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極輕微的一聲,那盞油燈便滅了。
房中,一直靜靜站在皇帝陛下一側的蘇檬猛地抬頭,臉色錯愕。他一手緊握腰間的劍,幾個箭步就來到滅了的油燈面前查看。
李夜對面的虛音法師也抬頭,略微驚詫地看著房中那盞毫無征兆便滅了的油燈,正裊裊冒著一陣青煙。
“無刺客,蘇檬不用太緊張。”李夜淡淡掃了一眼滅掉的油燈,看向蘇檬道。
“可是,今晚一點風都沒有,更何況,是在房中。”蘇檬仍然有些不放心,站在滅掉的油燈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道。
虛音法師微微看看對面的李夜,李夜默然不語,盯著棋盤,不知在想什么。蘇檬又在房中仔細檢查了一番,當然,什么也沒有發現。
“對了,”虛音法師給李夜添了添茶,又看看李夜臉上的神色道:“玉華姑娘在本寺見司馬勛的時候,曾暗示老衲,說翰林大人司馬勛的長子司馬岱很有仙氣和慧根。”
“哦。”李夜一臉平靜,“啪!”的一聲,在棋盤上落下一個白子。
“老衲,這些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玉華姑娘當時為什么要老衲這樣做。因為,明顯翰林大人的女兒更有仙氣一些,所以,這事,老衲也一直沒有和陛下說過。”虛音法師看看棋盤,像突然想起什么來似的,看看蘇檬將一旁剛滅的那盞油燈點上:“剛才,不知怎的,老衲突然想起這事,不知何解?”
“不知何解?”李夜沉聲道,淡淡地看看棋盤,順手從身旁的棋簍里拿起第二顆白子道:“該你了。”
“不管何解,這次回來的玉華,在朕心里,幾乎可以等同于阿瑤。她說什么,就應該幫著她。”李夜輕捻白子,看著虛音法師輕輕落子。
李夜抬頭掃了一眼,被蘇檬重新點燃的那盞油燈,思索了一會,沉聲道:“既然她說了。不如,明日我就叫司馬勛將他兒子送來給你做徒弟。”
“什么?”聞言,虛音法師大驚,顧不得禮數,抬頭看著李夜道:“陛下,這太草率了吧。更何況,陛下您知道,司馬勛大人,甚至整個司馬家族,對這個兒子都懷有很高的期望。”
“啪!”的一聲,李夜重重落下一子。
“很高的期望?司馬家,應該知道經過安如娘娘的事,”李夜看向棋盤的眼神微微一沉,道:“以后,也別老想著當官了。”
聞言,虛音法師本就是個明白人,知道這司馬家,以后恐怕很難在衛國朝政上有所作為了。他忙低了低頭,不敢再說話。
什么?送到妙華寺來?一直隱身的我,聽到李夜這么說,不由也有些微微錯愕。那里能想到,我今夜來虛音法師這里,會是這個結果。
轉念我又一想,這也許,對洛麗姐的師兄來說,未必是壞事。
這虛音法師也是德高望重,持戒有方的一代高僧。司馬岱前幾世,身上不可避免有些罪孽和不良習性,如果能在佛門跟著大德高僧清凈一下六根,對他來講,會是極好的福報。若他認真修行,精進非常,也是有可能位列仙班的。
但是,虛音法師畢竟不是專門讓凡人修仙道的師傅。司馬岱能不能實現洛麗姐的想法,一世修成,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事已至此,洛麗姐的事,只能先這樣了。隱身的我眉頭微微一挑,如今,洛麗姐拜托的事情能做的我都做了。再繼續干涉下去,恐怕要牽扯因果,驚動天界了。
洛麗姐,你應該能理解我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安靜地看向依然端坐,和虛音法師下棋的李夜。棋盤前的他,英俊的眉眼增添了不少風霜。想都想得到,這些年為盡快一統江山,他付出了多少。
溯風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或者,他比我更倒霉。若不是正好遇見我這個和他犯沖的鳳星出世,他可能完全不會經歷這些吧?哎,我倒好像有幾分同情他。
好在,等他這次歷完劫,便一切都結束了。我心中一時不知是憂是喜,默默一個人轉身離開凡間,回到天界。
第二日,衛國早朝后,一身朝服的司馬勛和司馬羽被留了來。只是,懵懂的他們倆很快就被衛國陛下的一紙圣旨,轟了個五雷轟頂。
“臣領旨,今日我就帶著小兒司馬岱前去妙華寺。謝陛下隆恩!”司馬勛自知抗旨無用,默然磕頭領旨,心中卻如千斤重石壓身。
久在官場,他當然不會相信,皇帝陛下剛才所說的前日虛音法師做了個夢,一定要收自己的兒子為徒弟。所以,陛下才不得不頒布的這個旨意。
他原本以為,妹妹已死,老父也辭官告老回鄉。而陛下這么多年,依然保留著自己和哥哥在朝中官職不變,待遇也一如既往。想來,安如娘娘之死的風波算是過去了。
現在看來,事實卻并非如此。
陛下一直沒有動他和哥哥是馬馬羽,一是他們并沒有直接參與到毒殺安如和后來父親廢黜太子的計劃里,對李夜還算忠心;二是,當時的陛下,需要維持新朝政的相對穩定。
岱兒啊,司馬家的這一切本于你無關,卻苦了你了。
司馬勛低頭恭敬站起,接過圣旨,偷偷和一旁神情復雜的司馬羽對視一眼。
司馬羽也低頭,收回看向接過圣旨的司馬勛的眼光。從此,司馬家在衛國的勢力,將日漸式微。他又何嘗不知,不過至始至終,他對李夜陛下都抱著一絲僥幸罷了。
“臣司馬羽,請陛下準辭去前鋒侍郎之位。”司馬羽緩緩跪下,朝金碧輝煌的大廳正中,那個威嚴的帝王身影跪下。
如今,或許只有退居山野,才能減少皇上對司馬家的恨意和猜忌之心。司馬羽低頭想著。
“羽愛卿啊,你不要多心。”高高的大殿之上,重重帝冠之下,李夜的表情模糊不清,他緩緩道:“這些年你和勛愛卿對朕的忠心,朕是知道的。辭官的事,以后,不要提了。你們退下吧!”
一旁的司馬勛也趕緊跪下,和司馬羽一起磕頭謝恩,這才慢慢退出衛國寬大的皇家議事廳。
盡管千分不舍,萬分不愿,司馬岱還是跟著父親入了妙華寺,拜了虛音大師為師,開始佛門俗家弟子的修行暫且不表。
我這邊回了天界,玩了幾日,便要去鳳鳴山進行第一次涅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