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越往西，晝便越短，夜便越長，洪荒大日升起便越發的晚。

又走了幾晝夜，夜雖然變的越發的長了起來，可即使到了夜里，西方的天邊依舊散發著大日的光輝。

如同落日的余暉永恒的掛在天邊。

斜陽如舊。

洪荒大日朦朦朧朧的從東邊的天穹中探出頭來，揮灑出這方天地的第一縷朝輝。

此時間，天地寂靜無聲，晨霧悄無聲息的升騰，林莾間白茫茫一片，渾渾噩噩。

又是一晝清晨。

每到清晨，小塵浩便會迎著朝陽，修煉蒹葭餐露訣。

這個清晨也不例外。

小塵浩盤坐在山巖上，小臉上散發出蔥翠的光芒。有一股細小的微風吹拂起來，從新生的晨露中帶起一點蔥翠靈光，最后無數靈光凝聚成一條細小的長虹，被塵浩吸入口鼻中。

塵浩寶相莊嚴，從口鼻中不斷吞吐著靈光，那些靈光如同細小的灰塵，隨著塵浩的呼吸不斷沉浮，只是每吞吐一次便要強上一絲。

忽然，塵浩臉上稀薄的光輝變的濃郁起來，塵浩心中悸動，驚叫道：“老爺老爺，我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洪環眼中照出兩道神光，照在塵浩身上，塵浩只覺的自己忽然通體清透。

洪環輕笑道：“你觀臺境已經圓滿了。來，與我說說你觀的是何臺？”

塵浩撓頭想了一會兒，羞紅臉道：“上次我喝了文玉樹上的五色瓊漿之后，醉得昏睡，做了個大夢。我能見自己盤腿坐在虛無中，身上有許許多多的青色小生靈，它們能蹦能跑，還會朝拜我，又能自己繁衍生息。”

塵浩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我看得癡了，所以才睡那么久的……”

洪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塵浩等了會兒，不見洪環說話，又問道：“老爺，我觀臺境圓滿了，該怎么修下一個境界呢？”

“下一境界叫洗塵境，凡俗生靈修行，想要窺探仙法，須洗凈鉛華，明悟道心。”洪環答道。

“老爺，洗塵境有什么修行要領？要修到什么狀態才算圓滿？”塵浩眼中放光，問起問題來孜孜不倦。

洪環眉頭皺起，淡然道：“你是天生地養，道體靈軀，生而無老死，已得長生。像這些凡俗生靈的境界，一如洗塵境、靈根境、結胎境之流，你都可暢通無阻，一蹴而就。以后莫要再問。”

塵浩想了想，悶聲道：“老爺，一蹴而就是什么意思？”

洪環一把從塵浩腰間抓起一塊青色竹簡，打了塵浩一個手板心，才緩緩道：“就是說你修煉這些凡俗生靈的境界，會沒有任何阻礙，只要功夫夠，就會自然而然的達到。”

然后又補了一句：“你研讀道文便沒有女媧用心。”

塵浩扁了扁嘴，有些委屈，默默捧著青色竹簡坐回馱龍背上。

這時女媧才從紅綾中蘇醒過來，舒展著蜷縮了一夜的身體，打著哈欠。

女媧每次醒來會先發會兒呆，然后才是從虛空中捧出清泉，洗漱一番。

塵浩苦苦央求了幾天，以一顆明黃天蓮的蓮子為代價，才從女媧那換來凝聚清泉的法訣。

不過塵浩沒有女媧駕馭水行的天賦，所以他需要念誦道音。

塵浩小手虛捧著，面色緊張又嚴肅，嘴里不斷發出‘汩汩’的道音。小手中蔥翠的靈光閃爍，開始從天地中匯聚水靈之氣。

塵浩用手中捧著的清泉洗了把臉，只覺得清爽無比，心生愉悅，忽然又想起什么，回頭問道：

“老爺，我們越往西走晝便越短，讓我覺得蒹葭餐露訣也不好修煉了。”

洪環瞇著眼睛看著洪荒大日從天邊冉冉升起，拿起日月葫蘆喝了一口云釀，酒香愈醇。點頭道：

“你覺得修行起來要比以往差，是因為洪荒大日自東而西，光輝會慢慢遞減，東升時為盛，西落時為竭。但極西之地也有裨益之處，便是你在夜晚時可以對著西邊修煉此訣。”

塵浩默默點頭記下，又好奇道：“老爺，蒹葭仙子修煉時也需要餐食露氣嗎？”

洪環好沒氣道：“當然不是，只是你剛剛修行，只能餐食露氣，緩修慢行。”

女媧洗漱之后，便會拿出青色竹簡誦讀道文。這些道文都帶著道妙，誦讀起來便會圍著女媧生出一些小小的異象，諸如小云朵、小雷霆、小水流種類繁多，多不勝數。

塵浩見了，也連忙拿起青色竹簡大聲誦讀，卻讀不出異象。

晝極短，洪荒大日很快便西沉而去，只在天邊散發著落日的余暉。

到了夜里，塵浩坐在馱龍背上修煉蒹葭餐露訣，雖然沒有晨露，卻有夕陽的余暉充當朝霞。

塵浩開心無比，心道老爺說的果然不錯，老爺也果然不止會敲板栗那么簡單。

洪環瞥了他一眼，覺得有些好笑。

忽然，天邊的大日光輝濃郁起來，好像從清晨直接到了晌午。

當他們再次往西走了一段時，天邊出現了一株磅礴無邊的大木。

大木高達數千萬丈，高高聳入蒼穹中，大木枝干金黃，樹葉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散發著照耀天地的火光。

女媧盯著大木看了一會兒，突然從眼中騰起熊熊大火，洪環連忙將女媧拎到青云上，火焰立時消散。

倒是塵浩坐在馱龍背上，探著腦袋東張西望，安然無恙。

“師傅，我有操控火行的能力，這大木好可怕，我只是望了一眼便感覺要被焚成灰燼。”女媧額頭滲透出細密的汗珠，小臉蒼白，后怕道。

“這是‘扶桑’木，乃是湯谷上的神木，是洪荒大日落腳的地方。”洪環笑道。

果然，再往前走，便看到一輪諾大的大日，掛在扶桑樹的后面，正在緩緩沉降。

大日看去像一個巨大的火球，塵浩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大日上火焰流動時的巨大聲響。

大日之下，是一個巨大的山谷，山谷中流淌著金紅色宛如熔漿的水流，波動時便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正是湯谷。

湯谷有一處缺口，湯谷的水從缺口中緩緩流出，最后奔騰而下，化作一條洶涌的大河。

正是湯水河。

洪環帶著兩個小家伙來到扶桑樹下，仰望著這棵參天巨木。

巨大的樹干宛如一座神山，高高聳入天穹，枝干像是一條條山嶺，這些山嶺上長著許多如同大火般燃燒的金葉，散發出熊熊火光。

洪環帶著兩個小家伙沿著樹干飛行而上，遙遙望見樹頂有一團璀璨的金光，雖然比不上大日，卻也浩大無比。

扶桑樹的枝干間生了許多金色的扶桑花，花蕊中綻放出熠熠金光。還生有一種金色的果實，倒掛在熊熊火焰中，傳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塵浩咽了咽口水，眼睛發直，卻萬萬不不敢去摘。洪環輕笑一聲，探手從火海中摘下十數枚散發著金光的果實，收入袖中，說以后修為高了才能吃。

塵浩被果實上的神光刺得眼睛生疼，于是連連點頭。

洪環駕著青云來到扶桑樹頂，塵浩連忙像洪荒大日看去，只見大日果然是一輪碩大無朋的火球，上面不時躍動著恐怖的火焰。

樹頂的金光是一個巨大的鳥巢，鳥巢中伏著一只金色神鳥，正將頭顱埋入羽翼中，呼呼大睡。

洪環抬起手中的巖杖，遙遙戳了戳金色鳥巢，收回巖杖時，手中的巖杖已經化作了滾滾巖漿。

洪環怔了怔，旋即將日月葫蘆取下，系在腰間，隨手將巖杖拋下，巖杖化作一條燃燒著熊熊神火的山脈。

金色鳥巢中睡著的神鳥被戳醒，舒展開長達數百萬丈的翅膀，綻放出浩瀚的金色神光。

塵浩和女媧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小嘴張的都快要大過頭顱。

“呱――”

那神鳥眼中燃燒著璀璨的神火，叫了一聲，正要尋找擾它美夢的家伙，忽然看見洪環，聲音嘎然而止。

連忙收了羽翼，見禮道：“金烏大圣拜見道祖。”

洪環笑得眼睛瞇了起來，問道：“你叫什么來著？”

――――――注：山海經中寫到，日出之地為湯谷，日落之地為虞淵。至于為什么寫西邊是湯谷，下章會講道理的，勿噴。

沒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