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后的女子，一聲囈語之后不再出聲，笛聲也漸漸隱去了。
場下的諸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待著，連呼吸聲都小了些許。
不知為何，他們都對那曇花一現的聲音帶有莫名的期待……
“公子，過了今晚，便不要再來找月奴了。”女子幽幽地說道。
她的聲音空冷惹人憐，不帶一絲煙火氣息。
“為何！”有女子故意壓低聲音急切道。
所有人都能聽出來說話的是個女人，但也理解了她是在扮演“書生”這個角色，感情，這還是個故事？
就是看不見屏風背后的人，讓人急得抓耳撓腮。
屏風后響起了帶著哭腔的女聲，讓人心不由得跟著擰了一把。
“明日，姥姥便要將我嫁給黑山老妖，他手掌冥府，號令八千鬼怪，你若是不走，他們必會吃了你。”
老妖？冥府？鬼怪？
這些讀慣了圣賢書的人哪里聽過這種故事，荒誕之余，好奇心又跟貓爪子撓似的起來了，一個個注意力集中的不行，瞪大眼睛，側耳聽著。
而那些本身就底層一些的人，更是聽的津津有味，想知道接下來的內容。
“哼！我讀圣賢書，心中自有正氣，哪怕他妖魔鬼怪！”
扮演書生的聲音，氣憤的說道，大廳的讀書人情不自禁的跟著道了聲好。
“公子，你快走吧，月奴本就是一縷孤魂，不值得公子這般。”女子的聲音愈發(fā)悲傷。
感情這說話的女子也是個鬼物？在座的人瞪大了眼睛。
哪怕只有寥寥幾句話，他們也已經投入了劇情里，畢竟這般身臨其境的演出，在他們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
“公子，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你這般的人，還有錦繡前程，亦有耄耋雙親，若是因為月奴失了性命，月奴，如何也不會原諒你的。”女子繼續(xù)說道。
她說話始終不急不緩，如泣如訴。
而聽到這句話，書生只說了個“這”字，就不言語了，他遲疑了。
眾人都緊張了起來。
想要知道面對這鬼魅的言語，他會怎么做。
忽地，一陣腳步聲響起，然后漸漸聲小，似是有人逐步遠去……
“公子……”
又是一陣輕輕的嘆息。
女子再次輕輕呢喃道：“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只羨鴛鴦不羨仙……”
話音一落，兩塊屏風緩緩地往兩邊移開，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中央。
古琴勾勒的錚錚之聲適時地響起，伴隨著女聲輕輕的吟唱，格外的夢幻。
終于，屏風挪開了。
一個青色的身影就這樣暴露在眾人眼里。
膚白若雪，態(tài)生兩靨之愁，剪眉秋瞳，目泛淚光點點；身著綠色衣裳，任青絲如瀑披散；指若青蔥，在一把精美的古琴上舞動，櫻唇親啟，發(fā)出如夢似幻的歌聲。
美人如畫！
如畫美人！
人間哪得如此嬌娥，當是仙子落凡塵！
好一個月奴，好一個孤魂，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
王姓公子目光癡迷，喉嚨滾動，生生咽了幾口口水而不自知。
二樓雅間的男子，一時間都忘記身邊還有美人，眼睛深深的看著臺上女子。
就連一些女子，都忍不住直直的盯著臺上那一抹青色看。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青衣美人唱完了最后一句，撫琴弦，收了尾音。
只見她輕柔的站起，行如弱柳扶風，走到了臺前，目光輕輕的掃過了在場的諸人，嘴角微微上提，露出了一個讓人心疼的不行的笑容，道：“月奴，見過公子。”
“見過姑娘！”
“姑娘有禮！”
只聽見齊刷刷的一片凳椅挪動之聲，大廳有一多半的男人都下意識的站起身，慌忙的回禮。
然而，回禮之后看見四周都是和自己一樣行為的人，多少有些尷尬。
不過，臺上的女子笑意濃郁了些，渾身多了幾分生機，這讓他們的心里好受了些許，臉上也是一陣微紅。
回過神來，再仔細端詳這臺上美人，愈發(fā)覺得她如夢似幻，好像隨時會消失一般。
過了多時，花枝曼依舊一片寂靜，好像怕一大聲說話，就會打破幻境一般。
臺上女子輕聲道：“月奴告退了。”然后蓮步輕移，逐漸湮沒在了黑暗里……
不久后，下人們又點燃了燭火，清理好了屏風等物，再看舞臺，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似的。
“我的天！”王公子這才回過神來，口中感嘆連連，神情激動，而他的好友張公子的表現也不遑多讓。
“月奴！”張公子咧開嘴笑道，“我第一次覺得唱歌無詞這么好聽！”
周遭有人聽見了，連連點頭表示認同。
說話聲漸起，之前的熱鬧總算又回來了，但是此刻他們口中討論的句句不離“月奴”二字。
這個女子，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姚媽媽心中也在感嘆連連，眼睛笑的瞇了起來，兩步一扭三步一搖地走上了臺子，咳嗽了兩聲，道：
“新來的姑娘們都和您們見了面了，若是有您喜歡的，便可以招我過來，知會一聲。”
價高者得！
這是眾所周知的規(guī)矩，所以她沒說出來。
“除了月奴以外。”
末了，她又加了句，底氣十足。
“為什么呀！”有人氣到。
姚媽媽挑了挑眉，道：“月奴身子弱，不便見客，若是見客，也得她自己挑喜愛的。”
青樓女子挑客人？哪有這樣的道理！
哪怕她再美，那有如何？
有些剛剛被迷住了人漸漸恢復了智商，皺眉不忿道：“如何個挑法？”
“月奴呀，喜愛讀書人，只要有人能做出佳作，便可見她一面，至于后續(xù)發(fā)展嘛，就不是我這個做媽媽的可以管了……”姚媽媽笑道。
“不過，遞一首詩得交十兩銀子，我得給閨女兒留作嫁妝。”她看見許多讀書人的眼里放光，便沒忍住添了一句。
“呵，只怕是都進了媽媽的腰包吧！”有人氣笑了，看行頭，多半是個窮書生。
姚媽媽笑而不語。
她一個老鴇還怕人說？剛剛這些男人們流口水的樣子，她可都記得清清楚楚，明顯可以賺的錢不去賺，那只怕是腦子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