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更殿下這個人,看上去好像是風度翩翩的一個男子。可是,我對他的了解,幾乎為零。
所以,對他,我并不討厭,更談不上喜歡。
只是,我們天鳳一族從千萬年前起,基本上就只和天界皇族以及天龍族通婚。雖沒有明令不和其他族通婚,但是天鳳一族和除這兩族之外通婚的,并不多。
因為,這三族都認可彼此血統高貴純粹。我們素有通婚傳統,能門當戶對,互有傳承。
這事,小時候,云阿娘就和我耳提面命過好多次了。
我暗暗想著。
只是,云阿娘也不曾教我遇到這種事該怎么做。
越想越不知道怎么處理的我,索性快刀斬亂麻地朝面前的麻更殿下一福,低頭只道:“麻更殿下,你應該知道,我們天鳳一族與冥族幾乎沒有過聯姻。這事,要不先且這樣吧。殿下,洛瑤還有事,先告辭了。”
麻更一個閃身,攔住了我的去路。我抬頭看著他,他亦看著我。
“洛瑤公主,你不要著急,據我所知,天鳳族對和其他族通婚的事,并不會反對。今日你有事,先走吧。只是,麻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否用回夢傳音?”
麻更手里,慢慢舉起另一只流光溢彩的回夢,正是母種。
洛瑤抬頭一看,心下明了幾分。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還拽著的另一只回夢子種,沒有猶豫,伸手遞回給他道:“謝謝殿下。這個,回夢還是還給你吧。”
麻更朝我一笑,閃開身,給洛瑤讓出一條路,拱手溫聲道:“回夢,麻更不會收回,若公主不喜丟了便是。公主走吧,祝公主這次順利涅槃重生,功力大漲!”
我不由有些詫異,他怎么知道我近期要去涅槃?看來,他真的,一直在關注我。
我抬眼看了看他,他也含笑看著我。
我忙收回手,低了頭,不欲再和他在這幽暗的珊瑚洞里糾纏,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麻更站在原地,久久看著我,匆匆離去的背影。
他不由心中又有些懊惱,講什么男子風度,怎么就這樣放她走了?
為了她,他不惜上天攬月四處尋覓她可能喜歡的物件;為了她,他甘愿冒著被天譴的風險,洛瑤三次下凡歷劫,他都曾偷偷下界,借用不同的身份在她身邊。
今日一見,再見不知何年?我該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芳心?麻更殿下在洞中久久不動,默默想著。
我從東海龍宮回來沒幾日,六姐下凡的日子便到了。
下凡的這日,一大早,六姐宮里的人便來我宮里,請我去她房里陪她。
我和洛麗姐在屋中等了不一會,大姐洛君和凌霄仙子就到了。
今日從我到六姐宮里,洛麗就像只困獸似的,在房里走來走去。一會叮囑我務必要幫她這次把她師兄渡了,一會又自言自語擔心不已,我叫她坐下來,她也不肯。
看到大姐洛君和纖瘦的凌霄仙子一起進來,她的眼睛都紅了。
“麗妹,接了令牌,你即刻出發去寶鏡臺。”洛君姐姐在房中站定,手中舉著一面黃色的小令牌,朝洛麗道。
屋內,本已焦躁不安的洛麗,聞言撲向洛君大姐,臉上悲喜交加,竟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我和洛君何曾見過洛麗這般神色。我忙幾步上前,和洛君姐一起扶住六姐道:“六姐,你莫傷心。快快接了大姐的令牌,去寶鏡臺投胎。”
寶鏡臺,便是我們天人通往凡間的一處仙境。只有領了令牌,才能由此去往凡間完成特殊的任務。
一旁,凌霄仙子看了看我和洛君姐姐微微擔憂的神色,又看看猶自哽咽的洛麗,眼神一暗道:“你們是不知道她等這一天,有多久了。”
屋里,我們三人皆是一默。
良久,洛麗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紅著眼回頭看我一眼,緊緊抓著我的手悄悄道:“這六日,拜托幺妹。”說完,她轉身便伸手接過洛君姐姐手里的令牌,朝洛君和凌霄仙子一拱手道:“那我去了,謝謝你們!”
洛麗姐拿著令牌匆匆去往寶鏡臺之后,我便獨自回到自己的宮里,默默算著時辰。
衛國,深夜,司馬勛的翰林府中。
司馬勛的夫人段美琪正挺著巨大的肚皮,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豆大的汗已經布滿了她那年輕秀氣的臉龐。
“夫人,保持呼氣,吸氣。切記不要用勁,放松。“床前,一個滿臉皺紋的穩婆耐心朝段美琪道,這正是衛國許都城里最有名且身價最高的穩婆,阿細婆。
這個段美琪夫人,不僅是個雙胎,胎位又不正,即便動刀,風險亦難測啊。阿細婆想著,瞥了一眼身旁幫忙的一個小丫鬟道:“你給我準備多多的熱水、紗布還有火盆。”
這些年,司馬羽因戰場上受過傷,已經不能生育,司馬勛的子嗣卻一直遭遇各種意外夭折。司馬家莫非真做了什么虧心事,子女緣如此艱難。
小丫鬟應聲出去,阿細婆看看床上努力隱忍著痛苦的段美琪,輕輕嘆了口氣。
此時,屋外有兩個男子,一個是高高瘦瘦的司馬勛,他不停地在院子里來回走動著。另外一個魁梧的身影,正是司馬勛的親哥,司馬羽。
此時,衛國李夜已經登基多年。
丞相司馬令當年雖因司馬娉月的事情,一度動怒要廢黜李夜。但是,知道無法阻攔李夜登基的他,以知道安如娘娘遇害事實真相為由,最后依然選擇擁戴李夜殿下登基。
是以,司馬令雖然這些年來在李夜刻意打壓下,朝中勢力漸衰,前年還不得不告老還鄉。但是,司馬羽和司馬勛在朝中,一文一武盡心輔佐李夜,是以他兩個兒子并未受太大影響。
“翰林大人,老奴惶恐,還有一事,務必請大人告知。”佝僂著背的阿細婆慢慢走出屋子,朝屋外的司馬勛拱手道。
“阿細婆,但說無妨。”司馬勛忙停下腳步,走向阿細婆道。
“老奴今晚會盡量護美琪夫人和孩子周全。但因老奴說過雙胎一向兇險,夫人胎位又不正,天意難測,老奴也只能盡力而為。今夜如有意外,敢問大人,保大人保孩子?”
司馬勛聞言,眼神一愣,回頭躊躇地看了一眼司馬羽,半天沒有說話。
阿細婆沒有抬眼,也沒有說話。屋里傳來段美琪一聲接著一聲凄厲的叫喊,一旁的司馬羽瞪了一眼不出聲的司馬勛,抿抿嘴朝阿細婆道:”當然是保大人!“
默不出聲的司馬勛,聞言,默默低頭,眼神里滿是無奈。
”老奴領命。“阿細婆微微抬眼,慢慢走回屋內。
屋里燭光飄搖,床上段美琪的臉色逐漸變得蠟黃,汗水已經濕了幾身,叫喊聲也越來越嘶啞。
這個夜晚,對于我和司馬勛一家來說,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