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安儒到了飯廳的時候發現她要找的高明遠并不在，不僅他不在，連秦毓何恕也不見人影。

“這……”

安儒正想詢問，早已等候在廳堂的完顏昊便解釋道，“兩位欽差早些時候隨高將軍一同去前方營帳巡查了?！?/p>

“原來如此?！?/p>

安儒了然之后便開始用膳，偌大的餐桌上，只有她一個人，不過她樂得自在，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見到高明遠，看來她得另辟蹊徑，不能指望高明遠等著她來找。

安儒飯吃了差不多，將要起身離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守著的士兵喊了聲。

“大公子！”

這一聲公子讓安儒想起昨晚那個不怎么討喜的高二公子，可她看到一身戎裝恣意灑脫的少年時，不免驚奇原來親兄弟也會有如此不同。

“聽說來的欽差中有一位女官，在下本以為能當上右督御史定是有些年歲，想不到竟是小姑娘?！?/p>

眼前的大公子手臂下還夾著頭盔，一身鎧甲已經有些污漬，還顯得有幾分青澀的臉上也臟兮兮的卻掛著讓人歡喜的笑意。

另外嘴還很甜。

安儒默默在心中加了一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經的看向這個未及弱冠的高大公子。

“本官可不想你喚作小姑娘?！?/p>

高瑯聽著臉上笑意不減，“是在下胡言亂語了，還望御史大人莫要與我計較?！?/p>

“本官自是不會與你計較這些。”

安儒瞧著廳堂里的下人給高瑯端上盆水，這高瑯便拿了面巾自然而然開始在廳堂里洗漱，而一旁站著的完顏昊似乎也沒有說什么的意思。

“看來高大公子是剛從前方營帳回來？”

洗漱差不多的高瑯一邊擦著臉一邊點頭，把面巾還給下人之后便坐在桌上狼吞虎咽起來，吃完才滿臉滿足的靠在椅背上，緩了一會才對著坐在他對面的安儒笑瞇瞇道了聲。

“失禮了，還望御史大人不要見怪?！?/p>

看著這樣的高瑯，安儒突然想起了自己家的大哥安廣陵，便搖了搖頭。

“大公子從營帳回來，待會還要回去嗎？”

“安御史換我公子實在太折煞了，叫在下高瑯便是?！备攥槾藭r臉上的污漬洗凈，容貌清晰了起來，雖然看著不及高慎精致俊秀，但是卻自有一股爽朗氣度，和那張慢慢成熟起來的面容放在一起，讓人眼前一亮。

這樣的高瑯倒是很難與那上京告御狀的李家人所形容的那般兇神惡煞放在一起。

“好吧，高瑯?！?/p>

聽到安儒這般說，高瑯笑著回道，“我這次便是被我爹趕回來，直到諸位欽差查完案子，我怕是都不能回前方了?！?/p>

“原來如此。”安儒慵懶的往椅背上靠了靠，“既然如此，你現在就是個閑人了，不如陪我出去看看秦塞風土?！?/p>

“好啊，既然安御史有此雅興，不過在下剛剛回府的收拾一下，安御史得稍稍等我一會?！?/p>

“無妨?！?/p>

作了約定，安儒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回去之后終于發現了消失了半天的十三。

這邊境寒春，一點點風也刺骨，可十三卻像是沒有感覺一樣蹲在房頂，長劍橫在膝上，手托著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覺得冷嗎？”

安儒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房間，昨晚吩咐之后這屋子果然暖和多了，進去了都不想出來。

沒一會屋外一陣衣袂翻滾，然后一聲極輕的落地聲，安儒知道十三下來了，她伸了個懶腰還是慢吞吞的出了屋子，一推開門發現十三正像糟老頭一樣蹲在門口。

“我有事交代你?！?/p>

十三聞言抬了抬眼皮，便回了一句。

“我的任務是保護你的安全?！?/p>

“少跟我來這些，在這里你得聽我的?！卑踩逭f著也像十三一樣蹲在門邊，“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在秦塞的這段時間，你得暗中保護高明遠。”

十三沒有料到安儒要說這個，他放松了身體靠在門上，目光還是望著這院子的門口。

“那安御史的意思，難道是有什么人要加害高將軍？”

安儒也把后背靠在門上，神色微微凝固了下，而后又抬起眼眸看向身邊的十三，“對，有人要暗殺高將軍，我來這里就是阻止這件事，這可是一等一機密的事情，我如今告訴你，你要記住，即便你本來的任務是保護我，但是在這里，高明遠的安全永遠高于我，如果有了關鍵時刻，你必須先救他，否則就算你救了我，我也會拔劍自刎讓你救也白救。”

安儒這句話在十三聽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是他又說不上來，直到聽到那句拔劍自刎，他眉頭皺起，本想開口讓安儒莫要開這種玩笑，可目光與身邊女子認真的神情對上，原本要說的話只好又咽了回去。

“我可以暗中保護高明遠，但是在我這里的首要任務永遠都是保護你?！?/p>

十三認真的看著安儒，他不知道關于暗殺高明遠的事情，但是他從三年前蹲在這女子的院中的時候，就已經定了現在，或者以后他都要保護這個女子。

“你保護我也沒有用，我會自己了斷，所以你還是要優先保護高明遠。”

“我的本事，不會讓你有那個機會……”

于是將軍府最偏的院子里，一個是南明朝堂堂右都御史，一個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天才劍客，在秦塞的刺骨冷風中，一起蹲在門口十分嚴肅的爭辯起還沒有影的事情。

丟臉。

安儒在與高瑯赴約的時候想到自己剛剛和十三較勁的樣子便直按額頭。

她就不該和十三多說，直接命令就好了，那個小子，大多數時候都是二愣子，自己明明清楚還跟他較真。

實在丟臉。

還好沒有人知道。

安儒這么想的時候，十三卻把正在一筆一劃的把安御史得知有人暗殺鎮遠將軍的消息寫下來，準備送給夜大人。

收筆的時候，十三停頓了下，又提筆道。

若高出事，儒不獨活。

所以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安儒都不明白，為什么夜闌非認定她對高明遠那個老大叔心有所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