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婆子應了聲,滿臉激動的退下去辦了。
蘇掩還沒回府,當夜有關于她不堪的外祖家和她與一個男人孤男寡女同行的傳言,以及在宮宴上用惡毒的手法陷害清純可人端莊大方的蘇家大小姐,并且剽竊了蘇家大小姐的主意,從而在宮宴上大出風頭的言論就不脛而走。
市井小民并沒有參加宮宴的機會,宮宴上具體發生了什么,不過也是聽傳聞罷了,因此人云亦云,蘇掩的名聲很快調了個個。
蘇持遠和蘇逝正在家中來回踱步坐立不安,就想等待明天一早,那煞神能把他們姐弟二人平平安安的送回來。
結果正此時,就聽梧桐來報了坊間的傳聞,登時氣急,也是才知道洛氏居然出了這么大的事,但只憑蘇珂挨打是因為被蘇掩陷害這一條謠言,就可以肯定是誰干的好事了。
“該死的,怎么能任憑阿掩的名聲被這么抹黑!”蘇逝磨了磨牙,用力拍了拍茶幾,就要站起身來,“我去處理這些謠言。”
蘇持遠卻迅速伸手把他給攔下了,眼底閃著算計的鋒芒,活像只狐妖:“等會,你大娘這一遭,倒是正好。”
“正好什么啊,阿掩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被傳成這個樣子,還要不要活了。”
“那幾位惹不起的爺不是都盯著阿掩不放嗎,你出去添油加醋,給阿珂再造點勢,寧可他們盯著阿珂,也總比盯著阿掩好。”
“可……”總不能因為這樣就抹黑她吧,這以后還要嫁人呢。
“無礙,她把煞神改成戰神,不過用了幾天,要把她自己的名聲扭過來,還不是小事一樁,再加上除了宮宴,讓她大出風頭的機會還有的是。”蘇持遠垂了垂眸,眼底精光乍現,“與其折損了名聲,還不如提防著那幾位爺,尤其是——懷王!”
之前還只是懷疑,經過這一遭,當爹的用直覺就能肯定自己的閨女是被盯上了!
還他丫的是被狼盯上了!
而且還是從一開始初見就在打壞主意了!
如果是被懷王盯著不放的話,還他丫的不如名聲臭點呢!左右壞點名聲還能多留她幾年。
蘇逝想通這一點便立馬應聲下去辦了。
而懷王府那邊,本來蘇掩自己死活要求要回去就已經很讓他頭疼了,結果現在泰安鎮一事還傳到了燕南城來!
雖然他及時把江達解決了,冒充太子一事傳不出去,但耐不住現在這傳言都是對蘇掩不利的啊!
當下只好擺了擺手,招呼影子想法子去制止流言。
而洛老爺子也送回府里了,他身上七七八八的傷也不少,一路走的小心謹慎,因此現在才到,蕭離疏藏了些私心,沒把洛老爺子的事告訴她,便避開她耳目把人運到了流云那里,讓流云診治。
蘇掩抱著手臂坐在床邊,看著被窩里睡得深沉的小人,忍不住長眉都擰到了一起,只覺從骨子里冒出寒氣來,想起那人認真而且暴怒的神色,不由心涼,隨即又是滿滿的憂慮。
她……
居然就這樣把珍寶閣和君墨問暴露給了他。
自己怎么樣也無所謂,可,要是連累了大哥要怎么辦!
床上的人輕輕嚶嚀了一聲,隨即動了動,便睜開了一雙清澈的眸子,歪著頭看她。
蘇掩慌忙綻開了笑顏,隨即輕聲喚道:“阿祁?”
蘇祁挨了流云那一針不僅睡到現在,還提不起力氣,也沒法跳起來攻擊她,只窩在被窩里象征性兇惡的呲了呲牙,只是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只有濃烈得讓人心疼的提防和驚懼。
她抬手,蘇祁的目光便隨著她的手又兇惡了三分,她卻只是伸過去撓了撓他下巴,見他目光軟了下來,這才挪上去揉了揉他腦袋。
蘇祁神色里顯然是一愣。
“你叫蘇祁,我啊,是你姐姐。”蘇掩笑得苦澀,盡量把面前的小男孩,當成狗一樣對待,學著要怎么樣讓一只陌生的惡犬在最快的時間里接納自己。
猜著他應該會餓,這便站起來想要去幫他到小廚房里拿些吃的來,剛一轉身卻聽身后可憐兮兮的嗚咽了一聲。
她聽聞聲響便轉過身去,溫和笑著問:“你叫我?”
少年不會說話,只是那清澈的眸子閃動著一絲光亮,看的她心下一緊,便又伸手撓了撓他下巴,再去揉他腦袋。
他渾身沒有力氣,只拿腦袋蹭了蹭她的手,以示友好。
或許是血緣里稀釋不開的羈絆,竟這樣簡單,就讓這匹野狼接納了自己。
“阿祁……”
小少年可憐兮兮的嗷了一聲,一雙眼盯著她不放。
“你乖,姐姐去幫你拿些吃的。”
蘇掩起身要走,想到了什么,還折回來揉了揉他腦袋:“你乖,我馬上回來。”
當下便立馬竄出去找吃的,到小廚房里端了碗粥,這便回屋了。
一打開門,還見那小少年閃著晶亮晶亮的眸子,正翹首以盼,一見她回來,立馬露出了絲絲激動,她端著粥坐到床沿,小心扶起他靠在自己懷里,再一點點的想要喂他喝粥,但顯然,他從來沒吃過正經人吃的飯,也沒用過餐具,只在她懷里微微抬首,眨巴著眼睛盯著她看。
她只好把這少年當成小孩子,一點點從張嘴開始教起,可他實在是不會反應,只好自己張嘴喝了口粥,再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他這才算是會張口,知道這是吃的了。
越是如此,她只覺得心下某處越是揪著疼,當下微微斂眉,將阿祁害至如斯境地,那幕后之人,她定要百倍奉還!
蘇祁眸子里晶亮晶亮的,他之前的人生一直過著茹毛飲血畜生般的生活,第一次吃到熱乎乎的食物,不由狼吞虎咽起來。
等吃完了粥,蘇祁有了些力氣,也不鬧,也不攻擊人,只往下一滑,把腦袋搭在她腿上,像只小狗似的蜷縮著又睡著了。
蘇掩不敢動,怕驚醒他,便扯過被子來給他蓋上了,就這樣坐在床沿上,垂首盯著他睡著的側臉出神。
這會子看來,她們倆真真是長得極其相似。
流云處理完了洛老爺子的傷勢病癥,便背著藥箱轉到蘇祁這里來了,結果一進門就見狼孩這會子趴在蘇掩腿上,睡的正香。
這便壓低了聲音,指了指蘇祁向她問道:“睡著了?”
蘇掩點了點頭,向他比了個噤聲。
“沒傷你吧?”
她又搖了搖頭,傷是沒傷她,只是壓得她雙腿發麻。
流云小心湊上前去給他把脈,卻驚醒了蘇祁,便立馬縮回手向著他呲牙咧嘴企圖撲咬,蘇掩慌忙抱住他脖子,撓了撓他下巴,讓他放松下來:“阿祁,不可以,不可以咬人,聽話。”
蘇祁竟像是聽懂了一般,乖乖斜倚在她身上,還支著身子拿腦袋蹭了蹭她下巴。
流云在一邊看著差點驚掉自己下巴。
他可沒忘當時這小子跟個野獸似的,咬人有多狠,如果記得沒錯,這姑娘差點死在他手里,這才剛醒,怎么就這么親密了?
蘇掩一邊環住蘇祁的脖子不讓他亂動,一邊輕輕抓著他的手遞到流云手里,然后向他挑了挑眉:“這可是我弟弟。”
當然聽她的話了。
“也不想想當時誰把你傷成這樣。”流云一邊給蘇祁把脈,一邊嘀咕道,“要不是我,你死個八百遍都不夠。”
蘇掩騰出手揉了揉蘇祁腦袋,向抬首看著自己的小少年溫和笑了笑,左右現在他不會傷害自己就是了。
流云很快收回了手,淡淡道:“還行,除了外傷凍瘡就是營養不良,好好調理也就是了,我給你開點溫養滋潤的藥膳方子,你明早帶回去以后給他服用,要不了多久就能讓他長得和同歲孩子一樣強壯。”
蘇掩眉頭一挑:“真的?”
流云點了點頭:“他這個年紀,可不就是正在長身體的年紀,輔以藥膳滋養調理,當然會長得快,對了,你明早回去怎么證明這孩子的身份?”
“憑玉佩。”
“……會信你才怪……”
“我自有辦法讓他們相信。”
蘇祁和她長得極像,加上玉佩,不用管楊氏,肯定能說服大哥和爹爹,要是能說服他們倆,也就等于說服了奶奶,只要說服了奶奶,不就等于說服了整個蘇府嗎?
反正她從一開始就沒報任何希望能讓楊氏承認阿祁的身份,就算能拿出親子鑒定,她都絕不會信的,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管她。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蘇府,如果你不介意,我會將洛夫人身上的曼陀羅之毒說出來,但是難免會扯到我們半夜去掘了墓的事,扯到這事,到底也有些難辦……”
就算是為了尋找弟弟的線索,那也是掘生母的墓,傳出去難免說她不孝云云。
更主要的是,要是說出洛氏是中毒加上生產才兇險而亡,依著蘇持遠的性子,定要徹查的,但現在,顯然沒到扳倒楊氏的時候。
國公府雖然沒落,但到底是開國元勛,楊家現在依仗著丞相府,就算此事真與楊氏有關,于楊家看來,也不過就是當家主母弄死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妾,而且還是九年前的事。
要是楊家往死里護著楊氏的話……
以現在的相府,還不好徹底撕破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