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蕭子冥嘴上也不打算認輸,繼續向外喊道:“來人!”
“別喊啦,你瞧瞧,外面著火沒?”梧桐依然滿臉天真的溫和笑意,只是這笑卻不達眼底,落在蕭子冥眼中,盡是令人膽寒的殺意!
冬夜的寒風裹挾著雪子將屋中紗幔掀起一角,那外面,果然是火光喧天!
該死的!
“梧桐,打斷他手腳,留在這里吧。”
“是,公子。”
梧桐得了令,一點都沒猶豫,劍尖一轉,便向著他手腳關節處而去!
蕭子冥又不是吃素的,當下反應過來便先發制人往前欺身而去,可卻壓根不是怒火滿點,殺氣全開的梧桐的對手,還沒過上三招就敗下陣來,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之下便被瞬間挑斷了手筋腳筋!
蘇逝三步并作兩步沖到蘇掩身邊:“阿掩!沒事吧!”
他身后還跟著個黑衣的小廝,容貌普通,一雙眸子眼底卻似乎映襯著燦然的星河,溢滿了溫柔和擔憂。
蕭離疏!
蘇掩見到來人,只覺手腕上的疼痛突然放大了數十倍,當下痛哭出聲,撲到了二人身上:“大哥!阿疏……你怎么不早點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
她差點就……
真的打算自殺了啊!
蕭離疏一手抱住她,另一手緊緊攢成了拳頭,緊得骨骼都刺痛,回過頭去不敢直視這丫頭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只是這一回頭,就瞥見倒在地上宛如一只死狗的蕭子冥!
該死的!蕭子冥——!
蘇逝被妹妹緊緊抱在懷里不敢動彈,想起那一句干干凈凈,明明確確的“阿疏”,便伸手淡淡然把蕭離疏的腦袋給掰了回去。
——給我看好了,她今日,受到了怎樣的屈辱和折磨,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賜!
“阿掩,乖,我們先回家。”
蘇掩哭夠了,也哭累了,她本來就不是愛哭的人,卻在蕭離疏面前,哭了兩次。
一二不過三,不會有第三次了。
這便只好點了點頭,抹干了眼淚,任由蘇逝將她打橫抱起往外走去,路過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蕭子冥,淡淡道——
“大哥,我要他死。”
蘇逝連眸光余角都不想浪費在地上那個垃圾身上,只淡淡答了句——“好”。
不用她說,敢將她傷至如斯境地,還以為他能放過他蕭子冥嗎?
今日若他死在火場里尚且算他命好,要是有幸活著,就讓他從云端跌進泥潭!
一身白衣的蘇逝身后跟著梧桐和易過容的蕭離疏,手里抱著一身錦衣燦然如花的蘇掩,淡然從火場里,一步步走出這蕭子冥被烈焰包圍的別苑。
回到車里,影子正牽著馬,而流云已經在車上等著,見她軟趴趴宛如一攤去了骨的肉一般的手,眉目一凝,當下伸手幫著接她上車,再仔細見那手腕傷勢,淡然問道:“你平常寫字,左手還是右手?”
蘇掩聞言也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良久才答道:“右手。”
“那你練練,怎么用左手寫字吧。”
“流云!”蕭離疏單膝跪在車轅上,一手掀著車簾,眼底神色復雜,“無論什么藥,什么方法,救她!”
流云抬首,被他眸中無聲的祈求震驚,垂下手,握緊了拳頭:“抱歉,就算是我,也做不到。這只手,注定是廢了。”
骨頭本來就是被生生掰斷的,再加上因為刻意的折磨,腕骨周圍血肉組織損傷嚴重,所以才會是黑紫色的,又腫的那么大,以他之能,復原不回去了。
她緊緊揪著蘇逝的衣襟不敢放開,垂首道:“把血肉割開,用消過毒的鋼板把骨頭固定,再將血肉縫合,輔以竹板在外固定,待骨骼重新長好,再一次切開血肉,將鋼板取出,縫合好也就是了。”
這辦法,別說是蘇逝和蕭離疏,饒是流云也是一驚,三個男人齊聲道:“你瘋了!?”
聽都沒聽過這樣的治療方法好嗎?!
蘇掩也知道,要是植入的鋼板一旦消毒不到位,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她就是要死,可是,如果不能治好這只手,手廢了是小事,這個時代沒有截肢一說,只能任由這只手變成畸形,她的自尊心可不允許!
再說了,流云既然能做到這個時代的縫合第一人,她就敢相信這個人的醫術!
“蘇小姐!這……”
“流云,”蘇掩滿臉淡然,眼底的驚懼仍未散去,卻是直接了當的打斷了他,“我相信你。”
流云聞言哪里還有什么拒絕的話能說的出口。
蕭離疏看著她的目光,心里發堵,他不該……
不該因為從懷王府到蘇相府的路途并不長就放松警惕的!
他此刻多想把這小丫頭揉進懷里好好哄著,可現在,中間卻生生卡著個蘇逝!
又瞥了一眼冷臉的蘇逝,磨了磨牙,到底是沒說話,放下車簾乖乖坐在了車轅上。
“大哥……阿祁!阿祁他!”
蘇逝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沒事,阿祁已經到家了,懷王來找我們,我們商量過后,就決定由我跟懷王去救你出來,而爹在家看護著阿祁。”
蘇掩松了口氣,只要阿祁沒事就好。
只是……
沒想到蕭離疏居然,就這樣,大剌剌不帶任何偽裝,就這樣去了蘇府,只為救她。
顧不上蘇府是不是可信,也顧不上沖動行事的后果。
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立馬就去救她。
甚至,只帶著一張人皮面具,就跑去了晉王別苑,就為了救她出去。
這人,是得有多傻啊。
蘇掩往大哥懷里又蹭了蹭,流云在幫她處理手腕傷勢,疼得嘶嘶抽氣:“大哥,今晚,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蘇逝抱緊她,免得亂動,這才淡淡向她敘述。
原來,她前腳剛到了晉王那,后腳那個抱著劍的黑衣人就出去截懷王府趕車的小廝了,小廝拼死把人送到了蘇府,幸好蘇持遠和蘇逝著急,擔心她半夜就會回來,所以讓梧桐出府去路口等著,正好遇到那個黑衣人正在追擊渾身是血的小廝,這才救下阿祁和那小廝一命,梧桐的身手不是蓋的,幾招就把那個黑衣人給制住了,而小廝便帶著一身血趕回懷王府報信,嚴刑逼供之下,這才查出來幕后主使是晉王蕭子冥。
然后,既沒戴面具也沒用輪椅的蕭離疏,就直接翻窗突兀的闖進了蘇家書房,把兩父子嚇得夠嗆。
一身絳衣,一張絕美的完美容顏,身形頎長,眉目之中冷意驚人。
沒有殘廢,沒有毀容。
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阿掩被晉王帶走,你們要如何做?”
蘇家父子對于他的一切隔閡和提防,在那一個瞬間就煙消云散了。
他們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拒絕這個人的援手。
蘇逝愣了愣神,便向他說道:“阿掩被帶到晉王的別苑去了,那別苑地圖我已經弄到手了,只是,難辦得很。”
說著,便在桌上展開了一張地圖,蕭子冥那座別苑設計詭異,一個宅院沒有其他房間,一圈廊檐圍住一個大廳,回字形,府里還養著三百府兵,身手和裝備當然不比死士,但在人多,要直接殺進去也沒這么容易,畢竟還有人質在他手里,要是輕易強攻,弄巧成拙反倒不好。
蕭離疏瞇了瞇眼,指了指蘇逝又指了指自己:“要么,君墨問,要么,戰神,你挑。”
蘇逝一驚,該死的,那丫頭怎么連他的底細都抖出去了?
蘇持遠捏緊了拳頭,腦中思緒已經過了好幾個彎,把各種方法都考慮了一遍,終于開口道:“懷王殿下的事,絕對不能外泄,現在還沒到暴露的時候,要暴露,只能暴露阿逝的君墨問,到時候,皇上面前我們倆去應付也就是了,只要有皇上開口,太子他們也不敢多打你主意。”
蘇逝聞言也垂首沉思,將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思考了一遍,確實,蕭離疏的身體問題,現在還沒到暴露的時候,所謂兩害相較取其輕,比起蕭離疏,還不如暴露他的君墨問才是最為妥當的,本來……
君墨問就是為了蘇掩而存在的。
到了要用的時候,當然要拿出來用。
蕭離疏知道他們父子二人擔心君墨問暴露之后,難免要被蕭離璟找麻煩,要是太過喧賓奪主可就不好了。
于是這便向影子說道:“影子,跟蕭隱說,計劃取消,帶人去把這別苑圍了,我和蘇公子一進門就去把廊檐上的人處理了,然后直接放火。”
他現在哪還顧得上百里無雙那邊,他們要走就讓他們滾回大幽再去找他們算總賬,他眼下想要碎尸萬段的,只有蕭子冥一人!
“你們放心,君墨問只不過是拿來唬人的,本王,壓根就沒打算讓這別苑有除了阿掩以外的任何一個活口。”
蘇逝瞥眼看去,那人一身深絳色的錦袍張揚恣意,宛若白玉的臉龐,線條如刀刻,一雙上挑的丹鳳眼里映滿了星辰大海,怒氣猶如颶風一般在眼底凝聚成了殺氣,更多的,卻是擔憂。
因著忍不住問出口:“你跟,阿掩……到底……”
蕭離疏眉目微斂,卻是依然目光灼灼:“本王只是答應過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