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蘇掩聞言點了點頭,理了理衣服,便施施然跟著蘇逝出去了,一開門,卻見外面下起了雪。
天將未晚,忽有白雪。
地上還未積起雪,僅天幕與土地之間,盈盈蒙上一層微白的雪霧。
“真漂亮。”蘇掩伸出手,接住幾片下落的小雪花。
蘇逝看她這憨樣,只笑,哪還記得剛剛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回想起不對,這死丫頭現在穿的是男裝啊!
便用折扇在她腦袋上輕輕一敲:“你現在是個七尺男兒,怎么和個小姑娘似的婆婆媽媽的?”
蘇掩抱著腦袋,看了眼地上薄薄的雪,又看了眼他手里的折扇,一時怒道:“這大冬天的,還拿著扇子?”
心道你這可真是裝逼不怕冷啊。
結果蘇逝卻不怒反笑,將折扇拋起又接住:“不懂了吧,這就是世家公子哥們攀比的道具,才能也好家底也罷,都靠這把扇子來評,誰的扇子好,就代表誰的家世好,所以我搬過去的寶貝里才會有那么多把扇子。”
“怎么還有這種攀比方式,害得大冬天都要帶扇子,怪無聊的。”
“這有什么辦法,你們女孩子有胭脂水粉衣服首飾可以比,我們大男人剩下的除了吟吟詩作作對,不就只剩下扇子了嗎。”
蘇掩聞言也是無奈:“那怎么辦,我現在去哪找扇子啊。”
“梧桐,”蘇逝招呼身邊的青衣小廝,正是他身邊的死士,“回我院子里去拿兩件大氅來,再給三小姐找把扇子。”
梧桐應聲去了,點地躍起,幾個呼吸間已經消失在了高墻深院里。
蘇掩第一次見識輕功,頓時驚訝的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酷啊!
蘇逝見狀忍不住又笑著用扇子敲了敲她腦袋:“先走吧,梧桐馬上就會追上的。”
兩兄妹,都是一身男裝的打扮,也不撐傘,一個個子高些,另一個嬌小些,在灰白的黃昏里并肩往外面走去,偶爾兩人之間有些交談,笑意盈盈,一派輕松和樂的模樣。
臨到大門口之前,蘇掩已經覺得有些冷了,忍不住抱緊雙肩聳了聳,正巧此時,瞬息之間,青衣的小廝已經捧著兩間大氅和一把扇子站定身后:“大公子,三小姐。”
蘇掩被這么一嚇差點跳起來。
蘇逝笑著拿了一件白色的狐領大氅給她披上,順便把自己的扇子塞到她手里,這才拿了另一件灰色的自己披上了,將梧桐拿來的那把扇子拿在了手里。
“不冷了吧?”
蘇掩笑著搖了搖頭:“謝謝大哥。”
“不冷了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蘇掩抬頭,一臉疑問的看著他。
他這才笑道:“本來這個月有宮宴,正是我的霓裳閣賺錢的好時候,可惜衣服被你拿走了,所以我拿了兩套霓裳閣出的衣服放在你的珍寶閣拍賣,一套男裝一套女裝,你猜,今晚大娘會不會去?”
蘇掩一愣,隨即笑容越發擴大。
好機會啊。
為了在宮宴上一飛沖天,楊氏和蘇珂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霓裳閣的衣服已經被她白拿拿走了,唯一的機會就在珍寶閣了。
這個豬不宰白不宰啊。
隨即挑眉問道:“往年這個月的衣服能賣到多少?”
“少說五千兩。”
“加上我身上這件值多少?”
蘇逝支著下巴略一思索,便道:“八千兩。”
聞言,蘇掩滿臉自信,眼中自有流光熠熠:“我今天怎么也讓你那衣服拍出三萬兩。”
蘇逝挑眉:“說多大話閃舌頭。”
“那要是拍出三萬兩,錢就歸我。”
“行。”
蘇掩聞言樂呵呵一笑,伸出手去勾起了小指:“騙人是小狗。”
蘇逝暗自一笑,就今天的拍賣行這陣勢,再加上宮宴的噱頭,別說三萬兩了,十萬兩都是隨便拍。
不過這小姑娘既然這么高興,那就當給她零花錢了唄。
這一件衣服的錢,他還不差。
兩個人這便美滋滋的同乘一輛車,往珍寶閣去了。
蘇逝這一次聲勢造的極大,再加上即將舉行的宮宴,更是吸引了比想象還要多的達官貴人,其中甚至包括太子晉王和禹王。
畢竟是宮宴,要送給皇帝的禮物大家都有些得心不應手,所以難免都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來珍寶閣看看。
畢竟,皇帝的一個想法,就影響著他們的未來啊。
所以等蘇逝兄妹趕到珍寶閣的時候,珍寶閣門前已經熙熙攘攘的,竟是連馬車都停不下了,只好繞路到后門,蘇掩頭一次想在古代也策劃一下停車位這個事。
還好后門沒人知道,冷冷清清的,正好從后門進去沒人看見。
珍寶閣完全是按照她當初的設計圖改造的,是圓筒狀建筑,從大門進去,繞過一張碩大的屏風,就是正堂處,最前面是個不小的舞臺,而舞臺前面擺滿了桌椅板凳,是普通席位,票價一兩,而最前面就是最低級的貴賓席,票價直接躍到了五兩,而二樓往上總共二十五間雅間,票價就是高者得之了。
雅間不僅是清凈,服務也比樓下好得多,更主要的是,在雅間的拍賣因為離舞臺有些遠,報價和主持人的介紹都有些聽不清楚,因此每個雅間都配備了機智靈巧嘴皮子好的小廝或者婢女,早已背下了所有的名錄,會幫雅間客人解說,拍賣時也會幫客人大聲喊價,可以完全隱藏身份,更不會因為大喊大叫而失了禮數。
雅間的最高出價,竟是被拍出了上千兩。
僅是今晚的門票錢,就收了上萬了。
蘇掩想到這就喜滋滋的笑了笑。
蘇逝和她一起呆在三樓的雅間里,看著她傻乎乎的笑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見底下暖身的節目已經完畢,看樣子是要開始了,便道:“快開始了,看好吧。”
三樓是最好的位置,一樓的說話樓上都還能聽見,再往上就聽不大到了,只能靠雅間里的小廝轉達。
而他們這間里的侍應,正是珍寶閣人前的掌柜,這掌柜姓齊,人稱齊老,是蘇逝從他手下其他的店鋪調來的。
一樓傳來些嬌笑聲,蘇掩將竹簾抬起一角,低頭看去,見舞臺上款款走來一個熱火紅衣的舞娘打扮的女子,那舞衣緊腰設計,顯得她腰肢不盈一握,衣領之低露著深溝,長裙開叉開的極高,走動之間時不時露出一雙鉛白如玉的大長腿來,惹得滿座男子皆是倒吸一口涼氣,隨即,一個個目光都直了。
紅妝很是滿意這些男人們的反應,掩唇一笑,故意掀了掀裙子,露出一雙玉腿:“奴家紅妝,三生有幸前來主持這珍寶閣第一場拍賣會……”
晉王蕭子冥坐在五樓的雅間,他就是花了數千兩買個座位的冤大頭之一,不過這五樓的服務是真不必談,糕點和茶品都不比宮里的差,燃的香亦是極品,甚至還配備著撫琴的歌女,而伺候的下人更是伶俐的跟成了精一樣,一個眼神還不用開口就知道奉上什么,把他伺候的甚為愜意。
“這紅妝姑娘,可真是尤物。”雖然聽不清她說的話,可是從上往下看,正好看清楚那胸前的溝,放眼燕南城,青樓女子都不敢這么穿。
伺候的小廝忙一臉笑意的上來奉承道:“正是正是,紅妝姑娘可是我們的臺柱子呢。”
“你們這又不是什么風月場所,哪來的臺柱子一說?”
“瞧爺您說的,只要爺愿意,我們這還不是什么事都做得?”
蕭子冥眼角一挑,言外之意是說只要有錢,這紅妝也能入幕咯?
這么看來,這珍寶閣還怪有意思的。
下面紅妝已經說完了開場白,嬌笑道:“那么,就開始我們珍寶閣第一場拍賣會的第一件寶物吧!”
臺下掌聲雷動,一個小廝隨即捧著一個錦盒上臺了,紅妝將錦盒打開,和那小廝一起將錦盒里的畫卷展開,那畫正是《山河錦繡圖》,恰巧是皇帝最喜歡的主題。
“這幅畫,便是名士石達的真跡,《山河錦繡圖》,距今數百年之久,總長約八十尺,高約四尺,碩大無比,保存亦完好,印鑒留詩無一缺損……”
“別說了,現在就開始拍吧!”二樓雅間里,竟是有人迫不及待開口催促了!
這幅畫作顯然是能入得了皇帝的眼的!
蘇掩趴在窗臺上,看著那幅精致的畫,八十尺誒,折算過來大約有三十米了,也難怪紅妝和那小廝只展開了一小部分,這個舞臺根本無法支持這卷畫的長度。
“沒想到大哥你那居然藏著這么多好東西。”
雅間里燃著的炭火有些熱,這下蘇逝帶來的折扇就有用了,微微搖了搖扇子笑道:“我今天還只是挑了宮宴上應該會受歡迎的部分,大約只是我私庫的十分之一。”
蘇掩挑眉:“暴發戶。”
蘇逝雖然沒聽懂,但估摸著不是什么好話,啪一下合上了扇子,作勢要往她頭上敲:“死丫頭,你就不能記點你哥對你的好?”
蘇掩笑嘻嘻的抱頭亂竄。
齊老在蘇逝旁邊坐著,垂首跟著笑,他是為數不多知道“君墨問”身份的人,因此也知道自家主子和小主子的羈絆,所以樂得看他們倆鬧騰,只覺這包廂里幸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