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持遠緘默不言,蕭離疏又冷笑一聲,這才搖著輪椅道:“回府。”
這便見前方沙塵滾滾,領頭的,正是舒墨!
蘇柔不會騎馬,坐馬車又來不及,舒墨只道事情緊急,來不及顧及那些有的沒的,抱著她同乘一匹馬便撒丫子趕過來了。
只是,這一到地方,眼前景象就有些詭異。
蘇家父子幾乎是半身浴血,剩下幾個下人也沒好到哪去,而蘇家父子倆圍著的人,竟是斷斷不該出現在此處的懷王蕭離疏!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
開玩笑,整個皇室都去皇陵祭祖了啊!
懷王的煞神之名他也有所耳聞,難不成這人已經混到了連祭祖都懶得去的地步了嗎?
“掩姐!”舒墨的馬蹄子還沒落地,蘇柔就一眼看清了懷王身后的人手里抱著的人影,當下連滾帶爬的從馬上下來,飛奔而去。
舒墨喊叫不及,該死的你倒是回來啊!不要命了!不知道人家煞神的三尺禁令嗎!
蘇柔哪顧得上這些,跑到影子身前,只見包裹蘇掩的那件黑袍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滲血,她臉色慘白如紙,黑袍之間露出來的衣角已經全被血染紅了,她一個深閨姑娘哪里見過這樣的傷勢,當下捂住嘴一聲驚叫:“怎么會這樣……掩姐!”
蕭離疏瞥了她一眼,對她有些印象,宮宴上頂著欺君之罪一身端莊傲骨,說要同生共死的小姑娘,看樣子該是跑進城里搬救兵去了,因此神色不由緩和三分,也沒在意他的三尺禁令。
流云顯然也注意到了那黑袍一滴滴滲的血,心下一緊,暗道不好,嘖了一聲,便指間微動,幾支銀針就捏在了指縫之間,立馬掀開了幾乎被血浸透的黑袍,這下在場眾人都見到蘇掩這一身傷勢,到底是有多嚴重了。
影子見狀也暗道不好,立馬配合著把人放下了,流云十指翻轉,接連幾針迅速下在大穴上,動作之快看得人眼花繚亂。
蘇逝眉頭一緊:“這位公子,難道就是神醫流云?”
下完針,將她渾身穴位都封死了,暫時止住了血,流云這才松了口氣,抽出空來答了一句:“算你識貨。”
隨即又抬頭向蕭離疏道:“離疏,趕緊回府!”
這樣的傷勢,再不回府怕是來不及了!
蕭離疏點了點頭,見蘇逝仍舊站在身前,當下眉目一凜,冷冷道:“讓開!”
蘇逝咬了咬牙,看起來流云與這煞神該是相熟許久,而阿掩那一身傷連神醫流云都神色緊張不敢放松,一般人顯然治不了,可……
就這樣讓他把阿掩帶走的話,她的名聲可怎么辦!
而且,這可是煞神啊!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出手救阿掩,可誰知道他撒起瘋來會不會傷害到她!
當下站在蕭離疏面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顧氏就站出來了。
“懷王殿下!阿掩一個姑娘家,怎么能讓你就這樣帶回去!傳將出去,阿掩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更何況……”誰知道你會不會傷害她!
只是對著蕭離疏冷到冰點的眼神,顧氏咽了口口水,到底是沒勇氣說出來。
蕭離疏聞言卻突然笑出了聲,咧著一嘴森森白牙,看著讓人不寒而栗:“本王做的決定,還沒有人能來干涉,要不是你姓蘇,本王早就送你去見閻王了!”
“娘!”蘇柔突然抱住顧氏,眼底滿是擔憂,卻偏偏掛著令人安心的小臉,“懷王殿下不會傷害掩姐的!你就讓他去吧!”
“你一個小孩子懂什么!”
“娘!你沒看見懷王衣服上全是血嗎!懷王可沒有受傷,那血,全是掩姐的血啊!”
顧氏聞言看去,雖然懷王今日一身黑衣,難以分辨,細看之下卻可以發現他整個胸前和雙膝之上全是血跡!
那不是傷害蘇掩所留下的。
相反,該是抱著她,讓她枕在膝上才造成的。
蕭離疏瞥眼看了眼那叫蘇柔的小姑娘,很好,蘇家還有個清醒的人,省事了。
于是這便帶著蘇掩繼續往前走,蘇逝仔細看了眼他身上的血,捏緊了拳頭,到底是沒阻攔。
倒是相思紅豆齊齊追了過去:“小姐!”
她們只是離開了一小會,怎么轉個頭就變成了這樣!
眼見著這兩個小丫鬟也要過三尺之戒了,蕭離疏沒忍住,抽出腰間鞭子就往她們腳尖前狠狠甩了一下。
相思順勢跪在了地上,忍不住哭著求道:“懷王殿下!我們是小姐的侍婢和死士,請把我們也帶上吧!讓我們伺候小姐!”
蕭離疏又冷笑一聲:“現在知道回來找你們小姐了?她受這般重傷的時候你們在哪?死士只認一個主子,也只為了一個主子而奉獻性命,你們連主子都保護不了,談什么死士?也真虧她這般信任你們,你們配嗎?嗯?”
他派人給她的時候她不要,還大言不慚的說一對一不一定誰打得過誰。
結果呢?
這就是她賦予了絕對信任的死士嗎?
他現在,只想立馬把她送到懷王府,然后屠了這四個所謂死士!
要是他們在,她也不至于傷成這樣!
相思紅豆聞言忍不住啜泣出聲,是啊,小姐這般信任她們幾個,她們配嗎?
不配!
她們哪還有臉繼續祈求?
只能看著蕭離疏帶著蘇掩,越走越遠。
流云和影子先把身上還扎著針的蘇掩小心翼翼搬上了馬車,蕭離疏在一邊看著,余光瞥見舒墨帶著許多大理寺的衙役,便搖著輪椅過去問道:“舒寺卿,你帶了多少人?”
“回懷王殿下的話,大理寺傾巢而出,三百衙役都在這里了。”舒墨慌忙向他行了個禮,小心翼翼答道。
“把這座山封了,給本王找個人不人獸不獸的畜牲。”
“人不人獸不獸?”這算是什么標準?
蕭離疏抬眸冷眼一瞥,立馬嚇得他噤了聲:“你找到了就知道了,別傷那玩意,給本王活捉。”
“是!”
“舒寺卿不笨,應該知道,回去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吧?”
舒墨被他瞪得后頸一涼,連忙點頭:“自然知道。”
蕭離疏這才又淡淡搖著輪椅到蘇持遠那邊去了。
“蘇相,三小姐是你自己閨女,你應該知道她這些天去了何處吧?”
蘇持遠也是人精,立馬垂首答道:“小女去了母家拜年,因著許多親戚要走,這些天都要住在那邊。”
不若說他本來就打算這么說,只是愁于不知道怎么讓蕭離疏順著他的話說,既然他自己提出來,那自然再好不過。
蕭離疏點了點頭,這便又向馬車那邊看去。
馬車不大,當下流云在馬車里照顧依然沒有徹底脫離危險的蘇掩,就已經不大夠用了,影子坐在車轅上駕車,車上哪里還容納得下他那輛占地面積不小的輪椅,于是只好屈尊由下人搖著輪椅步行回去了。
舒墨見他走遠,總算是松了口氣,忙三步并兩步走到蘇逝身邊:“阿逝!沒事吧!”
蘇逝嘆了口氣,向他搖了搖頭,他是沒事,可阿掩……
蘇持遠見蘇博遠一家驚魂未定的從車里下來,便向他道:“二弟,害你受驚了。”
“沒事沒事,人沒事就是了,只是阿掩那丫頭……”
“總之,還是得委屈二弟和三弟妹一趟,雖然發生了這么多事,祭祖還是要去的。祭祖這事,就交給你們了。為了阿掩的聲譽,還請你們不要宣揚。”
蘇博遠點了點頭:“大哥放心,二弟心中有數的。”
說完,這便又護送著徐氏和蘇晴上了馬車,然后又看蘇柔扶著顧氏一塊上了車,這才點頭向蘇持遠示意,然后策馬往林子里去了。
舒墨見蘇柔那輛車少個駕車的,便揮揮手支了個小衙役去幫忙趕車了,隨即又滿臉無奈的支著其他人乖乖聽了蕭離疏的令去封山了。
其實……
人不人獸不獸的……
這到底是個什么鬼標準,哪里會有這樣的怪物。
可對方是懷王啊!皇親國戚就不說了,還是堂堂煞神啊,他再能耐也沒膽子忤逆人家的命令啊。
對比之下蘇持遠和蘇逝的臉色就要難看多了。
尤其是蘇逝,冷著臉攥緊了拳頭,用勁之大手背青筋暴突,看起來甚為可怖。
——蕭離疏!
他若敢動阿掩一根毫毛,定傾他君墨問之力,要他不得好死!
相思和紅豆垂著首,即便蕭離疏已經離開,可依然跪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
舜傷得不輕,雙手都裹上了厚厚的繃帶,這會子也垂著首,眸光深沉,突然抬首撿起梧桐丟掉的刀,向梧桐道:“梧桐,你是我們這批死士里最厲害的一個,可否請你,再指點我們一二?我要保護小姐,決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所以,我還想變得更強!”
梧桐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蘇逝,那眼底神色似在請示。
蘇逝點了點頭,雖然今日之事怪不得舜爻他們,可到底,這些死士的身手確實是還差點。
梧桐得了令便咧嘴一笑,只丟下了一句跟我來,便輕功運起,幾個點地之間就沒了蹤跡,舜慌忙捂著傷口飛身跟上,爻一把抓住顯然是受了太大打擊的相思紅豆姐妹倆,一塊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