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原是青墟一夢
黑暗從西邊洶涌而來，夜幕緩緩降臨。
大日彤紅，在這彎惡水的盡頭沉降，露出半個日頭，斜斜的倒映在漆黑的惡水中。
嘩啦――
一聲水響，女媧巨大的蟒身游動，爬上山崖，又化作女娃模樣。
女媧渾身濕漉漉的，突然，她的身軀中爆發(fā)出大火，熊熊燃燒，水汽蒸騰成霧。
大日的最后一點余暉和通紅的火焰，在蒸騰的霧氣中折射出意想不到的美感。
塵浩呆呆的望著女媧，眼神有些癡迷。
有神通真好。
女媧已經換成一身火紅衣衫，從塵浩身邊穿過，叫道：“看什么？走啦！”
西落的大日將女媧的影子拉的很長。
“哦。”
塵浩應了一聲，扶著馱龍，又往身后望了一眼。
大日已經快要完全埋入惡水中，水面上，飄浮著密密麻麻的怪異尸身，有的是怪物，有的只有頭顱，有的是一堆胳膊腿拼湊到一塊，儼然是一幅恐怖至極的景象。
塵浩搖了搖頭，快步跟上女媧。
“師妹，你說師傅的茶是什么茶啊？那船夫的茶就要差的多……”
“你喝了？”
“我沒喝，見過師傅的茶之后就不想喝了……”
“還好你沒喝，那不是茶，是一壺毒水。”
“哦。”
一高一矮兩個瘦小身影走在一起，身后是黑暗洶涌而來。
說也奇怪，山崖之后竟然再不是群山，而是一塊塊嶙峋的石丘，仿佛從窮山頂上和惡水邊看到的，都是虛幻的景象。
這些嶙峋的石丘仿佛沒有盡頭，塵浩和女媧在夜色中走了許久，也沒有再看到山水，乃至是植被。
突然，遠處的天邊現出朦朦朧朧的白光，白光并不耀眼，只是堪堪出現在天邊。
塵浩有些疑惑，想了想道：“這白光不像是白晝來臨，大日升起的樣子，應當另有神異，師妹，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真有處仙家呢。”
女媧好沒氣道：“哼，那窮山惡水不也說是仙家？你不是差點被吃了？”
塵浩辯解道：“哪里要被吃了？我在窮山打死一個，在惡水中可烹煮了整整一河呢。”
女媧懶得理他，躺在青綾上看皎潔的太陰星，不知為什么，太陰星竟然有些扭曲，不像是平時那么圓潤。
突然，悠揚的笛聲想起，在空曠的石丘夜幕中回蕩。
女媧側頭一看，原來是塵浩正坐在牛背上吹笛，笛聲清脆，在這荒蕪的景象中帶出許多生氣來。
天邊的白光越來越近，最后終于出現在他們面前。
白光像是一層光膜，阻隔在塵浩前方，光膜左右延伸出許遠，仿佛也沒有盡頭。
塵浩站在白光下細細打量著，半晌才道：“師妹，我們東去的道路被這白光攔住了。”
女媧也看了白光良久，聞言小心翼翼將手伸入白光中，手臂沒入半截，笑道：“簡單，我們穿過去。”
塵浩翻身下了牛背，也試探的將手臂伸入，清清涼涼，沒有半分危險。
而此時女媧已經邁步走入光膜之中，失去身影。
“師妹等等我！”
塵浩叫了一聲，也踏入光膜中。
塵浩穿過光膜，只覺得神清氣爽，突然心中一跳，連忙回頭望去。
哪里還有什么石丘，只有一團青霧飄蕩在身后，仔細看去，青霧中有些扭曲的群山和深林，仿佛方才的天地就在這青霧之中。
塵浩怔怔說不出話來。
晃了晃腦袋，塵浩半晌才回過神來，開始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白洞洞的空間，四處都散發(fā)著白光，空間中有一片荷花塘，塘中央立著一座石亭和曲折的回廊，塵浩此時正站在回廊中。
石亭的欄桿上上坐著個垂釣的青衣男子，正在酣睡，發(fā)出若有若無的呼嚕聲。
那男子依靠在亭柱上，斜著身子，釣竿夾在腋下，釣竿的另一端長長伸入荷花塘中，點在水面上，發(fā)出一兩串微小的漣漪。
塵浩和女媧躡手躡腳的靠近，仔細打量著這個正在酣睡的男子，他的模樣隱隱透露出青嫩氣，正睡的香甜，嘴角還掛著晶亮的口水。
女媧小聲道：“這是誰？怎么睡著了？他在釣什么？真言龜嗎？”
塵浩眉頭皺起，小聲道：“我覺得不是釣龜，是釣魚，以前師傅說過，都是釣魚的……”
突然，那青衣男子身軀顫了顫，蘇醒過來，伸了個懶腰，睡眼朦朧的看著他們。
塵浩和女媧嚇了一跳，紛紛屏氣凝神，怔怔的看著他，不敢出聲。
那青衣男子也嚇了一跳，手足無措，一臉囧態(tài)，怔怔的望著他們。
半晌那男子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問道：“在下青墟，見過兩位道兄，敢問兩位是？”
塵浩也回過神來，認真施了一禮，道：“洪環(huán)道祖座下弟子塵浩，見過道兄。”
女媧也回過神來，見禮道：“洪環(huán)道祖座下弟子女媧，見過道兄。”
青墟我有些驚訝，連忙問道：“道祖弟子？洪環(huán)道祖的弟子？”
塵浩和女媧點頭稱是。
青墟連忙站起身來，認真回了一禮，道：“如此說來，二位當是我的師弟師妹了。”
塵浩和女媧有些驚訝，面面相覷，塵浩問道：“師兄何出此言？”
青墟謙謙笑道：“家?guī)熌耸禽筝缦勺樱c道祖交情頗好。”
塵浩和女媧放下心來，不是來與我們搶玉龍山的啊……
塵浩連忙道：“蒹葭仙子？我還曾修過她的蒹葭餐露訣和神通。”
青墟眉尖一挑，仔細打量塵浩，搖頭道：“師弟身上并沒有蒹葭餐露訣的氣息。”
塵浩雙手合十，緩緩攤開，掌心向外，滿面笑容，開口道：“你看我道。”
掌心并沒有冒出蔥翠毫芒。
青墟撫手一贊，笑道：“好好好，正是家?guī)煹纳裢ǎH有些神韻！”
青墟又道：“師弟師妹為何突然出現在我這半畝荷塘中？”
塵浩將經歷說了一遍，說到窮山，說起惡水，又穿過石丘看到白光，到了這荷塘中。
青墟聽完哈哈大笑：“師弟師妹竟然是誤入了我夢中！”
塵浩和女媧又面面相覷，同時失聲道：“夢中？！”
青墟笑的有些合不攏嘴，指著他們身后道：“我如今睡醒了，你們再回頭看看，那青霧還在不在了？”
塵浩和女媧紛紛回頭望去，卻見四周白茫茫一片，那團飄渺的青霧已消失不見。
那團青霧，就是青墟的夢。
原來一直是在夢中啊。
青墟笑過之后，又坐在欄桿上，靠著亭柱認真垂釣。
荷塘里有些微風，吹來好聞的荷花清香，塵浩和女媧也學著青墟坐在欄桿上，與他并排而坐，晃蕩著腳。
塵浩望著平靜不波的水面，問道：“師兄知道玉龍山怎么走嗎？”
“玉龍山？”青墟搖了搖頭，“我只知道是洪環(huán)道祖的地界，開天辟地之后，落在了洪荒西邊，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
塵浩想了想，又問道：“那玉龍山可是在昆侖仙山的東邊？”
“昆侖仙山？”青墟莞爾一笑，“除了湯谷，昆侖仙山就是最西邊了，玉龍山在它東邊沒錯。”
塵浩定下心來。
石亭又陷入良久的沉默。
突然，一直沉默的女媧說道：“青墟師兄，你在釣什么呢？”
塵浩是師兄，青墟就只能是青墟師兄了。
青墟晃了晃竿子，我有些惆悵道：“我在釣自己。”
“釣自己？”塵浩來了興致。
青墟笑道：“這可不是我的本體，我的本體是一道青煙，青煙中有世界大千，那些世界是一片片殘破的廢墟，這才有了我的道號，青墟。”
塵浩點了點頭，問道：“那這個你呢？”
“這個我？”青墟頓了頓，“自然是夢中的我。”
塵浩和女媧不明所以。
突然，青墟失聲笑了起來，“你們這時候，還在我夢中呢！”
塵浩覺得我有些怪異，問道：“剛才在那青霧中不就是在夢中嗎？如今我們出了青霧，怎么又在夢中？”
青墟笑的合不攏嘴：“我的本體夢了現在的我，我又在夢中做了個夢，也就是那團青霧，那團青霧乃是夢中夢，你們出了夢中夢，依舊是在夢中。”
塵浩和女媧膛目結舌。
“我還是醒來吧，免得將你們困在夢中。”
青墟站在欄桿上，提起釣竿，釣線崩的筆直，仿佛水底下有個龐然大物。
突然天旋地轉，塵浩只覺得周圍一陣模糊，再能看清事物時，發(fā)現身前出現一道巨大的青煙。
青煙濃郁，在空中不斷扭曲變幻著形狀，里頭還傳出巨大的呼嚕聲，想來應當是青墟的本體了。
塵浩向青煙中望去，卻見煙中有一座座浩大的神墟，他在一座神墟中看到了半畝荷花塘，一個青衣男子正提著釣竿沖他招手。
塵浩有些目眩神迷，當真是光怪陸離。
這時，洪荒大日從東邊的天穹升起，驅散黑暗，傳遞出朦朧的光。
塵浩和女媧欣然施了一禮，朗聲道：“青墟師兄，往后再見，若是師兄醒來，可去玉龍山尋我們。”
塵浩翻身做上牛背，女媧也跳了上來，赤紅神牛晃悠悠，往東而去。
塵浩張眼遠望，才覺得世界空明，充滿靈韻。
此時，方在洪荒中。
――――――――――――――――――――――沒有彩蛋的原因是，該寫的彩蛋都寫了，沒得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