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茫茫月色中，十三的神色似乎有短暫的凝噎，他單膝跪在窗前揚首看向安儒，那張臉在月光下顯得愈加白皙。
“不是。”
“不是你還穿成這樣？”安儒身體俯在桌案上，手臂撐下頜哭笑不得望著窗外的男子，“我不是叫你打扮成家丁嗎？你怎么打扮的跟個新郎官似得？”
十三聞言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衣服是他從箱子里翻出唯一一件不是黑色的衣服。
“很奇怪？”
安儒看著十三不解的眼神，搖了搖頭，“倒也不是說奇怪，而是……”
太好看了，不像家丁，像個世家少爺。
“罷了，你就這樣吧。”看著賞心悅目也沒什么不好，就是，這么俊俏的人若是以后就這般跟在自己身邊，怕是京城又要添上許多風言風語。
安儒想著自己身上的流言蜚語，好像也不是一件兩件，無論是從虱子多了不怕咬的角度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角度上想，好像都沒有非要十三作粗鄙打扮的理由。
“恩。”十三聽到安儒的話也點了點頭，他其實也覺得自己這身衣服穿著比平時俊逸許多，想著他又看向安儒，“安大人為何不睡覺？”
“白天睡多了，眼下睡不著。”安儒還是撐著下頜的姿勢，不知為何，她與眼前這十三說話的時候無比放松舒服，“你也別跪著了，站起來讓本大人好好看看。”
十三依言站起來，只是站起來之后就變成他俯視著安儒，眼前女子長發(fā)松散的垂著，身上裹厚實的外袍，只有一只手臂和一個腦袋露了出來，那纖細的眉眼看著仿佛畫舫上弄琴的女子，和平日里那個執(zhí)著于糾察朝中大臣的安御史判若兩人。
“你們隱衛(wèi)都像你這般長得這么好看嗎？”
安儒的話讓十三回過神，他仔細思索了下，搖頭，“隱密衛(wèi)并非一般人可以加入，每個人都是經(jīng)過嚴厲的考核，通過的人隨便放一個去江湖中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所以大都身材孔武，貌若鐘馗，還有的滿臉刀疤。”
安儒一聽樂了，“那就是像你這般武功了得，長相又俊俏，身材也挺拔耐看的就你一人咯？”
十三對上安儒滿是期待的眼神，剛想昂頭說“是”，卻突然想到一個人，頓時臉上露出幾分少有的頹敗。
“也不是，還有夜大人。”
安儒聽了倒是驚訝，原來那夜闌不僅會武功，而且還是高手，“這么說夜中丞也是你們隱密衛(wèi)的首領(lǐng)？”
“是！”十三來之前夜闌對他交待了，要把安儒也當做主子對待，既然如此，主子問了話，他理應知無不言！
“那么隱密衛(wèi)是隸屬于御史臺下的機構(gòu)？”
“是！”
“那你們平時都做些什么？”
“盯梢。”十三說完見安儒不解，便進一步解釋道，“盯著朝中官員一舉一動，一般一人一個目標，不論朝中大事還是后院瑣事，統(tǒng)統(tǒng)給記下來然后交給夜大人。”
……
安儒這一番問話下來，終于是摸清楚了，搞了半天，所謂隱密衛(wèi)是個御史臺中的御史臺，不過比表面上的御史臺要恐怖太多。
這一個個身手了得的隱衛(wèi)，就是一只只黑暗中的眼睛，直盯著京城中的一切，不論你是誰，只要被盯上了，便是你平日吃了什么，晚上和哪個小妾睡覺都給你摸得清清楚楚。
安儒少有的對夜闌愈加敬重了幾分，也深深覺得自己不是夜闌的敵人是多么值得慶幸的事情。
“啊，對了，你在來我這里之前，夜中丞是安排你誰啊？”
十三筆直的立在窗外，他俯首看著眼前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起蕩開一絲算作溫柔和善的笑意來。
“之前夜大人吩咐屬下要時時刻刻盯著右都御史，也就是大人您。”
安儒唇角也掛著輕快的笑意，只是在十三說完之后便如凝固了一般僵在臉上，她手一抖，下巴險些沒有拖住。
“呵……那你盯了我多久了？”
十三聞言拱手一拜，“從加入隱密衛(wèi)開始，粗粗算來也有三年了。”
三年……
安儒的手從撐著下巴換成扶著額頭，夜闌啊夜闌，剛剛她還以為他們不是敵人，原來她竟一直是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
“那你現(xiàn)在在我身邊還是要把我每日行蹤稟報夜中丞嗎？”
“眼下不用記錄了，屬下現(xiàn)在主要負責安大人的安全，不過若是夜大人要問，屬下還是要說的。”
“好，好好好！”安儒按著額頭的手頓時握拳往桌案上便是重重一錘，“今日就算了，明日我要去你家夜大人府上好好拜見拜見！”
安儒說完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不自在一下隨即便換成了惱怒之色，她昂頭看向十三。
“你——監(jiān)視我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么不該看的！”
眼前女子突然翻臉，十三有些猝不及防，便微微后退半步，他目光儻蕩的與安儒對在一起。
“有何不該看，屬下只盯安大人出府之后的行蹤。”
安儒目光緊緊的盯著十三的雙眸，確定他這話大抵是沒參假面色才緩了緩。
“行了，天色還早，你去尋個地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安儒說完又回到了床上，只是此時滿腦子都是明日怎么找夜闌理論，眼一直睜到天亮才朦朦的睡了過去。
而此時安儒的房頂，一身紅衣俊逸不凡的十三抱著胳膊坐著，他有些苦惱，這衣裳好看是好看，但是這般守上一夜可把他凍得不輕。
屋里女子的氣息終于平穩(wěn)下來，十三秀眉微蹙，罷了，等安大人醒來之后再與她商量商量，換身衣服。
阿春早早起來，端著早膳和煎好的藥來了安儒的院子，只是還沒有來得及敲開房門便什么東西砸到了額頭。
“安大人剛剛睡下，你還是晚些再來送飯吧。”
一道男聲突兀的在頭頂響起，阿春仰頭往房頂上看去，只見小姐的房頂上一個美貌少年抱劍坐著，一身紅衣怒殺，姿態(tài)寫意灑脫，恍若江湖不羈的俠客，又似誰家浪蕩的公子。
不過，不論哪個阿春都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震動。
只聽“哐啷”一聲食盒落地，阿春捂嘴連退三步。
“你，你對我家小姐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