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顧菘藍按掉鬧騰的響鈴,確定時間真真切切地停在早晨6點半,才伸了個大懶腰從床上坐起來。
她昨晚特地看了三遍日歷來確定自己沒搞錯日期,才安心睡下的。誰讓八月底與九月初之間永遠都缺少過渡,轉換地直截了當又猝不及防。
去年鬧了笑話,她今年總是要長進一點的。
整理好一切出門,她看了看手表,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對面的門打開,她反射性地抬頭,卻只見到云清從里面走出來。
“喲,藍藍啊,還沒去學校嗎?”
顧菘藍怔住,又立馬反應過來,忙點頭:“啊,我這就走了。”
云清笑著看她:“來得及嗎,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不用,時間還很充裕,我坐車就好啦。”
顧菘藍連連搖頭,有些尷尬地回上一笑,便匆匆道了別沿樓梯跑下去。
兩人并不順路,她匆匆離去也是為了不給云清添麻煩,可那架勢卻反而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顧菘藍跑到樓下,才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臉。
她居然一時給忘了,今天開始,她就得一個人上下學了。
明明心里對這個認知已經再清楚不過,結果走出家門的時候她還是無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四年時間所養成的習慣果然是很強大啊。
在公交車上碰到熟悉的司機師傅,她難免又被詢問池曄的去向。親口為孫師傅解釋完,顧菘藍愈加有了點獨自一人的真實感。
她下了車走進校園,沒有再往科教樓的方向走。升上高二之后,所有的教室就都被安排在食堂邊上的教學區了。
她再也不用每天早上嗅著福爾馬林來醒腦,也不用每天中午拉著倆姑娘奔跑著去食堂搶飯,還能體驗一把花香拌飯香的絕妙滋味。
但不知為何,看著陌生的教學樓和樓前的綠化,顧菘藍一點都感覺不到欣喜。
一大早的反常感在見到夏子苓和文晗的時候,終于得到了疏解。
她一進教室,就見夏子苓沖她招手,這姑娘梳著高高的馬尾坐在窗邊,晨光穿過樹影打在她的側臉上,完美地托起她驚艷的笑顏。
“你的位子我占好了,以后我們還繼續坐同桌呀。”
顧菘藍走過去,出乎意料地回她一臉委屈:“夫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妒了,你該允許我求納新歡,咱們家才能開枝展葉啊。”
夏子苓一愣,身后文晗毫不留情地扭了某人的臉一把:“真是給你點陽光就燦爛啊,要不是我看你這學期都要孤家寡人,早就占了咱子苓邊上的寶座了,哪輪得到你!”
臉上的痛意傳來,顧菘藍連忙求饒:“是是是!小的有眼無珠,不知我家夫人是搶手貨,以后會一心一意對她好的。多謝文施主不挖墻角之恩!”
夏子苓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引得邊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均往這邊望過來。
顧菘藍訕訕地從文晗手里掙脫出來,又望了眼夏子苓,不由地又被驚艷一番。不同于之前的拘謹,她的笑意里多了幾分歡暢,像是脫離了牢籠的鳥兒,舒展羽翼,享受飛翔。
總覺得新學期,她的美女同桌更耀眼了。
教室換了,大部分人卻都還在,只是進了幾個生面孔補上那些個離開去文科的空缺。
“早上好,各位今天精神還好嗎?”黃興打著哈欠走進教室,眼皮子底下似乎還有些陰影,“開學第一天一定要精力充沛,別像我,因為迫不及待想見到你們這群兔崽子,一宿沒睡好。”
“我也是,昨晚一閉上眼就是您的臉,嚇得我都沒敢睡覺。”斜挎著包的莊倫從后面跟進來,沒大沒小地接上一句。
黃興回過頭,沒好氣地瞪他:“所以你遲到了還怪我是吧?”
莊倫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嘿!”黃興一把撂起講臺上作為教棍的天線桿子,轉頭看興致勃勃看戲大伙兒,“一個暑假沒教訓你們,都皮癢了是吧,要不要我今早就來殺雞儆猴啊?”
不知情況的新人都有些慌張,早已見怪不怪的十班兔崽子們卻起哄地大笑起來:“您說了算。”
莊倫見狀,一把抱起背后的書包,夾起尾巴溜到最后一排去了。
黃興笑罵了一句,終究沒再做自毀形象的事,也總算想起來班里還有幾個懵逼的面孔,便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衣襟,做起了自我介紹:“不認識我的人請豎起耳朵,認識的人就再聽我吹一遍。我叫黃興,是咱們年級最好的數學老師,也是史無前例出色的班主任,咱們即將相守兩年,我對你們沒什么要求,就一點,出門在外多給我留點面子,別拆了我這完美形象的臺就好。”
下面配合地響起掌聲和哄笑。
顧菘藍跟著大伙兒一起鼓起掌來,心頭最后一點惆悵也跟著煙消云散了。
*
黃興給班里重新排了位置,莊倫還坐在顧菘藍后面,王諍和杜凱新成了同桌被安排去了別的地方,換來了文晗和她的新同桌。
這位新同桌是個新晉的十班人,也是填補充進來的人中唯一一個女生,顧菘藍看了她半晌,總覺得眼熟。
這是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姑娘,在她做自我介紹時便可見一斑。
她在黑板上寫下了比自己腦袋還大的名字,歪七扭八的字體卻透著幾分可愛:“大家好,我叫冉欣,是從原來的高一二班過來的。我這人智商不高,腦回路簡單,最怕麻煩,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還沒等顧菘藍想明白哪里見過她,這姑娘就自己賴了上來:“你就是顧菘藍?”
“額,是啊。”顧菘藍點點頭,心中卻狐疑,她好像不是那么有名的人吧?
冉欣聞言,一把抓起她的手,竟好奇地上下打量起她來。
顧菘藍受寵若驚地往夏子苓邊上靠了靠,以尋求一點安全感。
還沒等她想好詢問的措辭,對面冉欣已自己開了口。
“所以,你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池曄的青梅竹馬?”
顧菘藍心下一跳:“額,是啊。”
誰知,冉欣竟然露出了星星眼:“我很早之前就想找你討教一下了,你是怎么做到和那么麻煩的人相處十幾年的啊?”
討教?
麻煩?
顧菘藍一臉茫然地望著她:“什么意思?”
“哦,我好像忘記說一件事了。”冉欣一拍腦袋,恍然大悟般坐正了身子,“你認識江北吧,我也算是那家伙的青梅竹馬,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幫忙看著他。但是江北是個超級大麻煩,超級超級麻煩那種,麻煩到我一見他就想逃!”
“額,所以……”
“所以我想問你討教一下經驗啊,池曄和江北是朋友吧?物以類聚嘛,能和江北做朋友說明他也一定是個大麻煩吧!你一定有對付這種麻煩的辦法對不對?”
望見對面真誠無比的眼神,顧菘藍總算是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她了。
她就是她最初見到江北時,那個一邊抱怨著一邊追在他后面跑的女孩子。
可是,這個問題要她怎么回答,雖然池曄好像確實挺麻煩的,可她不覺得他是個麻煩啊……
顧菘藍求助地去看邊上的夏子苓,誰知她竟也是一臉的崇拜和求知:“顧老師,為我們談談你的經驗吧。”
顧菘藍:“……”
總覺得有一種挖坑給自己跳的感覺。
好在,文晗的出現幫她解了圍。
她一步一回頭地走過來,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顧菘藍忙問:“你怎么了?”
文晗眉頭微斂:“不是我,今天何季好像沒有來上學。”
語落,顧菘藍立馬轉頭去找何季的座位,王諍的后座上果然空空蕩蕩,什么東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