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果然不廢話，視線看向旁邊的葉桑，靈魂落地太難，她多會時候都飄在空中。

“給他們吧。”葉桑道，這輛馬車用了很久，多處都出了大大小小的毛病，也該換了。

于是長夜把莫涯小黑狗抱出來扔在地上，往路邊退后幾步，一副你們隨意的態度。那群逃兵又驚又疑地看了他一眼，時間緊迫也來不及細想，頭領騎上馬，幾個小兵跟在后面爬上去，頭領的刀背一拍馬屁股，馬兒嘶鳴一聲，縱使馬蹄鐵壞了，也不得不在驅趕之下往前奔跑。

馬車沒了，長夜只能步行，因為打仗，兩國相鄰之處的城池都不知道歸屬地，他這樣來歷不明的人走到哪里都讓人起疑，被官兵攔著盤問好一番都不愿意給他放行。

長夜嫌麻煩就掩去了身形，像葉桑一樣不被凡人看見。他也不用什么仙法，非要這樣頂著日光披著星辰的慢慢走著去妖林，似乎刻意在拖緩時間。

“蚩黎會來。”

又路過一處戰場的長夜看著遠處遍地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流血橫尸，道，“他需要這種大面積的怨鬼之氣，如果他不來，這里遲早產生怨鬼血將。”

這個以前葉桑聽長夜說過，可是那時長夜不在她面前提蚩黎。她以為自己終有一天會遇到怨鬼血將，與他大戰一番。

葉桑立在山頂望向戰場，那里的天空顏色仿佛都比別處的要暗淡一些，天眼中看到的濃黑怨氣在尸體上盤旋，有什么白色的光芒像小魚一樣穿插其中。

“長夜，那是什么？白色的？”葉桑疑惑地問道。

長夜從旁邊折了一根樹枝做拐杖，邊走邊道，“那是氣運。人的一生運途走勢的分布，假如氣運越多，說明這個人這一生越為順利。”

“為什么我以前看不到？”

長夜說，“因為人生前的氣運由天命譜掌控，只有修為較高的神仙看得到，死了之后屬于他的氣運就會被天命譜回收，這些士兵的氣運匯合在了一處，天命譜大概出了什么問題，導致這些還留在人間。”

大部分時間都假裝自己沒有存在感的莫涯問道，“冥王大人，這樣下去人間會大亂吧。”

長夜又摘了一片芭蕉葉在頭上擋著刺眼的陽光，也不過度糾結他的叫法，淡然道，“是。”

“沒有回收就代表不受控制，會導致天地氣運不平，怨鬼惡煞從中尋機作亂。”葉桑推測道，“再加上鬼王封印多年，道門水平良莠不齊，天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高高掛起，這人間亂也是遲早的事情。”

長夜露出贊賞的微笑，稱贊道，“小桑聰慧，正是如此。”

莫涯上神看著前后態度一個天差地別的冥王大人，覺得自己在他們之間找存在感這個行為實在太不理智，他就應該好好做他的單身狗。

他們在山間走著，忽聽半空響起數百道縹緲的聲音，又似乎是錯覺，一晃就過了，莫涯的心神猛跳，用力一轉狗頭，朝著剛剛路過的山峰死死盯著。

長夜一語道破他的心意，“莫看了，確實是眾天神天將下凡，在此蹲守鬼王蚩黎。鬼王剛出世，餓得不行，定不會放過這么龐大的食物。”

“你們為什么一定要帶著我，不覺得累贅嗎？就算放走我，對你們沒什么威脅？”莫涯猶豫著問道，相較于突然冒出來的這兩位，他還是更傾向于呆了多年的天界。

“我們沒有非要帶著你，其實你醒了之后就可以走了啊。”葉桑不解，“可是你一直跟著，我以為你想跟著，就沒有多說了。”

莫涯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葉桑看看長夜，覺得他跟自己的想法一樣，于是接著說道，“你看我們也沒有往你身上套繩子，也沒有綁住你的手腳，你要是想走，當然可以隨便走的。”

莫涯怒吼，“我這副狗樣子往哪去？”

“你不是要回天界嗎？你回去自然有人給你解開了啊。”葉桑道。“不然你變回來，我還怕你又拿著棍子找人打架。”

葉桑說的沒錯，莫涯只是樣子被長夜強行給變成狗了，但那一身神力還在，他完全可以靠著狗身回去。但是莫涯潛意識里以為長夜不會放他自由，就一直憋屈地跟著。

此刻知道真相，他整個狗都幾乎被雷劈的外焦里嫩，呆滯在原地。而葉桑和長夜極有默契地往前繼續走，他望著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內心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放了。

或者是說，他們根本就沒有繼續留著他的念頭，是他自己醒了之后一廂情愿地跟了一路。

他整個狗現在都不太好，說是要往天神們那邊去，可一條腿都拔不動，他覺得太委屈。冥王和他的夫人是他最討厭的兩個人。

葉桑不知道小黑狗正在原地嚶嚶嚶地詛咒她和長夜，心里想著事情，喃喃出口，“蚩黎會不會被抓住啊？”

“不會。”長夜走到山谷，曬不到太陽，把芭蕉葉扔了，用沒有拿樹枝的那只手牽著她，“別擔心，他和九陌都會好好的等著你。”

“等著我？”為什么是等著她？還是說等阿蕪嗎？

“嗯。”長夜回頭拍拍她的頭，眼眸溫柔清亮，“等我們的小姑娘長成大姑娘。”

葉桑似乎被拍傻了，思維都運轉不開來，只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你們是約定好的嗎？”

“可以算是約定吧。”長夜道，“從很早以前，你和我們約定過的事情。”

什么意思？

她的腦子這一會好像不怎么清醒，這樣聽著也理解不太透，天色忽的一暗，什么巨大的黑影從晴空中鷹一樣的掠過，往他們背后的山峰去了。

她想抬頭看，但是渾身乏力，困倦無比，仿佛那道黑影帶走了自己全身的活力，都沒辦法睜開眼睛。葉桑輕飄飄地落下來，窩進了長夜的臂彎里，陷入睡夢的前一刻聽見了長夜輕聲告訴她。

“蚩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