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劉青云喜歡打牌,經常和他的兄弟在宿舍打牌,而且他還喜歡玩帶錢的。
于是我跟我的幾個朋友引他上套,先讓他贏了點錢,然后又慢慢的蠶食回來。
最終,我從劉青云那里得到了兩千現金和一張兩千元的欠條。
辦公室雅雀無聲,任花兒說完后也低著頭,一臉羞愧。在策劃這件事的時候,覺得只不過是在懲惡揚善,直到把這件事做成了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個人。
龍老師愣了愣,緩緩說了句:任花兒,這件事,錯在你。
任花兒誠懇的認錯:我知道,對不起。
辦公室再次陷入了寂靜,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龍老師率先打破了寂靜:關于任花兒的處分,我們就事論事,我也不偏袒任花兒。依我說,就讓任花兒回家反省幾天好了。
教導主任眉毛挑了下,心想這還不是偏袒?
校長附和龍老師:嗯,龍老師說到得沒錯,學生是祖國的未來,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很痛心。劉老師你平時應該加強這方面的管理,知道了嗎?
教導主任急忙答道:知道了,校長。
教導主任也不敢強硬了,倘若再強硬下去,校長順勢將責任推給自己就不妙了。
任花兒卻突然插話:我還有話要說!
校長一臉疑惑:說。
任花兒眼神堅定:為什么不開除劉青云?
教導主任聽到這句話頓時炸毛:小崽子,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劉老師,注意你的言辭!別忘了你的身份!”龍老師嚴厲的呵斥。
“碰碰——”校長拍了拍桌子,震住了場面。
校長:任花兒你對于不開除劉青云這件事,有什么疑問嗎?
任花兒:有!雖然劉青云現在在家養傷,是受害者。但他作惡多端,他同時也是施害者。
校長兩手一攤:證據呢?
任花兒呆住了:證據……沒,沒有。
校長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這就對了,你沒有他犯錯的證據,就像他也沒有你打斷他手的證據一樣。
校長停頓了下,接著道:說實話,今天我就是看在龍老師的面子上,才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我不想再因為你們這些學生的事節外生枝了。
任花兒:可是,可是校長……
校長打斷了任花兒的爭辯:沒有什么可是,即使微光中學身處一個十八線的小縣城,這里依然每年會有一兩個清北的好學生。當然,也有南下打工、混社會的,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而已。
任花兒一臉的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我們終將會走向自己的結局,所以就不必在意過程?
校長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我現在幫你重新開處分通知,上次是回家反省一周,這次就一個月吧。
任花兒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處分通知,他只想聽到那句自己苦等了三年的話。
任花兒反駁:呵呵,每個人走的路都不一樣,但有一點,那就是誰也不想卑微的活著!
校長沒理任花兒,甚至看都沒看一眼他。
直到將處分通知遞給任花兒時,才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那就祝你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吧。
語氣平淡,恰似諷刺。
……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任花兒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陷入了魔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過那張處分通知、怎么從校長辦公室里走出來的。
任花兒還在回味著校長剛才的話,他嘴里輕聲的呢喃:呵呵,不必在意?真的……不必在意嗎?
“唉,任花兒,你又何必這幅表情?”是龍老師的聲音,龍老師還沒走,她一直陪在任花兒身邊。
任花兒回過神來,向四周望了望,校長室已經關了門,秋風吹過的走廊,只有任花兒和龍老師兩個人。
“老師,校長他知道嗎?他真的知道嗎?他真的知道我們的感受嗎?”
他真的知道嗎?在這小小的縣城里,校園欺凌的嚴重程度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阿杰也許知道,畢竟我們都是從學生時代走過來的。”
“可是,校長他明明知道,為什么還能坐視不理?”任花兒的語氣中帶了輕微的哭腔。
龍老師拍了拍任花兒的背,默默的讓任花兒的頭靠在了自己肩上。
“老師,三年來,我過得真的好壓抑……”
“對不起,老師。對不起,我成為了像他們一樣的人,我不再是純粹的被害者,因為我在報復的時候,也是一個惡毒的施害者。”
“那你醒悟了嗎?”龍老師問道。
“我醒悟了,我很早就醒悟了。從我被打的耳膜穿孔的時候,從我知道我朋友把人打進ICU的時候,從我看著手臂粗的木棍朝我揮過來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很多東西。”
“看來你知道了很多。”龍老師嘆了口氣,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可是我原本不想知道這些的啊。”這個脆弱的少年,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哭的委屈、哭的痛苦、哭的撕心裂肺。
“我……我為什么要知道這些呢?我……我知道的都是什么啊?我知道16歲以上可以進少管所,裙歐、攜帶兇器、赤道槍界都可以判刑,打架驗出輕微傷可以被拘留……
為什么?為什么我要知道這些?
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啊,這我知道啊,畢竟誰都不想卑微的活著。所以當我發現我改變不了現實的時候,我開始有意識的遠離這些人、這些事。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努力遠離它們,它們卻依然要對我緊追不舍……”
秋天是個悲傷的季節,像云淡風輕一般抽象。
這一天,什么都不曾改變過,但從這一天開始,一切都難以再一成不變下去了。
……
任花兒回教室默默的收了書包,此時還在上課。任花兒沒有回應朋友們的低聲慰問,只是在離開教室時,轉身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任花兒沒有回宿舍拿東西,就這樣背著書包,默默的離開了。
走到校門口時,任花兒又轉身看了看這個待了三年的學校。青樹紅花,清風艷日。
何謂孤寂?——清風,艷日,無笑意。
任花兒微微一笑,灑脫地轉身。
何謂放下?——千山,萬水,過眼云煙。
“大爺,開下門~”任花兒沖門衛大爺喊道。
門衛大爺:有出門條嗎?
任花兒將手中的處分通知舉高:沒有出門條,但我有這個。
任花兒將處分通知遞給門衛大爺。
處分通知上清清楚楚的寫著:經我校研究決定,給予任花兒同學回家反省一個月的處分以及記入學籍檔案。
大爺仔細看了一遍,嘆了口氣:你小子誒,回家后別閑著,多看看課本,都高三的學生了。
任花兒微笑著點頭:知道啦~
門衛大爺走回門衛室,打開了校門。
任花兒抿了抿嘴,踏出了微光中學的校門。
普通的街景,平凡的內心,倘若記錄青春的相機不再變焦,那么青春也就這樣了吧。
不會在回憶是覺得處處充滿美好,不會將那時的淚水喚作歷練,不會將那時的愚蠢當做單純……
任花兒心中反而有些期待這一個月假期了,不知道這一個月,自己能有多大的進步?
要好好鍛煉身體、好好復習課本、好好玩游戲……
對了對了,還要站在樹上唱歌哈哈哈~
喧喧又囂囂,停停又走走,只能將愿望深藏于心了,有點可惜誒。
眺向遠方,是時候努把力了,不為自己,也為了那些對自己抱以厚望的人們。
何謂青春?——清晨,黃昏,風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