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風不止。
孤燈昏黃,斷垣殘壁,孤寂身影幾乎與斗車融為一體。
臨時開辟的斷磚路,坑洼不平,橡膠車輪滾過,那叫一個跳脫。
斗車幾度失控,搞得申空很是狼狽,青一塊紫一塊,腳裸還崴了。
賺錢不易,搬磚遭罪,申空有種欲哭無淚的挫敗感。
“后生仔,搬磚水平有待提高啊!”
一堆板磚前,一根煙頭忽明忽暗,滿臉滄桑的老孫頭正呲著黃牙,笑得像朵爛菊花。
申空不免有些沮喪,同樣是搬磚,他居然連年老力衰的孫老頭都搬不過。
不得不承認,這搬磚,也是個技術活啊。
搬磚姿勢,搬磚手法,碼磚技巧,甚至于斗車推功……
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不然你連搬磚都是個門外漢。
申空扯掉沾滿塵土的殘破手套,僵硬的拍拍屁股灰,然后頹然的坐在一張破紙盒上,45°仰望夜空,那小眼神別提多憂郁了。
孫老頭輕車熟路的塞著煙草,一根老煙槍咚咚敲在搬磚上,頗為享受的美美吸口白煙,兀自諄諄教誨道:“曉得搬磚苦了吧?嘿嘿,少壯不努力,老大搬磚唄。還是知識改變命運啊,沒知識就只能做苦力,當搬磚工!還好我家娃很上進,文曲星下凡啊,年前剛考上大專,以后咋整都是個文化人!羨慕吧,后生仔,你大概是小學沒畢業吧?”
申空腦仁都在生疼,神特么小學沒畢業,我是青峰大學在校生好嗎?
但是,申空依舊沉默不語,明明老孫頭那么引以為傲,還是別拆臺了吧。
老孫頭并不為申空的沉默所折服,依舊神神叨叨,直至他的那堆板磚都搬光了,這才念念不舍的告誡道:“夜深了,那堵石墻務必盡量遠離!”
申空有苦難言啊,眼前那堆屬于自己的板磚似乎永遠都搬不完一樣,內心甚至有些絕望,要不放棄算了?
為了兩百大洋,搬這堆板磚真的值嗎?
化悲憤為力量?
連續幾個小時不停歇的搬磚,申空內心的悲憤,早就伴隨汗水與體能的流逝而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懊惱與絕望。
昏黃燈光下的板磚們,似乎正在開啟群槽模式,申空陷入深深的追悔莫及。
綠茶婊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把綠茶婊當作了心肝寶貝啊。
還有,紅花仔咋了?
愚人節那天,綠茶婊出軌了,這特么真是天大的諷刺啊。
出軌就出軌吧,好聚好散并不可恥,但你特么咋還特地跑來嘲諷與炫耀呢?
雪白床單,落紅點點,就像一根根鋼釘扎在心臟,申空有種窒息的憤怒。
說好的將初夜留到洞房花燭夜呢?
三年感情,竟抵不過三天的花言巧語?
哀痛莫大于心死,這就是申空在工地搬磚的原因。
至于搬磚能賺兩百大洋,據說拯救小姐姐大概需要199,總該剩一塊錢搭公車吧。
像是在宣泄,申空決定用這種看似荒唐的行徑來與過去做個告別。
然而,這兩百大洋似乎并不好賺啊。
申空推著斗車,一步三搖晃,朝著一堵年代不可考究的石墻慢騰騰挪去。
石墻后,峰遙山猙獰且森然。
一座不知建于何年何月的祠堂,孤零零的懸在石墻上空。
峰遙祠。
盡量遠離石墻?
不存在的。
因為工頭說了,今晚板磚必須到位,明兒趕早就該砌墻了。
夜幕漆黑,忽然就淅淅瀝瀝的飄起了細雨,清明時節果真會雨紛紛啊。
千里昭昭跑回工棚躲雨是不可能的,申空正一臉苦逼的躲在石墻的破洞里,雨夜似乎有些陰冷,他不禁拽緊了衣襟。
這石墻年久失修,外表灰黑,青苔錯綜,該不會塌吧?
呸呸呸……這操蛋的胡思亂想,怕不是要作大死?
雨勢漸大,四周的空氣更冷了。
申空恨不得自扇大耳刮子,拯救你妹的小姐姐,誰特么來拯救我啊?
小蝌蚪上腦,真是害人不淺。
轟隆隆……
石墻,塌了!
這倒霉催的,喝水都能塞牙,這石墻八級地震都扛過了,咋的我躲個雨,你就塌了?
天理何在?
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人還能跑過落石嗎?
但申空絕非坐以待斃之人,既然跑不過落石,那就用雙手刨個防空洞吧。
反正石洞內的泥土并不堅硬。
刨呀刨,忽然就刨到一枚溫潤如玉的物質。
恰巧天空滾過天雷,驚鴻一瞥間,那是一枚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古怪之物?
待申空準備細看之際,落石轟然落下,石洞內頓時陷入無盡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手指酸麻,仿佛被咬了一口。
突然,光華閃現。
“咦?這光芒……”
話音未落,神芒一閃而逝,封閉洞穴重歸于漆黑寂寞。
驚愕歸驚愕,但此刻并非尖叫痛哭之際,等待救援是需要體能沉淀的。
申空盡量將軀體縮成一團,試圖降低熱能的消耗。
黑洞里很冷,如墜冰窟,仿佛打開了地獄之門。
時間在漆黑洞穴里,仿佛迷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申空感覺體內有股暖流蕩漾開來,沿著四肢百骸無盡延伸,整個人就像泡在溫泉里一樣舒展安逸。
數不盡的神紋在奇經八脈沖刷烙印。
燦若繁星的神符在識海中構建成一片星空圖。
封妖星空圖。
咕嚕嚕,咕嚕嚕……
散落堆砌的石頭,正被人或動物不斷挪動著。
一道微弱的光芒,透過石縫傾瀉而來,浸泡在一片溫存中的申空有感而發,從沉睡中醒來。
石縫漸大,一顆古怪的腦袋探入洞穴。
猩紅的眼眸,恍若燈泡。
四目相對,盡顯驚恐之色。
“詐尸?僵尸?還是借尸還魂?”
“哎喲臥槽,會說話的兔子?呃……妖怪啊……”
“土鱉,這叫精神傳音好嗎!等等……你特么說誰是兔子呢,你全家都是兔子!”
面對兇芒畢露的瘋狂兔子,申空簡直毛骨悚然,心道莫非網上傳聞都是真的嗎?
自從上次藍色血月事件之后,妖魔鬼怪都解封了嗎?
那一夜,光斑靈動,漫天飛舞!
難道那不是新聞所言的流星雨,而是傳說中的帝流漿?
等等……帝流漿不是在庚申夜才會爆發的嗎?
況且藍色血月夜,也不是陰歷七月十五啊?
瘋了,這世界徹底瘋狂了!
申空思緒萬千,無數念頭瘋狂纏繞,然后腦袋死機了……
“木頭人,快抱緊我,我冷!”
“妖怪啊,快滾遠點,我怕!”
“慫包,要不是本座剛吞掉一只青蛙怪,非拿你打牙祭不可!”
“咦?空谷幽蘭,宛轉悠揚,這精神傳音真玄妙啊!”
“土鱉,這是本座的金口玉言!”
……
泥煤,這妖怪居然還是個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