候說的那些話。
顧莫打了個哈氣,也沒心思和她鬧,以后有的是時間收拾她。
早上第一班車是6:20,顧莫五點多出門,到車站的時候,那輛擋風玻璃上方寫著‘平江——潮頭’的公交車停在車站的中央,時間沒到,司機沒來。
隨便在車站邊的早餐攤子上買了一個咸菜烙餅,等吃完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縣城的巴士不像城市里的公交車無人售票,不是對平江人們的思想覺悟不放心,而是收費的構成比較復雜。
不像城市里一條路線,從起點坐到終點的價錢和坐一站的價錢是一樣的,平江是一個小縣城,這里的公交它有自己的風骨,起步兩塊五,每過一個村子加五毛錢。
顧莫要回家,沿途要經過大大小小總共十幾個小村子,像一塊畫布上被隨意割裂出來的不規(guī)則形狀。
所以這一趟他要花上12塊錢的車費。
售票的是一個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姑娘,他不知道姑娘是給她媽媽代班,還是準備將自己的青春耗費在行駛的車輛,還有每天不同面孔遞過來的錢上。
聽起來有點奇怪。
顧莫一個鄰居姐姐,高中畢業(yè)之后,在一輛鄉(xiāng)間的巴士上當售票,后來聽說去了一個城市的ktv里上班了。
姐姐和他同姓,但沒有親戚關系,她的名字顧莫很喜歡。
青春期的男孩子注意力很難集中,看到一個姑娘,思維就不知道發(fā)散到哪去了。
售票的姑娘都被他看的臉紅了。
平江雖然是個靠水的南方縣城,但是這里的女孩子和溫婉的水鄉(xiāng)女子有著不小的差距,女孩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一只并不算好看的手,徑直伸到顧莫面前。
指甲修剪的很干凈。
顧莫抬頭看向了手的主人,清晨的陽光從車窗外撒進來,從顧莫的背后照在他好看的眼眉上,白皙的臉龐被染上了陽光的顏色。
顧莫疑惑的看著她,讓女孩想起了可憐無辜的小奶狗,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那里。偷偷的瞄了一眼開車的爸爸,這么好看的小哥哥要不還是不收錢了吧。
“哦,不好意思,我到潮頭。”顧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上車之后走神了,急忙從口袋里掏出二十塊錢遞了到她的手里。
女孩從自己的包里給顧莫找了十塊錢,顧莫接了過來,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女孩露出一個笑容示意自己沒有找錯。
反正這是她爹的車,她想收多少收多少,女孩心中想到,這么好看的小哥哥,不要錢都可以。
讀高中三年,這條路線的車以每年一塊錢的速度穩(wěn)步上漲,今天竟然一下子回到了兩年前的消費水平,讓顧莫很高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女孩子有種想把手里捏著的二十塊錢還給他的沖動。
公交車走走停停,顧莫到家的時候七點多,父母已經上班去了。
顧莫把他初中騎了三年的自行車拉出來,騎著去菜市場。
“張伯,幫我挑一條鯽魚,不要太大。”到市場門口的時候,顧莫把自行車隨便一停,也不用鎖。
張伯六十幾歲,自家有一個小小的魚塘,因為租不起菜市場里的攤位,用白色的塑料桶接著了水,就這樣拉著魚放在市場旁邊賣。
市場里賣水產的看在他一個老人的份上,也沒有找他麻煩,張伯也偶爾到他攤位上買上幾只螃蟹解解饞。
這是小鎮(zhèn)上的日常,沒有城管,很少糾紛。偶爾看到兩個婦女罵街,過兩天又約著一起去跳廣場舞了。
顧莫買了幾個父母愛吃的菜,出來的時候,張伯已經把魚殺好,收拾干凈用袋子裝了起來,笑呵呵的給他遞了過來:“小莫放假了啊。”
顧莫放假每天早上出來買菜,已經好多年了,常去的幾個攤位都知道他,剛剛買菜的時候,大嬸還給他塞了一把芹菜和小蔥。
“嗯放假了,不過暑假要去平江住一段時間。”顧莫接過魚說道,把錢遞了過去。
“哦,平江好啊。”張伯有點失落的說道。顧莫放假來買菜,都會坐在旁邊的三輪車上,陪他聊聊天,今年不來了,也許以后都不來了。
學校那邊約的是十點,顧莫回家將電飯煲定時,把菜都收拾好。騎著他那輛已經有點響的自行車往學校去,他在那里讀了三年,而現在顧離也要從那里畢業(yè)了。
下個星期中考,今天學校還是要讀書的。門口的大爺竟然還認識他,開了小門將他放了進來。
三年過去,校道兩旁的梧桐和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操場的籃球架稍微破舊了一點。
那個愛在出操的時候顯擺他扣籃能力的體育老師,依舊和以前一樣給上體育課的同學發(fā)完籃球之后,懶洋洋的窩在樹影里躲太陽。
顧莫原本想醞釀一些物是人非的情緒,突然發(fā)現這個學校,并沒有因為他幾年沒來發(fā)生什么變化。
“喂,老逼,校長來了。”顧莫對著已經快睡著的體育老師喊了一聲,引起上體育課的學生一整嬉笑。
看來老逼這個外號還沒有失傳,對與這種傳承,顧莫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