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將朝政之事全部交由東臨瑾后,小柔便過上了悠閑的日子,悠閑到什么程度呢?因為無需早朝,加上冬天嗜睡,她可以一覺睡到正午才起床……
小柔嘴上說的將朝堂之事全權(quán)交由東臨瑾,而實際上也是這樣做的,從那天早朝過后,除了奉逸和南宮君絕,她不再接觸任何大臣的覲見,不管有什么事,一律推脫,而每日各地上呈的奏折也都不再過問,日日待在神華殿中撫琴看書,過得好不快哉。
“小柔。”蘇梓杰打了一盆水走入神華殿,意料中的看到某人都這個時辰了還賴在床上不愿起身,那睡姿……若是傳出去有損長公主之名啊……
小柔似夢似醒中聽到有人叫她,微微睜開了眼,看到是蘇梓杰后又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蘇梓杰將水盆放在床邊,無奈的叉腰看著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柔。
罷了,蘇梓杰心想反正此時叫小柔起來她也沒什么事做,干脆就不再繼續(xù)喚醒她,而是輕輕坐在小柔床邊,伸手替小柔把脈。
這些日子,每一天蘇梓杰都會來為小柔把脈,然后親自煎藥為小柔調(diào)理身子。
小柔即使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拉自己的手,知道是蘇梓杰在為自己把脈也就很配合的翻了個身,換了個稍微正常的睡姿后乖乖任由蘇梓杰把脈,反正她睡得舒坦就行。
蘇梓杰細(xì)細(xì)的為小柔把脈,只是眉頭依舊緊鎖。
“我打了水,你也別睡太久了,趕緊起身洗漱吃早點。”知道小柔聽得到自己說話,蘇梓杰留下這句話后便起身準(zhǔn)備離開神華殿去給小柔煎藥。
“師兄……”小柔迷迷糊糊喊住了蘇梓杰,剛睡醒的眼神惺忪迷茫,像是在說夢話一般,“師兄,你可不可以實話告訴我,我還剩幾年?”
蘇梓杰的背影一僵,并沒有回頭看小柔,“你別想這么多,按我說的做,我保你二十年無憂。”留下這句話后,蘇梓杰便邁步離開了神華殿
二十年嗎……小柔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睛恢復(fù)了往日的清澈。
掀開被子,小柔坐起身伸了個懶腰,“唉,今天做什么好呢?”
以前老是覺得事情多的沒完沒了,一整天的時間都不夠用,但是如今恢復(fù)了悠閑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好,以前宮中的娘娘們平時都是做什么打發(fā)時間的?
繡花?
小柔皺了皺眉頭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她跟那些個尋常公主的生長方式不一樣,什么女紅什么刺繡的,她完全是一竅不通,讓她耍劍可以,讓她拿繡花針……還是算了。
在床邊坐了半晌,小柔才起身洗漱,然后抱著她心愛的“遺風(fēng)”往蘭景宮走。
這“遺風(fēng)”不愧是齊國國寶,當(dāng)年的天下第一琴師最中意的琴,這做工材質(zhì),即使已經(jīng)過了百年的歲月,琴音依舊清脆動聽。
“公主殿下圣安,不知殿下去哪,需要奴婢幫忙嗎?”去蘭景宮的路上,遇到了個宮女。
小柔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讓別人幫忙拿“遺風(fēng)”,萬一沒拿穩(wěn)摔了怎么辦?
“你幫本宮準(zhǔn)備煮茶器具搬去蘭景宮。”
“是。”這宮女開心的領(lǐng)命便準(zhǔn)備去了,看那背影似乎還很雀躍……
小柔不明那宮女無端端的為何那般開心,也沒有多問,只是繼續(xù)往蘭景宮走。
她不知道,在這宮中當(dāng)差的下人們都十分敬重她,特別是宮女們,設(shè)想一下,在這個年代,能有哪個女子能夠成就長公主這般的作為?不管她在外名聲有多不好,依舊是天下女子心底深處的憧憬,況且長公主平日里凡是大多親力親為,她們這些個宮女也希望長公主能夠有事吩咐她們?nèi)プ觥?/p>
蘭景宮每日都有下人打掃,即使如今已經(jīng)空無一人,依舊保持著干凈整潔,院中的桃樹已經(jīng)花落,地上卻沒有堆積過多的落花,雖說沒有花的枝頭顯得凄清,可小柔反而覺得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將“遺風(fēng)”放在石桌上,小柔走入蘭景宮內(nèi)找出了葉如落在時經(jīng)常使用的香薰,將點著的熏香放入香爐拿出院子,放在石桌邊,而方才那個宮女已經(jīng)將茶具與煮水架取來。
“殿下需要奴婢為您沏茶嗎?”
“哦,本宮自己來就行,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是。”那宮女也沒再說什么,而是默默退出了蘭景宮。
小柔滿意的看著面前的東西,這雅致的小生活正是她所追求的,伸手焚香后,小柔輕輕的撥動“遺風(fēng)”的琴弦。
清脆的琴音從指間傳出,正應(yīng)了那句“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
小柔微微閉著眼,將腦中的雜念全部拋在腦后。
一陣腳步傳來,小柔聽到了卻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那人走入蘭景宮后,也并未馬上出聲打斷小柔的琴聲,直到一曲終了,那人才開口道。
“公主殿下好興致,不知可否有幸喝到殿下親手泡的茶水呢?”奉逸站在離小柔不遠的地方,并未再靠近。、
小柔拂平琴弦,而后轉(zhuǎn)身將已經(jīng)煮沸的開水倒入茶壺中,“逸王,過來坐吧。”
奉逸揚了揚頭也沒有拒絕,走到小柔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小柔按著茶壺蓋,等了片刻后端起茶壺到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放在奉逸面前,“奉逸,你來不會是只想找我討杯茶吧?”
“前朝有事?”小柔自己也輕輕抿了一口茶,淡淡的看了奉逸一眼。
小柔說的沒錯,奉逸可不是那種無事可做來找小柔喝茶的人,下朝后奉逸就去神華殿找小柔,發(fā)現(xiàn)她并不在神華殿,才來這蘭景宮碰碰運氣,沒想到小柔確實就在蘭景宮。
“我知道你是想盡快讓瑾殿下接手朝堂之事,所以才撒手不管,但是你要知道,朝堂上大多數(shù)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都是你一手提拔的。”奉逸也不繞彎子,直奔主題。
“然后呢?”小柔繼續(xù)往下問,奉逸說的這個她也清楚,當(dāng)年除掉丞相時,牽連出的丞相同黨都被她一并殺了,當(dāng)時朝堂之上接近半數(shù)的大臣被牽連而死,現(xiàn)在的朝堂大多數(shù)官員都是后期小柔從民間尋的。
“那些人視你為君主,即便瑾殿下是你的親弟弟,他們也不信任瑾殿下,所以凡是第一時間都會想著找你稟告,而不是聽從瑾殿下的意見,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奉逸喝了一口茶,銳利的眼神直視小柔的雙眸。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在東臨久待。”小柔的反應(yīng)倒是很淡然,奉逸是什么意思她明白,奉逸說的話算是很委婉了,換句話就是說,只要她東臨柔在這東臨皇宮一天,朝中就會有不服東臨瑾的人在。
她如果只是尋常那般執(zhí)政也就算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對于東臨有大功,所以朝中大臣將她當(dāng)作主君也是正常的,東臨危難時是她帶領(lǐng)所有人走出絕境,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而東臨瑾在這太平之時回東臨,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大臣們有不滿也是正常的。
東臨瑾執(zhí)政的這幾日里,每日都有許多大臣跪在神華殿外請求見她一面她心里是清楚的,這些人,除非她不在東臨皇宮,否則不管是什么時候,不管他們有何事,第一時間想到的人都不會是東臨瑾,而是她東臨柔。
“你準(zhǔn)備去哪?”奉逸微微一愣,下意識便問。
“我自然是有自己的事。”小柔挑了挑眉,趁機打趣道,“難不成逸王不舍得本宮離開?”
奉逸冷哼一聲,冷漠的眼神完全不加掩飾,“你去哪于我有何干系?”
小柔也習(xí)慣了奉逸這種以下犯上的態(tài)度,并沒有生氣,而是繼續(xù)為他添滿茶,“逸王,我打算去一趟司徒家,先前有很多事都讓我很在意,我必須要親自去一趟才能安心。”
“司徒家?”奉逸第一時間想到了那日形態(tài)可怕的尸人,以及至今不知被何人殘殺在獄中的蜜沁。
“恩。”
“那你打算何時去?”奉逸聽到小柔要去司徒家,并沒有太意外,畢竟眼前這個女人他多多少少還是了解的,凡是會危害到東臨的因素,她都會不惜一切代價除去。
“開春,等小瑾登基,我就出發(fā)。”小柔毫不在意的跟奉逸說自己的計劃,這件事她一直都只是暗中計劃著,還未來得及跟其他人說,奉逸是第一個知道此事的人。
“如此也好。”奉逸想著,開春后東臨瑾登基,小柔在那個時候離開對于東臨瑾來說也是件好事,新帝登基,與臣子都需要時間磨合。
“到時候小瑾和他的抱負(fù)就拜托你啦。”雖是句玩笑話,但是小柔看奉逸的眼神卻是認(rèn)真無比。
奉逸聽到了“抱負(fù)”二字,知道小柔話中是什么意思,“瑾殿下一統(tǒng)天下的抱負(fù),我作為臣子一定竭盡全力輔佐他。”
這句話像是對東臨瑾表忠心,也像是對小柔的承諾。
聽到奉逸這句話,小柔也算是放心了,奉逸能看出東臨瑾的想法,說明他們君臣二人已然足夠信任,她也算是放心了。
“逸王一會可有事要忙?”小柔突然問道。
“并無。”奉逸也不知道小柔突然問這個做什么,只是如實回答。
“那你聽我撫琴一首,幫我看看有何處需改進。”小柔說著,便伸手重新?lián)嵘稀斑z風(fēng)”的琴弦。
奉逸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小柔撫琴,伸手將重新燒開的水倒入茶壺中,淡淡的茶香味溢出,纏繞在小柔指尖,兩人能夠如此歲月靜好的坐在一處,還是第一次。
當(dāng)年奉逸也是小柔自民間尋得的臣子,第一眼見到奉逸,小柔就直覺出奉逸的敵意,那般不加掩飾,赤裸裸的敵意。
可是小柔卻一直容忍奉逸,因為她發(fā)現(xiàn),這個人雖然對自己有敵意,但是對于百姓,對于朝堂整事,一直都是一絲不茍,小柔從來沒有問過奉逸為何對她抱有如此深的敵意,相反的因為奉逸的政績,一手將他提拔到萬人之上的位置,甚至于讓他成為了東臨百年歷史來第一個不是皇親國戚的王爺。
而奉逸抱著仇恨來到小柔面前,雖說一直都對小柔決絕的處事方法不滿,可漸漸的他也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女人其實是有能力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可是他依舊對于她的處事方式極度不滿,東臨柔在他眼中,殘暴,絕情,視人命如草芥,所以他接受了蜜沁的出現(xiàn),想要取代小柔。
事情揭露后,這兩人卻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他一點都不感到內(nèi)疚,而東臨柔也沒有絲毫怪罪他的意思,就好像這件事只是朝堂上政見沖突時的爭吵一般,突然的發(fā)生,而后悄無聲息的平靜下來。
只是東臨柔依舊是從前的東臨柔,可是奉逸卻變了,他心里其實開始接受小柔這樣的處事方法,他從未待在那個位置上,所以不知道那個位置的人心里的想法,但是他再次不可否認(rèn)的,東臨柔的處事方式雖然絕情,但卻是這個年代所需要的最有效的方式。
也許他們兩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知己,但是這似敵似友的關(guān)系卻非常奇特的建立在一種信任的關(guān)系之上,連他們本人都說不清楚,對方對于自己究竟是什么。
也許,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合適的相處方式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