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已是晚上了,安氏也早已經離開了。
明月看見白冉醒了就用熱水將臉帕擰干,為她擦了把臉的同時又對下面的二等丫鬟說道:“你去將小廚房里溫著的雞絲肉糜粥端來。”
被服侍著吃了小碗粥,又喝了杯熱騰騰的牛乳的小白冉躺在床上竟又泛起了困意,明明才睡了一個下午,白冉心中感嘆,這小孩的身子跟前世已經成人了的自己可真是不一樣……
不過因為睡得足了,第二天卯時白冉就已經醒來了。重生以來,從最初的驚愕不敢置信到現在的完全適應……
她已告訴自己不能沉溺于過去的悲傷,重生是新的開始好的開始憑借著她知道日后會發生的事情,可以未雨綢繆及時做好防范。
白冉相信自己父親是絕對不可能去行謀逆之事的,定然是被冤枉。
只是苦于前世她身處閨閣之中見識有限,無法猜出究竟是誰要這樣做?
目的又是什么?她只知道當中多少有蘇子策的推波助瀾,還有和三房她的三叔也逃不了干系……
她前世雖然天真任性,但也不是個傻的。事情發生后作為白家人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卻唯獨她的三叔以及他的三房非但毫發無傷,日子過的還更勝從前猶多。但是他們也是白家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思來想去到了辰時也沒什么進展,不過好在她現在才七歲還有一大把的時間去了解。
白冉暗暗下定了決心,這一世她是絕對不允許再有人來傷害她的家人。
這樣想來,她喚了聲明月。聽到白冉聲音的明月立馬挑琉璃簾子進來伺候她梳洗裝扮。
“小姐,您今天可起的真早。”明珠笑嘻嘻的看著明月伺候白冉,自己也準備叫小廚房備早點。白冉祖母心疼小輩尤其最寵愛白冉,免去了他們日常的請安,來不來,全憑著自個兒的孝心。
而這小白冉是個慣愛床的主兒,不到巳時可不會起床,所以她們也是辰時才讓小廚房開始準備吃食溫著。
白冉看明珠的這架勢就要去催促小廚房便道“明珠你們自個兒先吃先墊墊肚子,不用叫小廚房準備我的吃食了,我今天要去祖母那里同她一道吃。”
明珠仍是笑嘻嘻的回道:“我們已經進過食啦。”下人們要伺候主子自然早早的統一時間吃過了的。
……
小白冉的人還沒跨入祖母的百滿居內,甜甜糯糯的聲音卻喚得老高“祖母——祖母——”
祖母身邊的申媽媽一聽聲音忙出來迎,笑得是一臉慈愛望著小白冉道:“六小姐今個兒怎么這么早就來了,額頭還疼不疼啊。”
申媽媽是白冉祖母身邊的老人,在府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她知道這位六小姐可是她祖母心尖尖上的人,而自己看這小白冉粉雕玉琢精致可愛的模樣也是喜愛得緊。
白家有三房。
大房白帛榕和安氏僅有九歲嫡子白衡,和七歲的嫡女白冉。
二房白洚昊娶了喬氏后一年無所出便納了表妹謝舒雅為妾,長女白蘊已經年滿十六,早就出閣了。次子白瑛如今十歲,生下來的時候便抱在喬氏身邊有養著,過繼給了喬氏,成為二房的嫡子。
三房的白銘棋生性風流,不提陪房和通房丫頭,光姨娘就有六房。除了和原配方氏有一個十一歲的嫡子白瀛,還有跟最為嬌寵的蘭姨娘所生十二歲的庶女白姍和六歲的白妙。其它姨娘皆是無所出了。
三房統共七個孩子,大家都按年齡排行,喚白冉一聲六小姐。
“申媽媽,我已經無礙了,我想祖母了就來看看祖母。”白冉確實是想祖母了,前世她想祖母了只能不斷的去回憶她的音容笑貌,如今想念了就可以可以去看到血有肉活生生的祖母,疼她愛她的祖母。
可真好。
白老夫人頭戴著茶色抹額一顆周邊鏤空包金品質極佳的祖母綠鑲嵌在正中間。
身穿葛黃色云卿捧福團花褙子坐在正對著門口的紫檀木折枝牡丹榻上,下面墊著墨綠色綾鍛軟墊,腰部靠著同色迎枕。正端著菊瓣翡翠盞喝著六安瓜片。
白老夫人看見梳著雙垂發髻,兩個小發包上系著褙子同樣的櫻粉色織錦發帶,戴著金項圈,圓滾滾粉嫩嫩邁著短腿往屋內跑地小白冉。
感覺自個兒的心都要化了,笑得一臉慈眉善目,眼角的皺紋看著也更深了些道:“我的小心肝,今兒個怎么起的這么早,是誰欺負你了嗎?告訴祖母去,祖母替你做主,瞧瞧,瞧瞧這額頭的包還沒有消下去,可疼了吧?”
“有祖母在,有誰還敢欺負孫女呀,就是想祖母了,就過來陪陪祖母也一道用早膳。”白冉邁著小短腿跑到老夫人的跟前依偎在老夫人懷里,抬著張肉嘟嘟的臉從善如流道。
“瞧瞧,這都學會心疼祖母,知道一大早過來陪祖母了。”白老夫人對申媽媽說道,開心的臉上都要生出朵花兒來了。
“可不是——”申媽媽見老夫人開心,她也跟著開心,跟著老夫人的目光看一同看向白冉,更是多了幾分喜愛。
坐在老夫人身側紫檀木杌凳上的白姍看到這一幕心里卻很不是滋味,她知曉老夫人慣來起得早,便每日早早的來給祖母請安作伴,從未有一日落下。
卻也未見得白老夫人笑得如此開懷夸,接連夸贊。白冉不過這一日來得早了些,哪里抵得過她這些年細水長流的陪伴。
白姍心里雖然這樣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顯的笑沖白冉道:“六妹妹,看你來了祖母多開心,我瞧著也跟著開心,你平日無事之時可要多多來祖母這兒呀。”
現在的白冉重活一世,內里并非真正七歲的女娃娃。又怎么會不知道白姍心里那點小伎倆,白姍言下之意不過是故作無心的想提醒她祖母,她心心念念的白冉可是個沒良心的,也就空閑了才想到來請個安,看看這白冉,不像自己,一顆心撲在她身上,以她的開心為快樂。而白冉今日早早的來不過是出于一時興起,而非真正的孝順。
白冉想著便打量了一眼白姍,只見她今日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錦緞繡玉蘭褙子襯她本就姣好的容顏,更是氣質出塵,好像仙女一般,十二歲金釵之年的小姑娘已經有了亭亭之姿。
看得白冉里心里突然覺得很是可笑,前世的自己還真以為眼前的這位二姐當真如同外表一樣是個好的。
自己從未嫌棄這二姐是個庶出的,真心與她交好,哪知道人家卻暗暗在心里嫉妒著自己嫡女的身份,暗地里更是沒少給她下絆子,讓她吃了不少虧,端的還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清高善良的模樣。
最讓她介懷的是白姍她明明就知道自己愛慕蘇子策已久,卻還……
算了日久見人心,當初覺得撕心裂肺難以接受的事情,現在重活一世再看來卻覺得這樣兩個人對外都是披著潔白的外表,內里卻最是虛偽黑心肝,還真是出奇的登對。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啊。
前世她雖是白家集千嬌百寵于一身的嫡女,在外卻頂著個響當當不學無術刁蠻任性草包美人的名號。
而白姍雖是庶女卻長相出塵,落落大方,精通琴棋書畫,更是日后璜城中出了名,數一數二的才女。
兩者相較,天壤之別。如果說白姍是紅花的話,那白冉就是襯托放大對比白姍驚艷絕才的綠葉。當然造成這樣的局面里頭可少不了白姍的手筆。
白冉正想的出了神,沒有回應白姍的話。
可老夫人是什么人,一聽白姍說的話,就知道她心里的彎彎繞繞。心道這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心里就沒念點好。
這些年她每日早早的過來請安陪著自己,哪里是出于真心,不過是會審時度勢。知道自己在白府的地位,想要為她自個兒謀取更多的好處同利益罷了。
老夫人在心里冷笑卻不會表現出來只是不冷不熱的對白姍道“小六,要是有你這般懂事,我也少操這么些心。”
白姍到底是年紀還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外漏的情緒,聽老夫人這么一說,是在夸她懂事。嘴角就不可以抑制地揚了揚,低頭想要隱匿喜悅情緒的同時卻忽視了老夫人在看向她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就仿佛像是看見了什么臟東西一樣。
聽著她們說話而回過神來的白冉抬頭時正好捕捉到這一幕,分別迅速看了眼白老夫人跟白姍,心里頓時疑竇叢生。
不對,在白家幾位姐妹中,除了自己,祖母最滿意的就是二姐白姍啊。可是她剛剛分明清楚的從祖母眼中看到了對二姐的厭惡。
雖然只一下子,但是白冉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前世,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白冉想著小小的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老夫人瞧見自然是以為小白冉以為方才自己夸贊白姍,認為她不如白姍懂事,不高興了。
小白冉圓圓的臉蛋上鑲嵌著一雙亮晃晃的瞳仁,前面兩道小小的眉毛緊緊蹙著,稚嫩的臉龐掛得卻是老沉的神情,很是違和,卻又出奇的和諧,還可愛得緊。
看得白老夫人啊竟忍不住噗嗤笑了聲,知道娃娃雖小,面子還是要的,裝做沒看穿白冉想法的模樣道:“小六這么早來定然還沒用過早膳,該是餓了吧,瞧這眉頭皺的。”
白冉一聽,小圓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倒是沒想別處,只是想起前世小時候的自己,嘴巴饞得緊,吃的多,卻餓得快。
老夫人看小白冉的模樣知道她倒也是真餓了。
只是這小小的娃兒竟還知道害羞了,瞧得更是可愛得緊讓人光看了就覺著是樂不可支,對于喜歡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的,討人愛的,令人心情愉悅。
這般想著白老夫人便沖申媽媽擺了擺手示意可以讓下面的人該上早膳了。
可不能讓她的寶貝孫女給餓著。
三人一道用完早膳后,排行第七的白妙身后跟著兩個丫鬟,自個兒邁著小身子,慢吞吞的走了進來。
看見這個時辰從未出現在此的白冉此刻摸正拍著自個兒圓滾滾的肚皮,順勢依偎在老夫人的懷里,神情是一臉的滿足,顯示剛吃飽喝足的模樣。
她同白老夫人這樣親昵里頭又帶著的無比自然。
看得白妙小臉上立馬浮現出顯而易見得不高興。
小孩子瞧見喜歡的,臉上就掛著樂兒;見著不喜歡的,臉上可就寫著不開心。
小白妙臉上可不就畫著對白冉的不喜歡嘛!
白色看了后想著前世自己和這白妙就是相看兩厭,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過想來這白妙也是三房之中唯一個好的了吧,嘴巴不好,心腸卻不壞。
白家出了那樣的事情,他們三房改名換姓,新身份,家世顯赫。
白妙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較之從前可抬高了不少,可她卻毅然決然的剃了頭,大好花樣年華,卻獨臥青燈古佛旁。
她的三叔,在那件事情里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
白家人不信佛,白妙亦然。但許是她想不到別的法子可以替她父親贖罪,懺悔。
她應是沒有辦法去享受用血肉摯親白骨筑成的富貴榮華……
這樣想著白冉看向白妙的目光也柔和了起來,情不自禁口吻熱情得喚了聲:“七妹妹——”
屋內眾人見了,俱是一怔,尤其是白姍,更是第一時間看向小白冉覺得很是古怪。
還有白妙,更是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肉臉,難道自個兒的臉上開出了白冉喜歡的桃花不成。
大家誰不知道她倆素來,見面就吵,甚至打過架。
當然有老夫人在,和對白冉沒理由的偏袒。
常常是兩個人的錯,她一個受的罰。她就更是討厭白冉了,白冉對自己也是冷言冷語,甚至拌嘴爭鋒相對。
自打白妙,記事以來,可沒見白冉熱絡的喚過自己。
一時之間有些發怔,對上白冉的笑面,竟然也沒辦法再板著臉了。
白姍再度看向著小白冉,心間莫名的滲出一縷恐慌。
今日的白冉讓她看不懂,白冉平日里在姐妹中和自己最親,她說什么白冉都是積極附和。對白妙可是從來沒個好臉色的,今日怎么感覺很是反常……隱隱覺得什么東西脫離了掌控。
白老夫人跟申媽媽倒沒愣太久,都只覺得白冉就是出于說變就變的小孩子心性。
白冉今個兒在百滿居內陪了白老夫人一整天,直至用了晚膳才回了自己的桃花塢。
白冉今日本就起的早,這小娃兒的身軀還在回去路上的時候就困得緊了,到了自個兒屋內,半瞌著眼任由明珠明月伺候著盥漱,然后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