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黎翹起二郎腿，斜著視線看她，語氣還挺認真，“若是以后他聽了那神君的話做了什么傷害你的事情，你要向我保證不會心軟，不會難過。立馬來告訴我，管他什么冥王天王，我肯定會把他揍成豬頭。”

“有什么可心軟難過的，我還沒有那般在意他。”阿蕪滿不在乎地朝他招招手，急著回去找冥王一起去東海灣將臉上這討厭的黃斑去掉，邊走邊道，“我只是見他好看。”

蚩黎跳起來在后面不滿地喊，“難道我不好看嗎？！”

可是那道身影已經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地之間，回應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而阿蕪在回到石府看到那道安靜坐在原地恍若沒有動過的玄衣身影時，心中又想以后就這么遠遠看著他，總覺得十分不甘心。

她于是走過去，又開始去拉他的衣袖，冥王手一抬，再次躲開。阿蕪不甘心，追著過去扯，一副不成功就不放棄的樣子，終于將那略帶涼氣的布料握在手里。她驕傲地仰頭，盯著他，仿佛打了一場勝仗一樣意氣風發，“不習慣就要學會習慣，以后我還會找你，你遲早要習慣。”

冥王眸色平靜表情也沒什么變化，只放下手，好似一切都是她在無理取鬧一樣，問道，“阿蕪姑娘看來道完了別，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葉桑就在阿蕪體內看著長夜，覺得他就像一個神像，表面上鍍著柔和的金光，內里都是冰冷的實體。這是冥王，不是她的長夜。

長夜很愛聽她說話，覺得有意思會輕笑，笑的時候眼底都帶著溫柔。長夜會主動拉著她親近，會寵溺地揉她的頭發……

難過和思念從心頭涌起，她很想醒來，她不喜歡面前這個冥王。

阿蕪也從心底道，這人好無趣，她一點也不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他態度很好，好到太過虛假，但是阿蕪能感覺到，自己對于冥王來說，和別人沒有什么差別。

“那就走吧，你跟緊我。”阿蕪雖然覺得他不招她喜歡，仍然沒有放下手里的衣料，兩人一前一后，她拽著冥王的手，駕著風而起，不開心地往東邊走，時不時就朝著擋路的山石踢一腳，踢的石頭松動滾落，驚起無數飛鳥。

“阿蕪姑娘。”冥王在她身后叫她，“你這樣是否走的不太方便，不如將我的衣袖……”

阿蕪拒絕他，“不，我覺得很方便。”

“可是……”冥王終于有了別的情感，輕嘆一聲，“你走錯方向了，要往東南走。”

阿蕪眼睛一彎，心情由陰轉晴，停下來轉頭對他笑了笑，“那你走前面帶路？”

“也可。”冥王點頭，越過她走到前方帶路，阿蕪在他側后方，拽著人的衣袖，十分不要臉地盯著人的臉看了一路。直到春雨又一次降落，阿蕪將傘拿了出來，兩人便又肩并著肩，離得又近了些。

下雨真是個好天氣。阿蕪在心中道，渾然忘了之前她是如何討厭這等濕冷的雨季，如何整天奔波著找沒有下雨的地方游玩。

他們寂靜地并行了一段路程，路過了各種村莊和城鎮，天色近晌午，凡人大部分都在找地方吃飯，還有少許在碧綠的農田里頂著雨忙著。他們都有著各自的事情要忙，很少有人仰頭看著在空中漫步東行的神仙和女妖。

冥王目不斜視地往前直走，而阿蕪恍若多動一般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時因為好奇凡人的事情而停下腳步，帶著冥王也不得不停下來。

她立在一棵樹頂上，看著下面正神情麻木地吃著泥土的老人，問道，“這個好吃嗎？”

老人用渾濁的眼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仿佛看不見她一樣。

阿蕪還是不解，“你再吃下去會死的你知道嗎？你很餓的話我可以找點東西來給你吃。”

老人抓著黃泥，送到嘴邊時微微停頓了一下，仍是張開了口，將臟污的泥土往嘴里塞，緩慢又艱難吞咽下去，眼珠子都噎的鼓了出來也不放棄。

“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法？”阿蕪確定老人是聽得見也看得見她，便回到冥王身邊問道。

她的手習慣性地又拉著人衣袖，這次冥王只垂眸看了一眼，并沒有試圖躲開她。這個細節阿蕪沒有在意，但葉桑卻看在眼里，心中涌上一種不知道是甜是酸的情感。

冥王道，“他沒有中邪法，是自愿吃的。”

“他在尋死嗎？”

“嗯。”

阿蕪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位老人，已經隱隱有些氣喘不過來了，說，“既然他是自愿的，那我們走吧。”

他們一路繼續走，村莊內的道路上橫陳著幾具尸體。全都是瘦的不成人形了，還活著的幾個神情凄苦地在樹下扎堆坐著，眼神透露著迷茫。

村莊外最近的一座城，城墻上面有守兵，嫌棄地咒罵著城門外敲門哀求的衣衫襤褸的村民，并好幾次抬起弓箭企圖射殺他們。

阿蕪越走越慢，好幾次將前行的冥王拉停，他也沒有什么意見，還好脾氣地跟她解釋，“他們得了瘟疫。”

“瘟疫是什么？”

“會傳染的病癥，很難治好，會病死很多人。”

“剛剛那個老人也得了嗎？”阿蕪還是放心不下，她第一次見有人那樣絕望地把土往肚子里塞企圖尋死。

“他沒有。”冥王說。

阿蕪點點頭，不看了，問道，“天界說，凡人弱小，所以要庇護他。現在看來凡人確實非常弱小，一點病痛都能讓他們死亡，天神是不是會下來幫一下忙治個病？這是一件小事吧。”

冥王語氣不變，十分自然地回答，“不會。”

“哎為什么？”阿蕪不解。

“這是凡人的命數，生老病死，都是天定的事情，天神不會干擾。”

他們正好走到這個國家的富饒之地，靡靡之音繞梁不決，空氣中都飄著酒肉花果的香味，路上的行人穿金戴銀，氣色紅潤。阿蕪指著路上的人問，“榮華富貴也是天定的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