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難熬的高溫天氣里，高二的孩子們完成了噩夢般的暑假補習。

補習結束后，顧菘藍直接背上厚厚的作業去了鄉下，待她再回來時，已經過了八月中旬了。

晚上，顧家三口圍坐在一起吃晚飯，秦蕓連著抬起頭看了她三次。

顧菘藍忍不住摸了三次臉，問她：“我今天臉長歪了？”

“那倒沒，我就是奇怪，你怎么在鄉下待了那么久也沒黑上一點？”秦蕓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以往回來總是能黑上一個度。”

“……”顧菘藍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因為我哪都沒去跑，一天到晚忙著掃作業了。”

“那么多作業？”顧延華放下筷子，關心地望向她。

“是啊，因為新課都上完了，發的全是復習題和模擬卷。”顧菘藍一攤手，“而這兩種卷子，從來都是個沒底的副本，每天都在刷新中。”

“辛苦了。”顧延華摸摸她的頭，“作業都做完了吧，還剩幾天別看書了，好好出去玩一玩。”

“是啊，磨刀不誤砍柴工，趁著最后幾天好好放松一下。”

秦蕓話剛說完，顧家的門鈴就響了。

“等等，這就來！”已經吃完飯的秦蕓的對著門叫了一聲，起身去開門，“喲，小曄啊。”

池曄回笑：“秦姨，板藍根在嗎？”

“在的，你晚飯吃好了？”秦蕓拿了雙鞋子給他，側身讓他進門。

“嗯，剛吃完。”

顧菘藍放下碗筷，扭頭看到他進來，詫異。

有什么事不能手機上或晚上在陽臺上說的，還專門跑過來講？

“顧叔。”

池曄打了聲招呼走過去，顧延華朝他點了下頭：“我們還在吃飯，你要不先坐一會？”

“小曄你坐一會兒，我去給去你切點水果。”

“秦姨，不用麻煩了。”池曄叫住她，“我就一點小事，馬上就走。”

“這么急做什么？”秦蕓熱情地將他往沙發上拉，“在我家還用得著客氣？”

池曄對于她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他側首看了眼顧菘藍，果然見這姑娘掃來的目光里含著嫉妒和深度的懷疑。

他笑了笑，繼續婉拒：“真的不用，我馬上要跟我爸出門一趟，是急事。”

“這樣啊。”見他不像是推托之詞，秦蕓才放開他，“那你找藍藍是什么事啊？”

“我想問板藍根有沒有空，我姐姐想邀請她去西安玩。”

“西安？”

“姐姐？”

秦蕓和顧菘藍同時問起。

“嗯。”池曄點頭，看向的人卻是顧延華，“就是吉林那個表姐姚筠，她今年大學剛畢業，馬上要出國留學，離開前特地在國內旅游了一圈，最后一站就是西安。她嫌一個人旅游太無聊，就想找我和板藍根一起。”

顧菘藍飛快地干掉碗里的飯，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轉過身來：“為什么還順便帶上我？”

她雖然小時候和姚筠見過面，但那也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和姚筠一點都不相熟。

“不知道。”池曄聳了一下肩，“但她原話是想找你一起去，順便捎上我。”

顧菘藍愣了一下，笑：“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所以呢？”池曄問她，“要去嗎？”

“當然要……”顧菘藍話剛出口，就感覺到邊上顧延華的眼神涼颼颼地朝自己飛過來，她不由地凜了凜，“爸，我能去嗎？”

顧延華看了眼池曄，池曄也正眸光淡淡地看著他。

他之所以特地過來跑一趟，也主要是為了爭取顧延華的意見。因為被作業折磨了一個暑假的顧菘藍對這樣一次旅行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秦蕓笑著走過去：“剛剛還說要勸藍藍好好去玩玩，現在轉眼就不同意了？”

“……”顧延華一噎，對于秦蕓這個在晚輩面前毫不給自己面子的行為相當不滿，“我只是擔心西安隔得有點遠，你們怎么去？”

“來回雙飛。”池曄回道，“兩個多小時吧。”

顧菘藍眼睛眨巴地去看顧延華：“爸，我還沒做過飛機嘞。”

顧延華直接瞪回去：“西安是我們國家十大火爐之一，這時候去溫度高得很，要被烤熟的。”

“不會不會。”秦蕓打開手機，直接調到西安天氣，“我剛看了，8月底最高溫度也就28、30度，跟我們這兒差不多。”

顧延華：“……”

一個人被三個人夾擊，他無言了一會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顧菘藍覺得，今天的顧延華有那么點幼稚的可愛。

她走過去幫他提提肩：“爸，旅游的錢先欠著，打上欠條，回頭我賺錢了一并還給你。”

“這哪里是錢的問題。”顧延華覺得在這么耗下去，他就要淪為一個摳門小氣不懂得體諒的毒父了，“我也沒說不同意。我聽說那里吃的東西很重口，你提前帶點泡面榨菜蘿卜干啥的去，別因為吃不慣餓著。”

顧菘藍笑著從后給了他一個擁抱：“謝謝老爸！”

顧延華綁著臉掰開她的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別貼這么近，太熱了。”

……

待池曄離開，顧菘藍被扔進廚房洗碗了，秦蕓在顧延華邊上坐下來：“老爸，你很不甘心嗎？”

顧延華瞥了她一眼：“為什么不甘心？”

秦蕓戲謔：“你提防小曄的原因，我可是知道的。”

顧延華傲嬌：“沒有不甘心，他說要做給我看，那我總要給他點表現的機會。”

“是么？”

秦蕓盯著他看了許久，盯到顧延華渾身都不自在了，才終于插著腰笑出聲來。

＊

兩天后一大早，顧菘藍拎著一個小號行李箱出門時，池曄已經在那兒等她了。

他走過去幫她拿箱子，她擺手回絕：“不用，我就放了一半的東西，輕得很。”

“是么，”池曄看了眼自己的箱子，“我也就放了一半，早說的話你可以把東西放我這兒，倒省力了。”

“誒？”顧菘藍微微一愣，“那我每天晚上不還得到你那兒拿東西，多麻煩。”

“哦，我好想忘記說了。”池曄倏而一笑，“我們不住賓館，住民宿。”

“民宿？”顧菘藍眨了眨眼，“那是什么？”

“就跟你在家差不多。”他看了眼手機，拿著東西下樓梯，“走吧，我爸在樓下等我們了。”

“嗷。”顧菘藍也沒多想，舉步跟上他。

池懷興將兩人送到機場后便走了，離開前也不忘囑咐他們保管好隨身財物。

兩人取了登機牌，托運完行李便過了安檢去了登機口。

顧菘藍隨意地看著四周，對所見的一切無一不感到新鮮。

“機場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她停在玻璃落地窗前往外看，“原來上下飛機是在通道里完成的，我還以為會跟電視演里一樣要走紅地毯樓梯。”

“紅地毯？”池曄好笑地走到她邊上，也跟著往外看了看，“你以為自己是國家領導人還是私人飛機主啊？”

“開個玩笑嘛。”

顧菘藍撇了下嘴，就聽到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轉過頭去仔細一聽，果然聽到有熟悉的女聲從遠處傳過來：“菘藍，這里！”

隨著聲音望過去，便看到夏子苓正背著個斜挎包，長裙飄飄地朝她跑過來。

“子苓。”她迎上去，“那么巧？”

“是啊。”夏子苓瞟了眼后面的池曄，不由地莞爾，“你們去哪兒啊，兩個人？”

后面兩個字有那么點調侃的味道，顧菘藍厚著臉皮假裝沒聽出來：“去西安，你呢？”

“我跟我爸媽一起去一趟BJ。”她指了指身后朝這邊走過來的夏偉義和趙娟，然后附上了顧菘藍的耳邊，“說是去旅游，其實是想讓我去看看學校。”

“嗯？”

“高考志愿。”

顧菘藍驚訝：“這么早？”

現在高三還沒開學啊。

夏子苓聳肩：“去BJ上大學是早就決定的事，我也反正沒異議，就當是和他們一起旅游了。”

說道這里，她又忍不住笑起：“話說我長那么大，還是第一次和爸媽三個人出去玩。”

顧菘藍頓住，回過味來又不禁替她感到高興：“記得好好享受啊。”

夏偉義和趙娟走近了，顧菘藍和池曄紛紛禮貌地打招呼。

趙娟一眼便認出了這個到哪兒都很出眾的少年：“我們很有緣啊，小伙子。”

池曄淡然點頭：“好久不見，趙阿姨。”

趙娟剛想說什么，眼光瞥到池曄身邊的姑娘，不由地一愣：“你們倆認識？”

這話問的有些奇怪，他倆要是不認識，怎么可能一起來這兒坐飛機？

夏子苓見狀，一把挽起趙娟的手臂：“他倆是青梅竹馬，趁暑假一起出去玩呢。”

她不由分說地將人拉著往外走，一邊朝顧菘藍他們告別：“我們登記時間要到了，就先走了，等開學再來找你們聊。”

顧菘藍愣愣地點點頭，見三人離開，不明所以地去看池曄：“這是……什么情況？”

池曄輕輕一笑：“無關緊要的情況。”

而另一邊，趙娟不滿地看著一路拖著自己的女兒：“你干嘛急急忙忙把我拉走？”

夏子苓這才放開她：“我怕您亂說話。”

“亂說話？”趙娟好笑地點了下她的腦袋，“我比你多吃那么多鹽飯，還能比你不會說話不成？”

說著，她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眼站在一起的少男少女，微微搖頭：“這倆人看上去一點都不配啊。”

“還說您不會亂說話呢。”夏子苓不太高興地拉了她一把，“我以前也覺得他們倆不可能，應該說我從沒想過能將他們倆放在一起看。”

在她從小的印象里，沒有誰能配的上那個不染塵埃的少年，即使有，站在他身側的女孩也一定有著這世上最出色的相貌和最純澈的心。

然而，現實并非童話，那個少年的完美全然只是她臆想。即使現實中的池曄也確實比同齡人要出色得多，他也終究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無人可攀的存在。

而顧菘藍，這個看似平平凡凡的女孩子，卻一次又一次用平凡書寫了非凡，用實際行動，顛覆了那個她從小用來束縛住自己的認知。

驚艷一個人的靈魂，并不需要多出眾的自身條件，任何一個平凡的人，靠著自己的努力和熱忱，靠著一顆堅毅勇敢而積極向上的心，都可以做到。

“媽，后來我發現自己搞錯了。”夏子苓笑著仰起頭，“如果你跟他們相處得久一些，你也會認為，應該說任何人都會認為，他們倆很合適。”

＊

三個小時后，西安咸陽國際機場的接機大廳內，姚筠百無聊賴地坐在行李箱上，看著邊上的姚岳拿著手機打游戲。

“別急。”姚岳頭都沒抬就知道她不耐煩了，“快到了。”

姚筠沒章法地用手敲著被自己坐住的行李箱：“不是急，是越來越期待了。”

“期待？”

“是啊，期待見一見你和池曄口中那個神奇的板藍根啊。”

姚筠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以前見的時候沒啥印象，這次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能入了我那個眼光快高到天上去了的弟弟的眼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