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入深秋，夜晚開始變得寒冷，秋風一絲絲吹入骨，冷得那么突然。

小柔踏進后院，就看到樹下正在喝茶的蕭信，今天午間蕭信從王宮回來就告訴了大家他將前去抵御永昌軍的事，蕭信心里也清楚這是個必輸的局，但卻沒有將任何一絲情緒表現的臉上，依舊能如往常一般淡然。

“蕭信，我有事想跟你說。”小柔輕輕開口，不忍打破這寧靜的夜晚。

“坐下說。”蕭信指了指邊上的座位，順便幫小柔也沏上茶。

小柔看著蕭信的側臉，冷不丁的就想起了滿月那日晚上蕭信說的話，不過看蕭信現在這個樣子，估計也是已經忘記了，果然，只是酒后胡言嗎……小柔有些失望的想。

“蕭信，記不記得你送我玄鐵劍的那天？”小柔想了半天，有點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明明今天白天在蓮一他們面前很自然的就承認了。

“記得。”蕭信有些疑惑，他還以為小柔來找他是為了永昌的事，卻沒想到小柔突然提起了以前的事。

“其實……我有事情隱瞞了你。”小柔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蕭信的表情，卻發現蕭信并沒有什么很驚訝的表情。

“恩。”

“你不問我隱瞞了什么嗎？”這下換小柔愣住了。

蕭信看著小柔發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小柔，每個人都有隱私，我只要知道你是幫我的，就行了。”就如同當初給小柔玄鐵劍時一樣的話，既然當初選擇了信任，便不會懷疑。

小柔深深看了蕭信一眼，“蕭信，我姓東臨。”

又是一陣秋風吹過，讓茶杯中的茶有了一絲漣漪。

“東臨柔……長公主。”蕭信盡量的讓自己不表現的那么吃驚，可聽到小柔親口承認的瞬間，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與小柔相處這么久，蕭信隱隱也懷疑過小柔的身份，覺得小柔的身份應該不只是一介臣女這么簡單，只是，卻從來沒有想到小柔竟然是東臨長公主，東臨柔。

“你一點都不吃驚？”這下又輪到小柔愣住了，蕭信聽到這個一點都不驚訝？難道他早就知道……不、不可能，別說自己隱藏的很好，世人都知道長公主前幾日已經回宮，任誰應該都是上午蓮一他們那樣的反應才對呀。

“小柔，我只覺得你不是那么簡單的臣女，只是萬萬沒想到你是長公主。”說不吃驚那是不可能的，蕭信現在之所以還能保持平靜，大多是從小養成的喜不行于色的習慣。

“小柔，那你現在于我坦白這些是為何？”蕭信知道小柔時長公主也只是瞬間的驚訝，其他的還是跟平時一樣直呼小柔的名字。

“明日，我要離開齊國了。”小柔說道，明天葬一出發，齊國的一切基本上塵埃落地，剩下的后續就算不提前通知蕭信，相信蕭信也是知道該如何做的。而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讓葬一白白犧牲，她要確保八王子的失敗萬無一失，然后要讓永昌為此付出代價，想到這里，小柔眼里閃過一絲陰冷。

“小柔……”蕭信反射間想開口挽留，可是一想到小柔的身份，卻也找不到留下小柔的理由。

小柔看出了蕭信表情中的不舍，朝他燦爛一笑，“蕭信，再過不久就是東臨大典，希望到時候我們能在東臨皇城相見”小柔這句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東臨大典是東臨皇朝每年一次的盛大慶典，東臨大典期間，所有的附屬國王，各分支諸侯，都要趕往東臨皇城。

再次相見，她是東臨長公主，而他應該是齊王。

蕭信明白小柔如此說的意思，“小柔，為何選擇了我？”為何不是去幫助四弟，或者是八弟。

“因為你最合適。”小柔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她也是有私心的，無論是四王子與永昌的關系，還是八王子手上的兵權，對東臨都是威脅，而蕭信無論是品行還是背景，都更適合做齊王。

“小柔，如果你是長公主的話，那你與南宮將軍……”蕭信突然間想起了坊間有關長公主與南宮君絕的傳聞，心跳漏了一拍，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明顯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聽到蕭信提起南宮君絕，小柔收起了笑容，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那般回答道，“我與他，不過是前塵往事了。”

也許就這個詞是最合適形容她與南宮君絕的關系了，早在三年前那個晚上，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聽出了小柔語氣中的冷漠，蕭信也不再繼續追問，只是心里莫名的焦躁，一想到那些各色各樣的傳聞，看到小柔因為南宮君絕而輕易改變的情緒。

那么的不順眼。

“蓮一他們白日里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明天我將與師兄一道離開，接下來事，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行了，至于你父王那邊，我自由辦法。”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但是小柔還是忍不住交代著。

“小柔，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無用嗎？”聽著小柔的這些囑咐，蕭信竟是第一次覺得煩躁。

“我、我并無這個意思。”沒料到蕭信會突然這樣說，小柔一瞬間慌了。

蕭信上前兩步靠近小柔，伸手拉起了小柔的手腕，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小柔，我想做個能幫助你，護著你的人。”

這話很早之前蕭信就想對小柔說，只是當時覺得往后的日子還很多，他想過了這段時間，然后許她一個安穩無憂的未來，但是如今得知小柔的真實身份后，這份情感開始變得急切。

“蕭信，你應該有聽說過東臨長公主是個什么樣的人。”小柔低垂下眼眸，不去看蕭信。

“我聽說過。”

東臨長公主的名字在民間，可不是什么好名聲，人人口中的長公主，冷血無情，功于心計，年幼時喪父卻在父親的葬禮上冷眼旁觀，后來在戰場上，無視百姓生死，殘忍坑殺數萬將士，為了勝利不折手段……這些傳聞早就將長公主這個名字塑造成一個無情暴君般的形象，加上后來還有宮中私養男寵等等的傳聞也都不絕于耳。

雖然百姓懼怕長公主的手段不敢大肆宣揚，但私底下民間母親們在教育兒女上，長公主都是反面例子。

蕭信松開小柔的手腕，卻伸手撫上了她臉頰上的那支妖艷的桃花。

“比起傳聞，我更相信我親眼見到的。”

小柔偏頭躲開了蕭信的手，她早已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對于蕭信現在想表達的意思，她心里也清楚，只是她是不可能做蕭信的王后的，“蕭信，我是東臨柔，東臨皇室最后一個人，我不可能背棄這個姓氏。”

這就是現實，雖然之前為了躲避南宮君絕口口聲聲說過自己不再是長公主，但是她始終身上流著東臨的血脈，有著東臨的姓氏，她如果跟蕭信在一起了，東臨從此姓蕭，那她何來的臉面面對一手建造東臨皇朝的先祖？

小柔的話，也正是蕭信再知道她身份后會如此焦躁的原因，蕭信打心里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如此心急。

“小柔，我們逃吧，我不要這王位了，讓八弟去爭吧，我們離開這里吧。”蕭信很認真的看著小柔，他本來對那王位也不是很在乎，想要，不過是看不過百姓們受苦。

見蕭信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小柔皺起了眉頭，“蕭信，我們認識不過短短半年，你卻要為這半年放棄這些？拋棄蓮一他們？”相較于蕭信，也許是因為曾經經歷過，小柔對感情這回事看得比較淡。

“如果我答應了你，與你離開，即使現在不后悔，將來的某一天你一定會后悔的。”小柔很肯定的說，世上沒有哪個男人不愛權力地位，比如說南宮君絕就是其中一個。

“如果我不會后悔呢。”

“我不能拋棄東臨皇朝。”小柔簡單一句話，算是回答了蕭信。“每個人都有要承擔的責任，我生下來就姓東臨，這是我的命，在東陵皇朝與感情之間，我不能那么自私，如果我跟你離開了，我會一輩子愧對我的姓氏。”

蕭信就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小柔不說話，他沒辦法反駁這一點，他尚有兄弟的存在，即使他不在，也有兄弟繼承這份責任，但小柔只有一個人，她是唯一一個東臨皇室成員。

“小柔，我最后還有一個問題。”蕭信眼里漸漸透出一絲落寞。

“你說。”

“如果你是林小柔，你會跟我走嗎？”

秋風吹過，拂起了小柔與蕭信的頭發，發尾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沒有如果。”

說完這句，小柔轉身離開，發絲分離，有幾根糾纏得太深，還是扯痛了彼此。

回到屋中，發現蘇梓杰已經在等她了。

蘇梓杰看到了小柔眼底的隱忍，嘆了一口氣，“小柔，你并沒有做錯什么。”

小柔很自然的向前幾步把臉埋進了蘇梓杰懷里，“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但是為什么這里空蕩蕩的。”小柔指了指自己的心。

蘇梓杰伸手撫上了小柔的后腦，順著發絲一下一下撫摸著安慰道，“傻瓜，你們才認識多久啊。”

良久之后小柔恢復了平靜，淡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小柔，我們連夜離開吧，你身上的毒差不多到日子了。”

“恩，現在就走吧。”小柔已經感覺到體內真氣開始渙散。

她當年中的雪毒，雖然勉強抑制了毒性保住了性命，卻并沒有徹底清除，每隔一段日子，會有一天突然內力盡失伴隨著周身劇痛無法行動，所以每當快要到這一天的時候，蘇梓杰總是會寸步不離的守著她，而這個秘密，就只有她和蘇梓杰兩個人知道。

蘇梓杰伸手抱起小柔，便施展輕功避開護府的人幾個起落與夜色融為一體離開了，小柔靠在蘇梓杰懷里，視線還是不自覺的望向越來越遠的護府。

“師兄，我要趕在東臨大典前回到皇都。”

“但是你的身體……”

小柔此時的身體，是經受不起長途跋涉的。

“不是有師兄在么。”小柔閉上了眼睛開始調節自己的內力，她完全信任蘇梓杰，如果沒有蘇梓杰，她不可能活到現在，當初那個晚上蘇梓杰帶她逃出皇宮，四處求醫，這份恩情她一輩子難以回報，也正因如此，她無條件的信任蘇梓杰。

“小柔……”蘇梓杰心底一暖，不再說什么。

無論將來發生什么，我永遠都會護著你的，蘇梓杰心里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