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安儒郁悶的看了好一會，還是把這個匕首收回了香囊中，這個東西雖然來路可疑，不過用來以防萬一還是挺有用的。

馬車行了一段時間之后，十三停下了馬車。

“已經到了。”

安儒聞言便收回了思緒下了馬車，這個時辰應該還沒有下早朝，御史臺里除了侍衛，也都是辦事的官差，安儒對幾個向她行禮的官員點了點頭，便走進了長諫閣。

她目前手上的事情不多，上次長公主駙馬斂財受賄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眼下也就兩三個省郡的官員在當地的政績情況。

這些也都簡單，大部分都被手下的巡查御史整理過了才報上來，現在她只需要等公孫叔父回來，把事情簡單的交代一下就行。

因為什么時候下朝并不一定，安儒索性就坐到公孫守處理政務的屋子里等待。

前世的時候安儒幾乎到死都沒有再離開過京城，如今馬上要離開，讓她恍惚中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一覺醒來，她還是那個宮里的滿腹悲怨的女人而已。

嘆了口氣，安儒緩緩坐在公孫叔父的位置上，這個房間與她的一樣，透過窗戶能看到皇宮中最高的那座樓宇，只是因為怕冷，她的窗戶只要是在冬日便總是合上的，她便少有機會像這樣看向那個巍峨的皇宮。

前世的五年之后，那里會換一個君主，那個人會比以往每一位帝王都更具野心與謀略，雖然現在看起來，那位未來的帝王，只是京中諸位小姐掛在心上的如意郎君而已。

想著，安儒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此時有風吹了進來，透過打開的窗戶灌進了不算溫暖的屋中，安儒感覺到這陣寒冷，便站起來把窗戶關上。

從窗戶往下看，便是進入御史臺的那條曲徑長廊，常綠的藤蔓爬滿了小徑上亭臺，現在是料峭寒冬，這樣生機勃勃的景色甚是少有，安儒無事便多看了幾眼。

那叢生的枝葉中，突然閃過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安儒這才注意到，原來有人已經回了御史臺，從那枝葉的縫隙中隱約能辨別出是玄色的官服，但是安儒并不能確定來人是誰。

辨別不出來，安儒索性就趴在窗口等那人從那長廊中走出來，今天天氣不錯，雖然窗口迎風，卻也剛好曬到太陽。

那人從長廊走出的時候還低著頭，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安儒的目光，竟在下一瞬間直直的往長諫閣上看去。

安儒此時還捧著臉，下巴甚至剛剛才在手臂上撐好，此時來不及動作便被樓下之人的目光逮個正著。

確實是逮個正著。

夜闌手中還提著自己的發冠，長發微微凌亂的披散著，有風吹過，那鬢上的長發便劃過那如暖玉般的臉頰。此時他筆直的站在長諫閣前，那秀美細致的長眉少有的舒展著，好像帶著幾分疲憊，也好像擺脫什么牽絆一般。只是那一刻，夜闌的眼神中，卻沒有往日凌厲，只帶著讓人看不懂的朦朧與溫柔。

可這一刻的朦朧溫柔卻短暫像錯覺，在與安儒對視上的一瞬間，夜闌的眼中的神色卻變成了錯愕與厭惡。

安儒心中微微一跳，好像做錯了什么事一般，她猛地后退兩步，閃進了公孫守的屋內。

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夜闌的目光一開始所看的方向，好像是她的窗戶。

此時又是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屋中也冷了起來。安儒卻覺得臉上開始發燙，但是這并不是因為什么女兒家的含羞帶怯之類的，而是因為自己那一瞬間的想法而無比尷尬羞恥罷了。

那位可是當朝最難以接近的御史中丞夜闌。

夜闌誒……

就算無意中看了眼，也不代表是對她表達什么溫柔含義，甚至并不是什么溫柔含義。

安儒快速的清理了自己妄念，按著額頭又重新走到了那窗戶前，果然，此時樓下已經沒有夜闌的影子。

這短暫的插曲之后，安儒沒多久便在屋中等到了公孫守，簡單而快速的移交了手中的事情之后，安儒便離開了御史臺。

除了那窗前的一眼，安儒也沒有再見到夜闌，只是回去的路上，她腦海中還總閃出那一刻夜闌的模樣，那一身玄色官袍下頎長的身形，和那一瞬間春曉明月般的面龐。

安儒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臉頰。

“搞什么這是……”

十三架的馬車很穩，安儒卻在馬車里煩躁的按著自己的眉心，這種感覺，她覺得自己就像無意中看了女子洗澡的花花公子，雖然是無意，但是看到了。

也不對，她才不是花花公子。

這一路上，安儒都在拼命讓自己忘掉夜闌的模樣，盡管如此，但是越是想忘掉，腦中回憶的卻越加清晰起來。

怎么說呢，就是平日中的夜闌冷酷模樣太多深刻，以至于那個與以往天差地別的夜闌才讓人更加在意。

到這一天結束的時候，安儒終于在被窩里找到了這么一個十分合理的理由，然后才心滿意足的睡下，連本來要找阿春的事情都忘記了。

只是安儒的不自在卻被屋頂上的十三看個分明，他不知道御史臺發生了什么，只是覺得奇怪安儒為什么這么晚了還不睡。

‘也許是馬上要離開京城舍不得家里吧。’

十三抱著長劍坐在屋頂一邊看月亮一邊想著，想著覺得很有道理。

中元節過去不久，天上的月亮已經不那么圓滿了，但是還是很大很亮的懸在天上。今日的夜闌比以往更晚的回到夜府，對于這樣的事情，夜府的家丁自然是習以為常，只是今天的三少爺與往日總覺得有什么不一樣，但是又說不上來。

肖北接過自己公子的外袍，才終于察覺到哪里不對。

“主子，您，您喝酒了？”

夜闌聽到自己貼身侍衛的話，轉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帶著森森的冷意，在看到肖北重新把頭低下之后才又淡淡的開口道。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去備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