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結束便是高二的下半學期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氛圍在似有若無中滲透進了高二年級的各個角落。
老師們開始趕上課的進度,作業(yè)也越來越多,各個友誼學校的試卷滿天飛,再加上學校各處懸掛的高三祝福條,顧菘藍有種自己馬上就要上高考戰(zhàn)場的錯覺。
她往老師辦公室跑的次數(shù)比以往多了,有趣的是,她幾乎次次能在那兒撞見王雨文。起先王雨文還有幾分尷尬,后來習慣了,便干脆每次去辦公室前都過來招呼一聲她。
班里組建起了學習小組,何季和文晗明明隔了老遠的座位,卻被分到了一個組。顧菘藍看了眼一臉淡定地宣布分組情況的黃興,深度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周五下課時,何季過來找文晗:“明天我來你家找你啊。”
“還來?”文晗正在冉欣手里搶雞爪吃,聽到這話手一抖,雞爪直接掉在作業(yè)本上了,“你還想像上次一樣被我奶奶拿著棍子趕出去?”
冉欣本來還在心疼被本子玷污了的雞爪,聽到這話吃驚地抬起頭來:“用棍子……趕出去?”
何季一臉無所謂:“裝裝樣子而已,沒打到,而且后來浩浩偷偷來給我開門了。”
“浩浩開的門?”文晗微微皺眉,“你拿什么東西賄賂他了?”
“這個你別管。”何季閑適地看著冉欣將雞爪撿起來,一派渾不在意的模樣,“你幫我把成績提上去才是王道。”
他說完就走了,沒給文晗留下任何反駁的機會。
放學時,何季又偷偷來找了顧菘藍:“顧大,你有沒有文晗的美照?”
顧菘藍嘴角一抽:“你想干嘛?做屏保還是貼床頭?”
“想什么呢。”何季扭頭望了望,見四下沒人才松了口氣,“我要拿去勾引文浩。”
“哈?”
見她吃驚,何季不以為然:“你不覺得嗎,文浩在文家特別受寵?”
“嗯,覺得。”顧菘藍贊同地點頭,如何文晗是顆草,那文浩絕對就是塊寶。
“所以我覺得文浩是個突破口,如果文浩特別喜歡有個姐姐的話,沒準文晗在家里的地位會得到提升。”
顧菘藍天真地看他一眼,終是沒忍心潑他冷水:“行,一會兒回去就發(fā)你,只是文家是個兵荒馬亂之地,記得保護好自己,我會在精神上強烈支持你!”
何季:“……”
冉欣、莊倫、夏子苓還有顧菘藍四個人是一個學習小組,由于這學期有全國競賽,夏子苓和莊倫兩個人特別忙,四人就只能相約中午的一小段時間聚在一起講題。
顧菘藍本以為莊倫會很隨意,沒想到他卻意外地認真。
不僅講題時很仔細,還幫忙劃了不少重點,甚至偶爾會把競賽題改編一下拿出來給三人做。
有一次還巧合地押中了一道黃興的課堂小考題。
一下課,顧菘藍就拿了幾個小面包放到他桌上:“大佬威武,這次隨堂測試穩(wěn)了。”
莊倫也不客氣地接過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那是那是。”
顧菘藍欣喜地轉回身去,卻撞上了文晗戲謔的眼神。
她不解:“怎么了?”
文晗見莊倫起身離開,才傾身靠近了些,小聲道:“我說,莊倫是不是喜歡你?”
“哈?”顧菘藍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眼睛沒毛病吧?”
“什么眼睛,這是女人的直覺。”文晗煞有介事地分析起來,“你看,他一個平時不喜歡管閑事的人,卻在自己被人說作弊的情況下主動站出來幫你澄清。而且現(xiàn)在又那么熱情地給你講題押題,不覺得很可疑嗎?”
顧菘藍心下一動,卻還是搖頭:“我覺得不是你的直覺讓你得出的這個答案,而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看誰都像是情敵。”
文晗當即送她一個白眼:“你敢不敢臉皮再厚一點!”
……
文晗的話顧菘藍沒怎么當回事兒,可有一天,居然連孟霜霜都找上了門。
她趁著體育課的時候截住了偷懶的顧菘藍,雖然動作很大氣,臉上的表情卻相當扭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能啊。”顧菘藍挪了一下屁股,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
孟霜霜慢悠悠地坐下來,確定周圍沒有人,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那個,你和莊倫是……”
“絕對沒有任何關系!”
還沒等她說完,顧菘藍就義正言辭地打斷:“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你放一百個心。”
“真的?”孟霜霜卻是狐疑地看過來,“我怎么覺得他待你很特別啊。”
顧菘藍尷尬地笑了笑,又聽她說:“至少他跟我說話的時候,肯定沒有和你說話時那么隨意自然,反而像是裝出來親切。”
“……”顧菘藍怕她發(fā)脾氣,聽得有些慌,“我覺得你想多了,我這人沒臉沒皮沒脾氣,他應該是沒把我當女孩子看,所以才那么自然的。”
“是么。”孟霜霜神色微暗,兀自一笑,“其實我一直心里有數(shù),他不喜歡我。”
“……”不想她突然神傷,顧菘藍更加束手無策,“額,你也許應該樂觀一點。”
“這不是樂觀就能解決的問題,我跟他認識也有五年了,連流言都傳過了,我不相信我的心思他真的看不出來。這么久了,要有感覺早有了,不會還這么不冷不熱的……”她自顧自地傾訴完,側首看到顧菘藍低著頭,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些唐突,“抱歉,不自覺就跟你說了這些。”
“沒事。”顧菘藍趕忙擺手,“我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之前和自己水深火熱的人有一天會找她傾訴,意外曾經(jīng)像小公主一樣任性妄為的人也會有那么卑微柔弱的一面。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辦。”孟霜霜突然換了話題。
“我?”顧菘藍詫異,“為什么問我?”
“我覺得你的想法和思維很特別,經(jīng)常和別人不一樣。”孟霜霜卻是笑,“我覺得我快堅持不下去了,想從你那里聽聽新穎的看法。”
“額。”顧菘藍撓了撓頭,她什么時候成了眾人的知心姐姐了?
既然要幫忙分析,自然要身臨其境。她不由地將自己帶入到孟霜霜的情境之中,這么一帶,卻是把她自己給怔住了。
如何她是孟霜霜,而池曄是莊倫,會怎么樣?
如果,她滿腔的熱情和努力,最終只換來對方虛情假意的逢迎,只換來不冷不熱的寒暄,她要怎么辦?
這么一想,她整顆心都顫了顫,臉龐不由地熱了。
如果,沒有池曄一直以來給予她的溫柔和關懷做支撐,她還能不能堅守住心底那份執(zhí)念,還能不能像如今這般不自暴自棄地瘋狂?
“顧菘藍,你怎么了?”孟霜霜察覺到幾絲不對。
“啊,沒事。”顧菘藍回過神來,再看向邊上的姑娘時,眼里多了幾分尊敬,“我很佩服你,真的很厲害。”
“什么?”
“沒有希望還能堅持那么久,如果我是你,說不定已經(jīng)放棄了。”
“放棄?這真不像你會說的答案啊。”孟霜霜有些失望,“一聲不響地開始,一聲不響地放棄?”
“沒說一聲不響,你可以決絕一點。”
回答她的是從不知哪里走出來的王雨文:“霜霜,去表白吧。”
“啊?”孟霜霜驚地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我說,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吧。”王雨文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徹底地和自己做一個了斷,無論如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孟霜霜愣了愣,許久,紅著臉伸出手與她緊緊交握:“好。”
王雨文同顧菘藍打了聲招呼,便帶著孟霜霜去打羽毛球了。
顧菘藍獨自坐在樹蔭下,原本寧靜的心湖被孟霜霜的一番話攪地渾濁不堪。
她摸了摸胸口,忍不住吐了一下舌頭,突然想到文晗曾經(jīng)用四個字形容自己,她一直不以為然,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居然無比貼切。
恃寵而驕。
*
春回大地,萬物復蘇之際,二中給高二年級組織了一次公益活動。
利用周末的時間,每個班級前往不同的社會領域,給不同的人群送溫暖。
學校的本意是讓學生感受一下別人的艱苦和辛勞,同時放松一下被學習壓榨了許久的心。然而,適得其反,此舉卻遭來了眾多的抱怨和反對聲。
“周末有活動,作業(yè)怎么還那么多呀?”
“每天熬夜都做不完作業(yè)的我居然還要被派去關心別人?”
“學生這個鴨梨山大的苦逼群體怎么沒有社會人士來多多關注呢?”
……
一切的抱怨,被黃興的一句話生生鎮(zhèn)壓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別亂說,等你們回來了如果還有怨言,這禮拜的作業(yè)全免!”
一班被派去掃馬路了,十班則去的是敬老院。
由于環(huán)衛(wèi)工人工作時間比較早,一班的學生還被迫起了個大早。顧菘藍整理了一下慰問品出門的時候,池曄他們已經(jīng)掃完好幾條街了。
學校集合,再坐上包車前往敬老院。
下車的時候,見到眼前的建筑,顧菘藍不由地一怔。
原以為會是像醫(yī)院一樣高大先進的樓房,不想這座敬老院外觀樸素得很,就是90年代城鄉(xiāng)結合部隨處可見的兩層平房。
接待他們的是這個敬老院的院長,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人,姓周。
“歡迎大家到來。”她笑意盈盈地迎上來,“老人們剛起床,大家先分一下組,男生一部分人去打掃院子,一部分人去廚房領早飯,女生則要麻煩你們去幫老人們整理內務了。”
分組立馬完成了,顧菘藍和其他女生一起隨著周院長進了住區(qū),她看了眼門上新帖的春聯(lián),深吸一口氣。
敬老院這個地方,她已經(jīng)好奇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