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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星星的烏托邦

你和我的細水流長(大結局)

高考成績公布后的次日一早,顧菘藍拿著蒲扇坐在河邊,手上捧著一本各類學校專業的填報指南。

這時候,手機響了。

“在干嘛呢?”文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聽得出來她挺愜意。

“在選學校呢。”顧菘藍放下蒲扇,一手握著手機,一手繼續翻擱在腿上的書。

“選學校?”文晗吃了一驚,“你居然在選學校?!”

“額。”顧菘藍不解,“我就不能選學校么?”

“你不是考得超好的么?報T大應該沒什么壓力……”文晗說著一愣,腦子轉過彎來時又倏地笑起,“哈哈哈對哦!你現在分數高了,選擇自然就多了。要不拋下池大神,跟爺我去BJ吧?”

“……”顧菘藍嘴角一抽,“我沒說不選T大,更沒說要去BJ啊。”

她把書合上,抬首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不過,聽完爺爺的建議我覺得藥學挺適合我的,那樣的話,T大就不合適了。”

“嘖嘖嘖。”文晗聞言搖頭,“你要想清楚啊,你不報T大,以后和池曄可就不在一個學校了哈,就算在一個城市,交通方便,也不是每天都能見到面的。”

“嘛,這個我也知道。”顧菘藍輕輕嘆氣,“但如果我為了和他在一個學校,就去讀一個不擅長的專業,出來之后不知所為,那樣真的好嗎?”

這話出口,連顧菘藍自己都有些恍然。

當沒有選擇權,或面前的選擇有明顯優劣的時候,人自然不會猶豫,只會抓著這唯一的選項埋頭苦干往前沖;但當眼前的選擇眾多時,就有了比較,需要考慮的東西和面臨的誘惑便也增加了。

不知道一直以來,池曄是怎么做到沉著和果斷的。

“虧你這個時候還能保持頭腦清醒呢。”文晗聽后不由地莞爾,“你該不會已經在后悔自己超常發揮了吧?”

顧菘藍扯了一下嘴角:“是有點。”

回應她的是耳邊文晗爽朗的笑聲,響徹天際。

“話說,何季考得怎么樣?”等她笑完了,顧菘藍又問。

“他沒你這煩惱。”文晗頓了頓道,“一本肯定沒戲。不過,也算是正常發揮吧。”

“無論如何,能去的了BJ就好。”顧菘藍調侃完,伸了個懶腰站起來,“但是,不管我報什么志愿,以后我們倆是真的要異地了,你可別見異思遷忘了我啊。”

“說什么呢,”文晗的聲音沉了下去,聽得出來在故意壓制情緒,“雖然我倆感情向來塑料,但這也是無可替代的塑料啊!”

“……”

顧菘藍正無語間,又聽她說:“守得住的東西,就算隔著千山萬水也能好好守住;守不住的,就算近在咫尺,也會從手心流失。我們倆,屬于前者。”

“嗯。”顧菘藍隔著屏幕認真地點了下頭,感覺自己像是在表白,“我的心,永遠與你同在。”

志愿填報系統開啟的前一天,顧菘藍從鄉下回到城里。

她提著拉桿箱爬上四樓的時候,剛好遇到云清從家里出來。

“云姨。”她笑著打招呼,想沒想就問,“池曄回來了嗎?”

高考一結束,池曄就跟著池懷興出遠門了,據說是去山區看一個橋梁工程。地方比較荒僻,沒什么信號,所以她到現在都沒聯系上他。

“還沒呢,預計要下個禮拜才回來。”云清見她一上來就問這個,玩味一笑,“怎么,想他了?”

“……”顧菘藍面部表情抽了抽,“那個,高考成績出來了,我考的不錯,想謝謝他。”

“是么?”

“嗯。”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提著行李箱尷尬地往回走,“我急著去問我媽填志愿的意見,先走了啊。”

見她慌慌張張的進了屋,云清抵著門把手,笑得天花亂墜。

正好是周末,秦蕓和顧延華都在家。

顧菘藍放好了行李,去找坐在桌前正翻著雜志的秦蕓。

“媽,你有空嗎,我想問問你志愿的事兒。”

“志愿?”秦蕓抬起頭來,“什么志愿。”

“……”這時候了,還能是什么志愿?

“哦,高考志愿啊。”秦蕓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隨你自己吧,想報什么報什么。”

“哈?”顧菘藍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么隨便?”

別的父母不是都在急著問這問那,到處打探專業和學校行情的么?

到她這兒,怎么就隨便兩個字搞定了?

“真的都由我自己來做主嗎?”

“是啊。”秦蕓不緊不慢地看向她,“這是你自己的人生,當然得你自己做決定。我要是幫你做了決定,結果到時候你混的不好不滿意,回過頭來埋怨我,那我豈不是很冤?”

顧菘藍:“……”

這真的是親媽么?

“那你就不給我點意見嗎,作為過來人?”

“意見嘛,當然也是有的。”見她的表情凝固了,秦蕓笑著伸手將她拉到身邊,“事實上,不管你做出什么樣的選擇,現實與想象總是會有很大差距的。再好的選擇,也一定會有很多讓你不滿的地方;而再差的選擇,也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我希望你能把做出選擇的理由都寫下來,記在心里,不要輕易動搖。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始料不及的狀況,都要記著你的初心,認真地去對待每一個問題,竭盡全力地去努力。”

顧菘藍微怔,許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寫。”

她說做就做,話落便轉身走回了屋里。

如此一來,她便自然不知道,待她離開,一直躲在房里偷聽的顧延華開門走了出來。

他幾步走到秦蕓身后,幫她提了提肩,又按了按太陽穴:“表面上這么輕松,其實心里擔心得很吧?”

秦蕓搖頭一笑:“沒事的,她總是要自己飛的,我們也是時候要學著放手了。”

高三畢業典禮當天,池曄還是沒有回來。

顧菘藍在秦蕓的指點下,沒有穿校服,而是選了一身過膝的連衣裙,又將長發盤起,僅留幾絲碎發在耳旁和額前,整個人一下子多了不少青春活力。

背了個小包出門,下樓前她又特地再看了眼手機信息。

最后一條還是她昨天發的:“我第一志愿報了F大的藥劑學。”

仍然沒有回應。

打開一樓的鐵門往外走,樓前出乎意料的熱鬧。

菜園邊上圍了不少人,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聊天。

她往前走了兩步,才找到一個人群的缺口望進去,這一見便被驚艷。

之前纏繞在桿子上的綠色藤本開了花,火紅的波浪里點綴著些許鵝黃和粉白,每一朵的幾重花瓣褶皺地向外旋開,一朵一朵大而艷麗,美而不俗。

“這是玫瑰吧?”

“不是不是,這是月季,藤本的月季。”

聽到有人討論,顧菘藍這才想起來,這是池曄這半年來一直在打理的植物,沒想到開出花來會這么壯觀。

“奶奶!”有小娃娃掙脫奶奶的手,跑到月季下面伸出手昂起頭,“要這個!想要!”

“好好好。”被請求的大嬸當即應了聲走過去,“這就給你折一支。”

顧菘藍見了,便馬上想走過去阻止,卻有人先了她一步。

是很早之前一直反對在綠化帶上種菜的張嬸和李嬸。

“別折別折,就算娃娃喜歡也別折。你一個人折了,后面人看著都想折,到時候大伙兒每人來一支,這地方可就沒有花可以看了。”

“是啊是啊,你說你是給孩子折的,誰家沒個孩子啊,你家孩子有了,他家孩子不給折,多不公平。我看啊,干脆誰都別折。這么看著多好看啊。”

一群人紛紛說是,想折花的大嬸臉上有些掛不住,點了點頭,將孩子給抱開了。

小娃娃自然是不愿意,大伙兒又圍上去相勸,摸出了不少糖果玩意兒送給他,才平息了這場小風波。

見狀,顧菘藍將跨出去的腳收回來,淡笑著轉身出門。

只是,花都開了,不知道池曄要等到什么時候才回來呢?

顧菘藍走進十班的時候,人基本上都到齊了。

不同以往清一色的校服,今天的大伙兒都默契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她在門口望了一圈,第一次見到班里同學這幅模樣,竟十分的新鮮。

人還沒走到座位上,就有幾人朝著她圍了上來:“喲,今天這漂亮的小妞是誰啊?”

顧菘藍訕訕一笑:“謝謝恭維,我很受用。”

“真的好看呀。”夏子苓也站起身來,“以后你該多穿穿裙子,這樣才像個女孩子。”

“哈哈哈哈!”文晗聞言捧腹大笑,“敢情兒,我們板藍根一直以來都不像個女孩子啊。”

“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得。”顧菘藍扯著嘴角攔住她,“您別說了,我心里有數。”

夏子苓自己都笑了:“沒事,你要自信,這樣子真的好看。”

黃興抱著很多東西走進教室,叫了顧菘藍上去幫忙發各類畢業材料。

他今天特地穿了身西裝,系了一條領帶,看上去非常正式。

顧菘藍不由地調侃一句:“老師你今天這么鄭重啊?”

“是啊。”黃興捋了捋胸前的領帶,“送別自然是一個鄭重的事情。”

這話一出,全班都安靜了。

黃興示意顧菘藍繼續安排人分發東西,自己清了清嗓子,吐了口氣。

“現在,在這里,我要給大家開最后一次班會,上最后一課。”

“我們先說一說高考吧,這對現在的你們而言肯定是最重要的事了。”他端莊地在講臺前站好,表情前所未有地肅穆,“雖然總體而言我們十班考得很不錯,但考試這種事兒肯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有考好的,就一定會有考差的。考的好的,我祝福你們有一個錦繡前程;沒考好的,我也想對你們說,恭喜你們即將開始一段未知的絢爛人生。”

這話一出,全班哄堂大笑。

“嘿,有什么好笑的!”黃興嚴肅地拍了拍桌子,“我一點都沒開玩笑!”

“你們別笑話我考前一套,考后又是一套。其實不是。考前那么說是為了激勵你們,給你們打氣,讓你們別氣餒和放棄!而考后這一套說辭,也不是為了安慰你們。”

他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意,眼光飄遠了,像是回想起了很多年前。

“你們不知道,我當年就是高考落榜生。哈,看不出來吧,我這么高的智商也會落榜?”

這點熟悉的自戀又引起了不少笑聲,但笑完之后,大伙兒的心也隨之寧靜下來了。

“我們那時候沒那么多大學可以讀,高考落榜之后就只能找工作或者讀大專。當時也覺得整個世界都塌了,要好的同學全上了線,都有了光輝的前程,就我一個人,前途未卜。可是能怎么辦呢,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啊。我在權衡利弊之后,選擇讀了大專,又在經過很久的努力之后,成為了一名老師。從毛頭小子,到優秀青年教師,再到最年輕的資深骨干、特級教師,二中給我帶來了太多的驚喜。”

他聲音平穩低沉,撫平了教室里所有的躁動:“現在回首來看,高考落榜于我而言未必是一件壞事。人生的境遇就是那么奇怪,如果沒有當時的落榜,就沒有我后來的發奮圖強,就可能不會成為一名人民教師,就不會遇到我的老婆,也不會遇到可愛的你們,就沒有我現在的幸福生活。”

“對這個時代的你們來說,高考更不過是人生的一個小坎,它能決定你們兩三年的境遇,但絕對主宰不了你們的人生。”他見一些學生臉上帶著不以為然,兀自一笑,“也許你們現在覺得這些話都是狗屁,要是高考不重要,怎么會得到那么高的重視?是,高考重要,但絕對沒有那么重要。還記得我曾經跟你們說過一句話嗎,很多在當時來看覺得要死要活的事情,等多年之后再回頭來望,你們會發現,它其實也不過如此。”

“我跟你們說功不唐捐,任何付出的努力終會得到回報,這句話也是真的。只不過,這個回報可能沒有高考成績那么顯眼,但一定是有的,只是現在的你們還沒有發現。”

說完一大段話,他舒了一口氣,從講臺上抱起一個箱子,又從箱子里取出幾個信封,問:“你們還記得這里面是什么嗎?”

顧菘藍回頭看了眼,答道:“當時您讓我們寫的,將來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對的。”他點了點頭,舉起一個信封,“文科班孩子們的我已經給他們送過去了,而后來加入十班的孩子,我高二的時候也找你們補過。所以,現在在這里的,是在座的每個人一年半或兩年前對未來自己的期望。現在我報名字,你們自己上來領。”

被叫到的學生一個個上去領信封,在黃興的示意下當著所有人的面拆開來看。

不少人,直接就在黑板前面紅了眼。

每個信封里,多夾了黃興的一段寄語。

顧菘藍打開信封的時候,也一下子哽咽了。

“親愛的班長大人:

謝謝你這三年來對我的輔助,也謝謝你為十班所做的一切。你的期望曾讓我肅然起敬,而這一路走來,我所看到的勤奮努力、勇往直前的你,已然強大和優秀。我相信,你眼中所見的世界,便是這世上最美的烏托邦。”

“黃老師,”她側過身,眼里泛著淚光,“我可以最后抱一下你嗎?”

結果,每個上去的學生都要求黃興給一個擁抱,黃興受寵若驚。

“你們悠著點啊,我每年送走一批學生的時候都要引起公憤的,今年可別讓我再吃刀子眼啦!”

全班再一次哄笑,只是,這一次是流著淚的哄笑。

稍后,畢業典禮在體育館進行。

二中理科第一名、全市的理科狀元的林墨遠發表了畢業感言。

他一走上臺就獲得了一片掌聲,眾人仰望之下,這家伙也千載難逢地扭捏了一把。

“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林墨遠。我很榮幸,今天能站在這兒作為畢業生代表發言。”

他深深鞠了一躬,拿著稿子站在綴著鮮花的演講臺前,一字一句飽含深情地感謝和祝福。

顧菘藍站在臺下遠遠地看著他,一邊覺得感動,一邊又覺得好笑。

三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那么正經的模樣。

最后一個字落下,他又鞠躬,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只是,當掌聲落下,他還杵在那兒沒下去。

負責老師朝他揮了揮手,他點了下頭,卻又拿起了話筒:“那個,不好意思,我想借此寶地干一件私事。”

這話一出,全場騷動。

顧菘藍不由自主地轉身去看夏子苓,卻見她掰著手指、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那個……”林墨遠在臺上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你們別想多了,我又不是要表白。”

全場爆笑。

“我就說兩句話。”他調整了一下聲線,一本正經,“第一句,想對男同胞們說,這世上好姑娘多了去了,那種排到門口的隊伍,大伙兒就別再去湊熱鬧了;第二句,嗯,我自詡十分優秀,最大的強項就是能給人帶來無盡的歡樂,所以……請某個知道我心意的人,給我留一個機會。謝謝!”

“哇!”

“誰啊?!”

“誰誰誰?我們班的?”

“表白!表白!表白!”

“……”

場面一下子沸騰了。

梁玉琴想上去阻攔,被旁邊的黃興一把拉住:“難得的,讓他們鬧一鬧吧。”

夏子苓依舊低著頭,可耳根卻漸漸紅了。

顧菘藍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誰能想到林墨遠居然會來那么一出,這算是他所說的追求宣言么?

嘛,她笑了笑,不得不承認這還挺浪漫的。

林墨遠被一眾人起哄,正準備灰溜溜地臺上溜下去,就被一陣“膽小鬼!”“是男人就說出來!”等等話語堵了回來。

他訕訕地縮了縮脖子,不知所措間,眼光就瞥見了在體育館門口快步走來的一個身影。

一見那人,他當即就忘了自己的處境,拿起話頭就喊:“靠,池曄,我話都說完了你怎么才來?”

“……”

體育館里的喧鬧聲驟然停止,眾人不約而同地往門口望去。

逆光里正走來一個少年,白襯衫、牛仔褲,再簡單不過的穿搭,只因他挺拔的身影而顯得分外出挑,出塵絕世。

池曄放下手機抬起頭,一眼就見全場人都看著自己,有點懵。

而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全場又騷動了。

很久很久以后,二中仍然廣泛傳播著一段“佳話”,狀元學霸暗戀大神同桌多年,趁著畢業典禮隱晦表白,卻不想對方不在,生生錯過。

林墨遠因此臉黑了一個月。

……

顧菘藍感覺到手機震動,伸手將它掏出來。

上面多了兩條信息。

一條是幾分鐘前的:抱歉,手機在山里摔壞了,現在才看到你的短信。

一條就在剛剛:我到體育館了。

她心下一動,順著人群往門口望去,卻只見人潮翻涌,再也找不到那個久違了的身影。

她打開屏幕開始碼字,剛碼了一半,就又收到一條信息:我先回一趟一班,等下一起回家。

這行字入眼,她笑著把信息都刪掉,只回上了一個:好。

不需要轟轟烈烈的儀式,只簡簡單單的三句話,便能觸動她的心。

這無聲的短信,居然會比林墨遠那兩句聲勢浩大的宣言,要動聽許多。

畢業典禮結束后,畢業生們紛紛離校。

氣氛一時被傷感所充盈。

何季過來找文晗:“可以走了吧?”

“嗯,行了。”

文晗抱起一大本留言冊站起來,卻被顧菘藍攔住:“干嘛去呀兩個人?”

“給浩浩買禮物去。”文晗假裝沒聽出她的調侃,“下個月浩浩又要生日了,忒煩。”

“嘖嘖。”顧菘藍揚起了眉毛,“所以,這算是約會么?”

何季眉間一跳,就見文晗揮了揮手轉身往外走:“我連表白都沒收到過,約哪門子的會啊。”

何季愣了愣,張嘴間就已不見了文晗的聲音。

“咿~”

他賠笑兩聲,在一眾人戲謔的眼神里,紅透了耳根,轉身跟了出去。

冉欣看了眼,一掌拍在顧菘藍的桌子上:“我賭文晗今天不會同意。”

顧菘藍煞有介事地點了下頭:“我跟你。”

夏子苓:“……”

相互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夏子苓和冉欣也先后離開了。

顧菘藍依舊坐在原位上,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走完。

就像看電影一樣,最后的謝幕總歸有些悵然若失的傷感。

眼前浮現開學第一天,她和文晗一起走進教室時看到場景。

一張張陌生的臉,在三年的時光里一點一點地相知,一點一點地編織起只屬于十班的故事,又一天一天地成為無可替代的回憶。

這時候,她才深刻地意識到,三年時光已然流逝,高中的花樣年華再也不會回來了。

“顧菘藍。”有人叫了她一聲,她聞聲側首,見到了王雨文和孟霜霜。

“聽說你高考考得超好啊。”

“啊。”顧菘藍微赧,“運氣爆棚啦,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孟霜霜拿出手機,“給我們留個你的電話吧,以后還要保持聯系啊。”

“好啊。”她也拿出手機與她們倆交換了聯系方式,又問,“你們倆考得還好嗎?”

“不是很好。”王雨文搖頭,卻沒那么絕望,“不過,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我能讓你嚇上一跳。”

“好啊,”顧菘藍點頭笑起,“我拭目以待。”

……

人漸漸走光了,最后一個離開的是王諍。

“班長,你還不走嗎?”他出門前回頭看了她一眼。

“嗯。”顧菘藍把手放在桌上,撐起腦袋看他,“今天應該不會下雨吧?”

“下雨?”

王諍看了眼外面的天,一如既往地沒聽懂顧菘藍的話。

“這么好的天怎么可能下雨?”

顧菘藍在心里默念著這句可能會聽到的回答,卻不想幾秒之后,王諍出乎意料地回她一笑。

“不會。”他說,“今天一定是晴空萬里。”

……

王諍走了,就只剩下顧菘藍了一個人。

她站起身,光好門窗,最后望了眼空蕩蕩的教室,才往外走。

正要關門,就有一個身影沖了過來。

“等等!先別關。”來人是莊倫,“我手表忘拿了。”

“哦。”顧菘藍又幫他把門打開了,“你也有這么馬虎的時候啊。”

“我又不是圣賢。”

莊倫嗤笑一聲,走進去拿了手表再出來,卻看到她還在原地。

“你怎么還不走?”

“我想做最后一個走的人。”

“怎么,所謂的儀式感么?”

“嗯,算是吧。”顧菘藍淺淺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學校報了哪兒?”

“在南方,X大,怎么了?”

顧菘藍看他一眼,淡淡道:“子苓去了BJ。”

莊倫微微一怔,聳肩:“是啊,那又如何?”

“……沒什么,不如何。”

既然莊倫都那么說了,她也沒打算再問什么。

并不是每一份感情都需要有始有終的。林墨遠有林墨遠的想法,莊倫則有莊倫的選擇。

見他不打算說話了,莊倫道了別轉身往前走。

剛走兩步,他又回過頭來,不復剛才的輕佻:“我是不是,還欠你一句對不起?”

“嗯?”顧菘藍沒聽明白。

“算了。”他兀自一笑,轉回頭去,提起腳步往前走,“那就謝謝你。”

此時,池曄帶著林墨遠去和模型社的學弟學妹們告別,剛開門進去,就發現此時的社內安靜異常。

有一道不合群的身影立在教室的后方,正仰頭望著那個詮釋不了形狀的巨大模型。

時間像是回到了三年前,他們第一次走進模型社,那人微笑以迎:“歡迎來到模型社大家庭。”

“部長!”林墨遠下意識地就這么叫出了聲。

沈橋回過頭,對著他倆微微頷首。

“我應該謝謝你們。”他說,“模型社終于有了點它該有的樣子了。”

池曄走到他身邊,一同去看那個名為“自由”的模型。

它造型奇特,上色奇特,裝飾也奇特。

明明沒什么可供觀賞的美感,卻是越看越有意思。

特別是那些單看實在入不眼的圖案,當被放在整個模型背景下去看時,就因為它們的微不足道,竟會顯得別有一番風味。

“有失才有得。”池曄說,“‘自由’里沒有我們原以為的那種不受限制的自由,卻有追求自由過程中最意外的收獲。”

和莊倫告別,顧菘藍獨自一人往校門口走,周圍是零零散散離校的高三生。

有人談天說地,有人相互鼓勁,也有的哭得兩眼通紅。

“班長?”

背后有人叫了她一聲,她辨析著聲線轉過身,果然看到了杜凱新。

他今天穿著簡潔的T恤長褲,昂首挺胸,看上去挺拔許多。

想到紅榜上瞥到過的名字,顧菘藍笑著停下腳步:“你高考考得不錯吧?”

“嗯,算是正常發揮。”他幾步走到她邊上,“沒你發揮的好。”

“哈哈,我就是運氣好,高考的題目正好合我的胃口。”顧菘藍謙虛了一番,又問,“你一志愿填了哪兒?”

“Z大。”

“南邊那個Z大?”

“嗯。”杜凱新點頭,“你呢,T大?”

“沒有啊。”顧菘藍微赧,為什么他們都以為她會填T大?

剛才在教室里,冉欣、夏子苓甚至莊倫都以為她會報T大。

“我填了F大。”

“是嘛?”杜凱新有些吃驚,“我還以為……”

“什么?”

“啊。”他移開目去,欲言又止。

顧菘藍看他一眼,想了想道:“我覺得你這個欲言又止的毛病得改改,明明就很想說什么,偏偏顧慮太多說不出來。你這樣,聽得人難受,你自己憋著也很難受吧?”

“是啊。”杜凱新緩緩一笑,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心中突然有了計較,“那我說了,你不要介意。”

“嗯,你說吧。”顧菘藍挺了一下背脊,擺出一副我會認真聽得姿態,“我怎么會介意。”

聽言,杜凱新轉過身子正視她,目光相對的一刻又馬上心虛地移開,慌張的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到這邊,才有故作冷靜地回過頭來。

將他的一系列小動作收進眼里,顧菘藍略有遲疑,一股異樣的感覺突然從胸口生起,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杜凱新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攥緊了五指:“那個,顧菘藍。”

“嗯?”

“我……喜歡你。”

“……”

?!

顧菘藍猛地一頓,吃驚地睜大了眼。

他剛剛,說了什么?

杜凱新整個臉都紅了,只是這回,他沒再逃避目光:“你不用回答我什么,我也知道你的答案,我只是想告訴你而已,還有,謝謝你。”

“……額,啊。”顧菘藍機械地應了一聲,半拍之后,竟情急之下朝他點了頭,“不客氣。”

聞言,杜凱新笑了一聲:“你真的挺……”

挺什么,他就沒再說下去了。

顧菘藍正不解他怎么聲音突然卡住了,就見他恢復了剛見時的坦蕩,笑著轉過了身:“就這樣吧,我們后會有期。”

“啊……后會有期。”

她象征性地揮揮手,愣愣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走遠,其實神智尚未清明,胸口情緒仍在混亂的翻涌。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從男生那里聽到那四個字。

原來她不是自作多情,原來杜凱新對她的奇怪態度真的是喜歡,原來……

原來后面的句子是什么,她突然完全想不出來了,因為思維在此徹底斷裂。

因為,她在邊想邊側首的剎那,猛地發現自己身后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然后,整個世界都凝固了。

“江北!”

冉欣臨時接道江南的電話,讓她幫忙找江北一起回去,便只能又開始了她漫步目的校園搜尋之旅。

她喘著氣走在操場上,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一,那個無休無止到處找人還被班上朋友嘲笑的高一。

這時候,有人回了她一句:“這里。”

她轉頭循聲望去,才看到江北戴著他的標志性耳機,坐在雙杠上,正朝她招手:“找我做什么?”

他沒穿校服,劉海又養長了,閑閑的坐在那里,與高一時似乎無異。

她看著這樣的少年,許久未動。

“你怎么了?”

江北見她突然不動了,從雙杠上跳下來,朝她走過去。

高一的江北,見了她就逃,絕對不會像這樣主動朝她走過來的。

“沒。”冉欣突地松了口氣,“我剛剛產生錯覺了,還以為時光倒流了,還好還好還好。”

她拍了拍胸脯,打死她都不像再過一遍高一了。

“你說什么?”江北沒聽懂。

“沒事沒事。”冉欣做了個離開的手勢,“江南哥找你呢,快點回去吧。”

“哦。”江北應了一聲,和她一起往回走,忽然想到什么,“我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吧?”

“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江北獨自喃喃,“同樣是青梅竹馬,怎么差別會那么大呢?”

“嗯?”冉欣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當即一個早已練熟的擒拿手就揮過去了,“你剛剛說什么?!”

江北笑了笑,不著邊際地躲開。

謝謝兩個字停在喉嚨里,他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他們,都已不同當年。

顧菘藍足足死機了有半分鐘,才一點一點地重啟神智。

她緩緩地抬起頭,去看同她一樣立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少年。

半個月不見,他曬黑了一點,少了幾分白皙的精致,卻多了幾分成熟的性感。

他立在那里,整個背景都黯淡了。

顧菘藍拼命地讓自己的腦袋轉動起來。

池曄是什么時候站在那兒的?剛才的話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如果他早就在那兒了,杜凱新應該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了,所以他應該是剛剛才來?

可是如果他是剛剛才來,那他現在杵在那兒做什么?不應該鎮定地走過來叫她回家了么?

她這么糾結不已的時候,池曄真的朝她走了過來。

只是,他一步一步走得極慢,每一步砸在顧菘藍的心頭上,都幾乎讓她抓狂。

幾秒鐘的煎熬之后,他終于經過了她身邊。

顧菘藍低著頭,揪起身側的裙邊,卻只聽他輕描淡寫地道:“走吧。”

“……”

顧菘藍差點就這么倒地上了。

她踉蹌了一下,轉身立穩了追上他。

丫的,這人嚇死人不償命!

……

兩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均是無言。

顧菘藍的腦海里兩種猜測仍在不停地打架,就在這時,池曄終于開了口。

“今天我們走回去吧?”

“啥?”

“最后一次了,不坐公交,走回去吧。”

“好,好啊。”她木木地點點頭,幾步走到他邊上。

“你怎么突然穿裙子了?”

“因為日子特殊,很奇怪么?”

“沒有,挺好看的。”

注意力一直放在他到底有沒有聽到上,顧菘藍一時沒注意聽他的回答是什么,只隨口答了句:“是嘛。”

半晌,她才后知后覺地跳起來:“誒?”

池曄看著她這模樣,終于忍不住笑了。

“你一志愿報了F大?”

“啊,是啊。”她仍然沒看他,“不知道能不能上。”

“看你的分數,不出意外應該可以。”

“是嘛。”

等了半天沒等到下句,顧菘藍終于仰起頭:“你不生氣?”

池曄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我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

正想著怎么解釋,就觸到他溫柔的眼神。

她的心就這么安定了,他是真的沒有生氣。

既然如此,那再糾結這個問題又有什么意義?

兩人并肩走了一路,這條來往了無數次的街道,還是第一次這樣并肩走過。

顧菘藍想到剛才杜凱新的告白,竟有一些佩服。

不知道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能順利地說出那四個字。

至少,現在的她還不知道該怎么去說出來。

許久,她想起一件事:“話說,開學第一天的打賭,是我贏了。”

“嗯。”池曄淺笑著點頭,“你想我為你做什么?”

想要你永遠待在我身邊!

顧菘藍看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

而她默念的話,池曄自然是聽不到:“想好了么?”

將那句話從心頭抿掉,顧菘藍轉過頭往前走了幾步。

要來一句承諾太過容易,但遵守一個承諾卻很難。

他們的人生還很長,如果到最后,因為不可抗拒的原因而導致承諾變為負擔,那她求來這個承諾的意義何在?

她往前望去,看到不遠處清歡還沒打烊的招牌,突然有了主意。

“你請我吃個包子吧?”

“嗯?”池曄一愣,確定沒聽錯后,好笑地挑眉,“你確定?”

花了三年時間好不容易贏來的賭,最后只要一個包子作獎勵?

“嗯。”顧菘藍卻是認認真真地點了下頭,“就一個包子。”

她提步,往清歡小跑過去:“因為,我會努力,爭取以后每天都讓你請我吃包子。”

這話入耳,池曄猛地一頓。

許久,他看著漸漸跑遠的倩麗身影,緩緩笑開。

罷了,我們的未來,我與你一起努力。

(全文完)

山鰩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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