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感知世界是從哪兒開始的呢？
陳全心中莫名地出現了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的體溫開始漸漸升高起來了，不似先前那么的冰冷，眼前的光線透過眼皮，不停晃動，卻不刺眼，他深吸了一口氣，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坐在一棵大槐樹下，樹下小溪潺潺，遠處白鳥逐陽。
這一切如詩如畫，或者說確是如詩如畫。
那些樹并沒有蚊蠅繞枝，溪里也無驚魚撲浪，鳥不啼，風無絮，似乎一切都平靜得讓人安寧，不似尋常景象。
“醒了？”細語柔音。
陳全斜斜抬頭，看見秘客正佇立在他身邊，他趕忙站起身，躬身謝到，
“多虧高人出手相救，否則陳全早已遭遇不測。”
“誒，江湖人的事，便是江湖里的浪花罷了，星星點點，起起落落，不必放在心上。”
“哎，”陳全搖了搖頭，“讓高人見笑了，我陳全平日疏于修行，節骨眼上只能聽天由命。”
“天？命？非也。”
秘客跨了一步，站在了小溪上，鞋子卻不沾濕氣，他招手示意陳全跟上他。
陳全也跨步跟上，可是一腳踩到了溪水里，就猛地陷了進去，冰冷的溪水將他的褲腿都打濕了。
“陳副官，你，珍惜自己的時間嗎？”
時間？在這個異世界穿來穿去，我都忘了自己還有時間的概念，我當然希望早點結束這個游戲啦！陳全心里想著，口中說到，
“當然珍惜時間啦！”
“那么，你為什么走得這么慢呢？”
話兒還飄在空中，秘客就離了陳全十多米遠，仿佛一瞬間的事情，陳全想要加速趕上，卻發現自己的鞋底沾滿了濕漉漉的泥巴，原來小溪旁邊都是腐土，加上方才濕了鞋，粘得越來越多。
“高人慢點走，我鞋上都是濕土，有土所以走不快！”
“土，又在哪里呢？”
頃刻間，小溪消失了，地面消失了，天空，大樹，飛鳥，太陽，統統消失了，只剩下空蕩蕩的乳白色。
“這，這是怎么回事？”陳全手足無措。
“這兒，是我的靈境，根本就沒有水，也沒有土，有的只是陳副官的遲疑。”
“我的遲疑？我有什么遲疑？”
靈境暗了下來，空中亮起零零碎碎的點點繁星，秘客用手托了一個光源，像是油燈的燈芯一般，將整個靈境晃得燈影重重。
“陳副官，這是燈芯，還是繁星呢？”
陳全一時卻無法作答，在他眼中，一切不過是像素和數據，什么靈境，什么繁星，不過是可以任意切換的東西罷了，他不過是按照游戲的劇情在這兒瞎晃，腦子里的光標還在不停點擊著，只是這一切又怎么能跟一個NPC解釋清楚呢。
“陳全，”
秘客忽然憤怒地朝著發呆的陳全罵到，
“你以為這個游戲，只有你一個玩家嗎！”
秘客一把抓碎了手中的光亮，那些星光碎片噴射到陳全臉上，映出他恐怖的面容。
“不錯，我也是被這個游戲召喚進來的玩家，我先前跟你一樣，總覺得可以找到程序漏洞，盡快遠離這個游戲，可是留給我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次又一次的重啟，直到我被卡在了無盡的循環當中！”
“你！”陳全哽咽了，他的淚光從眼角滲出，
“你是活人？”
“我是真實存在過的啊！我也渴望盡快遠離這個該死的游戲！”
“太，太好了，你，你能告訴我，現在是公元多少年嗎，我，我都快忘光了。”
陳全跪在了星空中，他是第一次如此地貼近他原先真實的世界。
“嘿，嘿嘿，”可是秘客卻冷笑到，
“我又怎么記得現在是多少年呢，我只記得我被拉進這個游戲的時候，蘋果賣四塊錢一斤，公交車辦卡一年交三百元，電視上禁止播放豐胸廣告，粉紅色的休閑鞋成為了男人的流行，太久了，實在是太久了，根本無法，無法出去啊。”
“你絕望了嗎？我好累啊，好累啊，真的，真的好累啊。”
陳全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止不住地往下落。
那秘客也言語哽咽，像是在口中含了一塊燒紅的煤炭，什么也講不清了。
過了許久，兩人的眼淚流干了，淚痕也被體溫烘干了，秘客這才平靜了情緒，嚴肅地朝陳全說到，
“這個游戲之所以這么難，是因為有太多的變數，我玩過上萬個結局，都是BADEND，沒有一個結局能讓我成為七海霸主，所以，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出那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這個游戲，只有我們兩個玩家嗎？”
“到現在為止，你是我遇到的唯一個真實的人物。”
“你已經玩了上萬個結局，那我豈不是，豈不是很容易就玩崩？”
“從你一進游戲起我就在留意觀察，你的選擇方式跟我的完全不一樣，這種猥瑣中帶有正義，正義里充滿逃避的游戲方式，我是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
“喂，你這是在夸我嗎?”
“我會繼續觀察和學習你的游戲方式，希望能復制你的成功，我記得我第一次玩到土之海的劇情時，在水之海重復了上千次，可是你一次都沒有重復，實在是太厲害了。”
陳全心里想到，其實我是不斷開金手指，讓白袍系統幫助我罷了，他開口到，
“其實我是開DDINGPOQGMOFADONGPQ”
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的話變成毫無意義的英文字母了，陳全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到，
“我的白袍djoqjrgwlkfgmisdfjlkfgmldjwet”
這？這是怎么一回事？
“陳玩家，你剛剛恢復生命值，我勸你還是不要太過勉強，接下來我來說說我的計劃吧。”
陳全覺得自己的舌頭不聽使喚，聽秘客這么一解釋，倒覺得也很合理，于是點點頭，示意秘客繼續說下去。
“我的計劃，當然是指我們相互幫助，分享經驗，你演示劇情推進的方式，我來教你使用靈力的技巧。”
“不如我們合作吧。”咦，現在又可以說清楚了？陳全轉動著舌頭。
“合作是沒有意義的，只會讓通關的概率變低而已，再說陳副官你現在的靈級只有1個，遇到后期的BOSS，是很難打過去的。”
陳全心里想著也是，在水之海雖說不是順風順水，可是磕磕絆絆，也算過來了，只是一到這土之海，遇到真正的對戰環節，只能輸掉，悶頭思考的陳全眼前一亮，
“不如，就像今天一樣，遇到BOSS戰，你就來幫我吧，我實在打不過啊！”
“陳玩家，”秘客搖了搖頭，“如果有一天我通關了呢，那么誰又能幫你打BOSS？你豈不是要永遠困在這個游戲里？”
秘客教訓得也是，陳全心里想著，要是同時遭遇不同的BOSS，秘客也分身乏術呀，于是他說到，
“我就是不大了解應該怎么提升自己的實力，是等級，屬性，還是裝備呢？”
“等級，屬性，裝備，都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真正要修煉的，其實是靈級。”
“這個我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提升靈級。”
秘客伸出了三根指頭：
“靈力獲取的方式有三種，1--修行，2--獲贈，3--奪取。”
“能舉個例子嗎？”
“啊，比如說易筋經就是修行，元氣彈就是獲贈，吸星大法則是奪取。”
“還真是簡單明了，那我應該怎么修煉呢？”
“陳玩家，你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的？”
“當然是虛幻的。”
“那么你可曾在真實的世界里尋找過虛幻呢？”
“玩游戲算吧？算找過咯。”
“那為什么你不能在虛幻的世界里尋求真實呢，這樣會讓你更加貼近真實！”
“這是，這是什么意思？”
“多多留意這個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世界吧，你把他當真，那么他就是真的，順便說一下，這兒是我的靈境，對我而言再真實不過了。”
話音剛落，星空灰黑一片，秘客和靈境都消失了。
“喂，這就完了啊，不是要賣給我幾本秘籍，或者傳給我一甲子功力，還是你中毒了我幫你吸，一不小心把你的靈力都吸過來，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吧？”
陳全搖晃著手腳，想要在泥潭一樣的黑暗里追逐秘客，可是更加劇烈的外力將他搖醒了。
“陳全，陳全，你沒事就太好了！”
陳全張開眼睛，見自己正躺在一張草席上，淚眼朦朧的木下久行，正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地朝他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