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里頓時笑得此起彼伏,更有人接話嘲諷道:“小孩子小打小鬧的,告什么父母啊,太子你也太沒度量了一些。”
百里無羽咬了咬牙,臉色一凜,顯然是真生氣了:“看來大安并無和談的想法,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先行告退了。”
“要走你走便是了,還以為我們會留你是怎么的,只是你這一走,背上挑起兩國戰火之罪的人,就是你了。”
這一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人怎么這么牙尖嘴利的!
蕭離璟難得一笑,顯然是非常高興,能把百里無羽折騰成這樣,也算是出了口惡氣了。
但也不能折騰太過了不是?
國庫已經虧空,實在是支持不了大戰了,因此便斂了笑意,慈愛的向蘇掩問道:“蘇家小子,你且說來,到底如何知道這位便是大幽太子?”
蘇掩上前一步,又行了個大禮,恭恭敬敬道:“這五十個人衣裝各不相同,布料也不盡相似,但都極為奢華,唯獨里衣材質有棉與絲綢之分,絲綢寸布寸金,一般人穿不起,這五十人里只有十五人,穿的是絲綢。而在這十五人里,發冠有金銀玉帛四種,既然是一國太子必然不會使用帛布和銀束發,所以還剩五人,而這五人里一人左右手都干干凈凈沒有繭子,說明是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公子,并不是日理萬機天天都要批閱奏章的太子,一人繭子極其厚重,想來武家出身,也不會是太子。剩下三人里,唯有一人肩膀向后,腳掌微分,腳尖向外,身體微微前屈,這是作為太子日復一日的訓練里,養成的行為習慣,亦是獨屬于皇家的姿勢禮節,所以,他就是太子無誤。”
跟前世身為偵探的她玩這種把戲,算他們撞到槍口,自尋死路!
蕭離璟笑容擴大,越發克制不住了,這孩子,果然是個人才,雖然年紀小了點,但是要拉攏就要趁早!
這便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持遠家的孩子,果然機敏聰慧非常人之所及啊,賞!”
話音一落,便有小太監垂首奉著蒙了紅布的托盤上來了,托盤里擺的,是整整十個金錁。
太子蕭子翊也隨即站起來,掛著和煦的笑意:“蘇小公子不愧是相府出身,這般聰慧,連本王都自愧不如,光父皇賞怎么夠,本王這里還有一份賞賜,還請蘇小公子笑納。”
他身后的小廝也連忙端著托盤過來,放的竟是一塊刻著翊字的玉佩!
皇室子女的名字,民間都要忌諱的,既然刻著太子自己的名字,那就代表以后憑這塊玉佩,都可代表太子!
頓時這大廳里,夸贊“蘇傾”的聲音此起彼伏,蘇珂攥緊了拳頭,眼中的暴怒似乎能將人撕碎!
搶奶奶爹爹和大哥的疼愛還不夠,她就喜歡這么唯一的一個人,這小賤人也要跟她搶嗎?
而蘇持遠和蘇逝父子對視一眼,暗道不妙,雖然本意就是讓她大鬧一通,可沒想到鬧得這般顯眼,眼瞅著皇帝是要拉攏栽培的模樣,這會連太子都明著搶人了,他們父子本有間隙,但蘇掩卡在中間,可不一定好受啊!
按照蘇傾的年紀來說,這小子才十一歲啊!
蘇持遠忙前進一步,皇帝的是拒絕不了了,可太子,能免則免!
“太子殿下!阿傾年幼,怎么能收這般珍貴的東西呢?”
“無礙,一塊玉佩罷了,本就是本王送給蘇家小公子玩的,也不算什么貴重之物,怎么,相爺看不上嗎?”
“這……”
蘇掩眉角一挑,隨即笑得天真無邪,拽了拽蘇逝的袖子,一副高興得要跳起來的樣子,活脫脫一個熊孩子:“大哥,你看!那個玉佩真好看!”
蘇逝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上前幾步去拿那個玉佩,跑的太快,和那小廝撞了個滿懷,玉佩落地一聲脆響——
又碎了。
她暗自嘆了口氣,心道來這一趟,秒秒鐘摔了兩件玉器了。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太子頓時氣黑了臉,哪能看不出來這小子故意的,卻見她抬頭委委屈屈的眼神一瞥,似乎是注意到他生氣了,立馬滿臉驚嚇的跪在地上行了大禮:“晚生魯莽,多有失禮,還請太子殿下莫要怪罪!晚生愿意賠償這塊玉佩!”
都這么說了!他還能怎么辦!
當著滿朝臣子的面繼續追責嗎!
太子把牙咬得牙齦疼,該死的!
禹王也看得出來今日這蘇家小公子是出盡了風頭,但是到底是年紀小,所以沒放在心上,但是太子的一舉一動,他可不會錯過,立馬嗤笑道:“虧太子皇兄乃一國儲君,瞧你把這孩子嚇得,你以前,不都以仁義聞名嗎?”
當下有禹王派和晉王派的人都跳出來,紛紛嘲諷道:“就是啊,太子殿下身為一國儲君,怎能如此斤斤計較?”
太子氣的跳腳,他還什么都沒說好嗎!
怎么這么快就把什么過錯都推過來了!
蘇持遠父子也不幫腔,只揣著手在一邊干站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蕭離璟見自己的兒子明著跟自己搶人,早就萬分不爽,本來扶植蘇家為相的初衷就是因為蘇家沒站隊,是真的一心忠于他的人,太子幾個隊伍一直想要拉攏蘇家,他也不是不知道,可這明目張膽的,也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太子最近,是要好好學學了,”蕭離璟臉色一沉,看的蕭子翊背后一涼,他卻隨即向蘇掩笑道,“一塊玉佩罷了,身為太子自然要心胸坦蕩仁義為先,不會跟你計較的。”
蘇掩瑟瑟抬頭,瞥了一眼蕭子翊,這才一臉為難道:“這……”
蕭子翊還有什么可說?
難道現在還揪著這塊玉佩不放嗎?
只好強壓著一口氣,掛上明顯有些勉強的微笑:“怎么會呢,不過區區一塊玉佩,本就是賞賜給蘇家小公子玩的,碎便也就碎了,倒是蘇小公子,快些起來吧。”
蘇掩這才拍了拍袍角站起身來,順便還向蕭離璟和蕭子翊父子行禮道了謝。
一派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蕭子翊面上不顯,暗里卻早就下了殺心,讓他這般丟面,以為還能活著出去嗎?蘇家一直招而不得不給面子就已經夠了,堂堂的當朝宰輔他還不敢妄動,可區區一個小屁孩他難道還動不得?
蘇掩也不是猜不到,暗自吐槽了一句今天這一趟宮宴可真是一波三折——
刺激啊。
要不是她精神好,這么幾下子嚇都能嚇出一身汗來。
這下子大幽使團的題目也出完了,也乖乖入座了,沒能出到風頭的大安臣子們也都繼續觥籌交錯,奉承上司了,歌舞又重新開始,有些藝高膽大的公子小姐們也接著上臺表演。
一時之間,整個宮宴又無聊下來。
但蘇家的一家子人,卻是半點不敢放松,大幽的題目是出完了,可——
蕭離疏!
最重要的目的他們還沒提出來。
照他們奔著羞辱大安朝堂的意思來看,要帶走蕭離疏這件事,定是要在這次宮宴當眾提出來才對,可到現在都沒說……
蘇掩吊著一顆心,只覺得揪心揪得慌,便挺直了腰桿,繃著一根筋,死死盯著對面滿臉春風人畜無害的百里無雙看。
都能在這小子臉上看出花來了。
結果百里無雙笑得更燦爛了,這一下真是晃花了滿廳小姐們的眼。
蘇掩嘴角一抽,捏緊了桌上的杯子,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真想砸他。
百里無雙大概知道她想揍自己,更欠揍的將杯子拋了拋,順便還指了指自己——
你來啊!
蘇掩咬牙,隱隱要抬手,又忍下了。
百里無雙見狀又撩開袖口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心下一涼,撩開自己的袖子一看,果然起了紅色的一片小疹子,后知后覺的,這一看才覺得騷癢起來。
該死的,這小子給她的藥到底是什么?
他又玩起了桌上的空酒杯,一副你來打我的表情。
一下子沒忍住,她又拿起了杯子,卻硬生生被蘇逝給壓下去了。
她便抬首朝蘇逝可憐巴巴的眨了眨眼,就見蘇逝向著上首的蕭離疏怒了努嘴。
她抬頭看去,就見蕭離疏在朝著她笑,跟那小子互動的挺開心的啊?
還是冷笑!
臥槽!
藥丸!
她生生打了個寒顫,舉了舉手,秀了秀自己手腕內側的一片紅疹。
這下,蕭離疏神色一冷,也盯著百里無雙看,殺氣都彌漫到大廳里了。
這下百里無雙不敢再跟她玩了,只好也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盯著他看,只是兩個人的眼神,似乎都能看到殺氣實體如刀如劍叮當作響。
可是——
她嘆了口氣低頭看自己的手腕,鉆心的癢,卻不敢撓,再打開那個精致的碎釉瓷盒,白色的藥膏看不出什么異常,嗅了嗅味道,也感覺不出來有什么東西,只是癢得慌,手癢心更癢。
蘇逝借著桌子的遮擋,淡淡伸手一拽,他手涼,握著她起疹子的手腕,她就沒那么癢。
她抬頭看自家大哥一本正經淡淡然的表情,忍不住一笑,不著痕跡的往他那邊一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