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浩劫之引

女媧皺著眉頭，繞著塵浩轉(zhuǎn)了一圈，看這白袍少年，略比她高出半頭，眉如劍條纖黛，眸若蓮實春華，面龐如玉，生的好一幅精致模樣。

再看面容，他面目含羞，心中忐忑，嘴角微微上揚，確實是依稀能見熟悉的眉目。

女媧看了又看，越覺得熟悉，心中驚詫，問道：“這是騎牛的？”

塵浩眼睛一亮，連忙道：“是我是我。”

一開口，果然是他。

女媧望著他興奮的樣子，淚水嘩嘩的往下流，忽然脾氣上來，把嘴一嘟，壓著嗓子道：“憑什么騎牛的是師兄？我應(yīng)當是師姐才對！”

不壓嗓子，怕泣不成聲。

洪環(huán)罕見露出溫柔的一面，將女媧拉到身前，以手抹淚，連連道：“莫哭莫哭。”

又勸解道：“塵浩先你一步入我門下，雖是道童，如今正式拜師，自然要在你之前，添作師兄。”

洪環(huán)擦去女媧的眼淚，卻見她雙眼泛紅，又道：“他年長于你，他做師兄，你做師妹，又有何不可？塵浩，快告訴你師妹，你如今多少歲了？”

塵浩在一旁手足無措，聞言連忙道：“回老……師傅，我先前渾渾噩噩，如今已得真我，細細算來，再過上三百載，便是十萬壽了。”

女媧嘴撅的老高，含糊不清道：“師兄，你真老！”

塵浩大喜，手足無措，慌忙見了一禮，喜道：“見過師妹！”

“師傅，我好怕啊――”

女媧畢竟還是個丫頭，再止不住淚簾子，一把撲入洪環(huán)懷中，眼淚水嘩嘩流淌，埋首嚎啕大哭。

洪環(huán)把女媧抱在臂彎里，連連安慰道：“莫怕莫怕。”

見女媧號哭不止，又板起臉，正色道：“你總是哭，你師兄舍去性命，替你應(yīng)劫，你何不謝他！”

女媧連忙止住哭聲，走到塵浩面前，艾艾道：“騎……哼，師兄，你偏偏是傻，何故舍了性命來救我？”

塵浩眸中清澈，答道：“我早當女媧妹妹是妹妹，自然要救，何須緣由？哦，錯了，是女媧師妹。”

女媧鼻頭聳動，壓下涌動淚水，展顏一笑，學(xué)著塵浩雙手攤開的模樣，笑道：“師兄當時的背影，真是英勇！”

塵浩笑的羞赫。

女媧忽然驚叫一聲，捂住嘴巴，慌張道：“呀，我方才又說他傻了，說好不再說的！”

女媧連連跺腳，嗔怪自己嘴快，塵浩看的心中親切，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女媧的頭，害的女媧臉色漲紅，揚起下巴，揮舞小拳頭示威。

嘴中叫道：“你當了師兄也打不過我！”

塵浩連忙收手。

洪環(huán)拿出日月葫蘆，收了遍地滾涌的神火，晃了晃葫蘆，笑道：“走了，如今已殺了火龍，便不留在此地，去尋處歇腳的地方。”

女媧望著被神火灼的面目全非的八荒原，低低應(yīng)了一聲：“哦。”

“哎呀！”

塵浩驚叫一聲，慌忙道：“師傅，我家牛呢？它在何處？”

塵浩連忙探出頭尋找，找了片刻，終于看見一個伏在八荒原上的赤紅身影，連道：“我家牛兒病重，還請師傅載它一程。”

洪環(huán)抬手一指，馱龍身下生出一朵青云，扶搖直上，融入青云中。

馱龍趴在青云上，氣息微弱，塵浩急忙上前查看，卻見馱龍緊閉眼眸，皮毛黯淡，七竅留著血污印子，口鼻間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塵浩心中大急。

“如今你是種了善因，先得了惡果，我憐憫于你搭救你一條性命。”洪環(huán)從袖中取出一撮星藻，放入塵浩手中。

塵浩雙手捧著星藻，見這星藻銀光閃閃，星輝熠熠，心中贊嘆一聲好寶物，而后遞到馱龍牛首前。

馱龍吃力的睜開牛眼，鼻子聳動，打了個微弱的響鼻，伸出舌頭一卷，把星藻一口吞入腹中，又閉目酣睡。

青云飛馳，繼續(xù)往南。

萬里山河不過眨眼。

塵浩守在馱龍身邊，見它呼吸漸漸平穩(wěn)起來，才放下心來。

塵浩站在青云的一個云頭上眺望，狂風(fēng)吹的他衣衫波動如水，鬢發(fā)飛揚，一時間，少年意氣張揚。

伸一個懶腰，張開雙臂擁抱天地，道一聲，活著真好！

塵浩嘴角勾出一縷微笑，輕聲叫道：“師妹。”

“嗯。”女媧有氣無力，含含糊糊的應(yīng)了一聲。

“師妹。”塵浩又叫了一聲。

“干嘛？”女媧轉(zhuǎn)過頭，兇巴巴的盯著他。

“我叫叫。”塵浩展顏一笑，露出皓白玉齒，氣的女媧把頭甩向一邊。

“師妹。”

“……”女媧腮幫子鼓起老高。

“便在此處吧。”洪環(huán)忽然停住青云，以手向下指點。

女媧還在生悶氣，塵浩站在云頭上向下望去，卻見底下是一道飛瀑，飛瀑寬度甚廣，氣勢磅礴，如同天河決堤，白練滾滾而下。

再看飛瀑之下，是一個寬廣的山谷，飛瀑落下并不成潭，而是卷起所有水流，在山谷間激蕩蓬勃，形成一條波瀾大河。

山谷也是河谷。

飛瀑的起點是一座神峰，大水從神峰的山崖傾瀉而下，過了許久才發(fā)出雷鳴般的轟鳴。

洪環(huán)降下云頭，落在山崖邊上，聽著依稀可聞的雷鳴聲響，贊嘆一聲：“有些神韻。”

飛瀑不知其落幾丈，只如天河決口。

塵浩站在山崖邊觀望，那些大水砸落而下，落在谷中，卷起雪白大浪和茫茫水霧，一時間，竟如仙霧縈雪。

倒是世間好景！

洪環(huán)想起一事，笑道：“你得了陽袍，還缺了一身陰袍，我一并做與你。”

言罷，取出陰陽耀天鏡，又從中捻出一縷陰氣，伸手一抖，化作一套黑色道袍，交與塵浩。

塵浩慌忙接下，眉頭微蹙，道：“師傅，我倒是不喜歡黑的。”

洪環(huán)跌坐在青云上，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喜黑色。世間分出黑白、陰陽、晝夜，你可晝穿白袍，與光同曦，光芒廣大，可夜穿黑袍，與夜同晦，鬼神莫覺。”

塵浩默默記下，點頭稱是。

洪環(huán)的袖子抖動起來，抬袖一揮，甩出一枚玉碟，玉碟無華，震顫著傳出一個渾厚的嗓音，宛如道鳴。

“速來寂星臺見我。”

洪環(huán)愕然，旋即吩咐道：“你們大師伯找我，我去見他，你們可留在此處，待我歸來。”

女媧和塵浩紛紛點頭稱是。

洪環(huán)閉目斂神，不再動彈。

寂星臺，寂星亭――

盤古跌腿而坐，身軀壯碩，樸實無華，他忽然睜開眼睛，攤開手掌，掌心躍出一道混沌神光。

這神光落地化作一道人模樣，渾身混沌色，正是洪環(huán)。

洪環(huán)睜開眼睛，揮擺袍袖，大大咧咧的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笑道：“師兄，我剛打殺了那火龍，你便喚我前來，究竟所謂何事？”

盤古眸中混沌海浮沉，盯著洪環(huán)，沉聲道：“浩劫的引子，要出現(xiàn)了。”

洪環(huán)促起眉頭，思襯一番才道：“浩劫的引子？莫不是我將計就計，打殺了那九條火龍？若是如此，雖然倉促，但我已經(jīng)知道第一個應(yīng)劫的是誰了。”

“不是。”盤古搖了搖頭，“那火龍雖然牽連甚大，卻不足作為浩劫的引子，或者說，是前奏。”

“前奏？”洪環(huán)道：“既然你說與火龍無關(guān)，又說與昆侖這廝無關(guān)，莫非是要落在古三頭上？可我執(zhí)掌浩劫，古三明明不在劫中。”

盤古笑道：“你這是胡亂猜，古三不在劫中，自然不是他。拉開浩劫帷幕的第一戰(zhàn)，與你無關(guān)。”

洪環(huán)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瞪大眼睛驚訝道：“我執(zhí)掌浩劫，竟然與我無關(guān)？”

“你雖執(zhí)掌浩劫，可你也在劫中。”盤古道。

洪環(huán)坐下身來，撇撇嘴，道：“既然與我無關(guān)，叫我如何去猜。”

盤古嗓音醇厚，“何必要猜，到時見了，自然便知曉了。”

洪環(huán)面露憤懣之色，念叨道：“這個不是，那個不是，先前就說到時便知，如今又說到時便知，我到如今也不曾知道。”

盤古笑道：“它就在眼前，我邀你來，便是為了與你一同觀看此戰(zhàn)。”

洪環(huán)揮出一大團混沌神光，興奮道：“既然已經(jīng)知曉，便是浩劫已開，我們何不一同來推演一番！”

盤古望著那團混沌神光，道：“你如今占了我的混沌大道，我如何推演？”

洪環(huán)悻悻收了神光。

盤古又道：“此戰(zhàn)之后，我邀你鴻鈞師兄來與我一同推演。”

洪環(huán)眼睛一亮，道：“若是能推演出來，此劫可盡在掌握！”

盤古搖頭笑道：“你莫要忘了，你也在此劫之中，如何能推演出來。”

洪環(huán)沉默下來，點頭稱是。

忽然，盤古眼中混沌海激蕩起來，盤古站起身子，沉聲道：“戰(zhàn)起了，隨我來看。”

盤古邁步走出寂星亭，洪環(huán)緊隨其后，寂星亭亭邊連著條小路，那小路由星石鋪成，每一顆星石都是一顆璀璨的星辰。

盤古帶著洪環(huán)走在星石小路上，小路莫約十數(shù)丈處，有一口四方石井，井水昏暗顏色深沉，漫天星輝落在井水上，只蒙上一層淡淡的銀光。

盤古在井口停下，伸手將井水一攪，那井水如同混沌開遏，天地初開，現(xiàn)出洪荒景象。

洪環(huán)扒在井口探頭一望，失聲叫道：“這是……”

――――――――――――――――――――――――你們有本事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