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到的時候還是早上,空氣潮濕的厲害。
陸其華剛下火車就被灌了一股涼風,不由得打了冷顫,剛準備裹緊外套,身上就披上了一件大衣,她驚得猛抬起頭,就看到顧靖安在靠自己很近的站著。
他正微微低下頭,給她披上了他自己的大衣。
柔聲道:“走,回家。”
陸其華有些不習慣,準備取了衣服還給她,被他攔住手。
有些戲謔的說道:“小丫頭,你莫不是害羞了?”
陸其華被說的發窘,哄著臉反駁道:“才……才不是,我只是擔心顧先生把衣服給我,自己會著涼而已。”
“哦……原來是在心疼我啊?”顧靖安故意湊近她大言不慚的說。
聽他說話這么沒臊,陸其華惱道:“你胡說什么呢?厚臉皮。”
陸其華垂下頭,微紅著臉悄悄笑了笑。原本沉悶了一路的心情也稍稍舒解了些。
顧靖安好笑的盯著陸其華薄怒的臉,笑的有多溫柔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姚晟也知趣的拎著行李去車邊等他們。
顧靖安又攏緊了陸其華身上寬大的外套,笑著問:“心情有沒有好一些?”
陸其華被這突轉的話風弄的一愣,抬起頭看他,撲閃著那雙清透的眼睛,有些笨笨的樣子。
原來顧靖安是為了逗她開心,他還記掛著自己的心情好不好,陸其華不自然的別過臉,不敢看他。
顧靖安本就沒指望陸其華能有所回應,笑了笑,正經的說道:“別著涼了,你若是再病倒,可怎么見你爹。”
一提起父親,陸其華心里又擔憂起來,想問顧靖安有沒有自己父親的消息,又覺得失禮,人家能答應幫忙已經很好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追著問。
“來”,顧靖安護著陸其華往車站外走,說道:“我問過了,伯父明天才到。我會托人讓你們見面的,所以你可不能虧待自己的身體,不然伯父見了又得擔心你。”
“好,我會的,謝謝你!”陸其華感激的說道,“還有,顧先生再有什么情況一定要告訴我,不要瞞著,我能照顧好自己。”
“嗯,我會的。”
顧靖安護著她往外走,臉上盡是心疼。
陸其華連著幾天都在火車上來回的折騰,整個人臉色發黃,眼下的烏青都沒有消散過,顧靖安看著心里就難受。
早從剛才陸其華在火車上往下走的時候,顧靖安就見她憔悴了許多,當真是到了弱不禁風的地步。
而且顧靖安又不會安慰人,就只好藏起心疼,變著法兒的用他的厚臉皮哄陸其華開心。
只要她開心些,自己倒無所謂了。
顧靖安想,這大抵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
出了車站,陸其華原打算回齊家的宅子住,上了車才想到離開北平的前一天下人說齊家的生意要撤走,宅子也要盤出去了,幸好在漢口分開的時候齊思任把錢全留給了她。
陸其華想反正顧月也在萬國飯店,她剛好可以去住飯店,還能跟顧月有個伴。
可誰承想,顧靖安吩咐人把車開到了長安街,到陸其華以前住的胡同口停下。
也是,顧靖安不知道這兒的宅子盤出去了,陸其華想著得給他說一聲,自己現如今也只能投住飯店。
可車剛停,顧靖安也沒有等人開門就徑自下了車,手擋在車門上沿示意陸其華下來。
陸其華挪了挪,小聲說:“顧先生,這兒的宅子已經賣了。我得去住飯店。”
顧靖安還是那個姿勢,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先下來。”
陸其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彎著腰下了車。
“來”,顧靖安在前面走著,伸手去牽陸其華的手腕,結果抓了個空。
回過頭就看見陸其華正把兩只手都藏在大衣兜里,還假裝是無意的,沒有看見他伸過來的手。
顧靖安抬起手,停到陸其華的頭頂上方,陸其華還以為他要拍她的頭,趕緊把腦袋往大衣領里縮。
陸其華的動作惹得一旁的姚晟都憋著笑,姚晟素來臉上的表情都比較穩定,很少有這樣的神色。
顧靖安瞪了一眼,姚晟馬上低下頭,硬生生的把表情換了回來。
顧靖安這才滿意的收回目光,手放在陸其華的頭上輕輕的揉了兩下,托著后腦勺把人勾到自己身前,彎下腰靠的很近的看她。
嚇得陸其華想往后退,可被他托著腦袋也退不開。
“你做什么這么怕我?”
“……沒,沒有。”
“明明有。”
“……”
陸其華干脆垂著腦袋不說話了。
顧靖安笑了笑,放下手,說:“不讓牽,就自己跟我來。”
說完進了胡同,陸其華對著他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才跟上在后面走。
顧靖安到陸其華以前住過的宅院門口停下,陸其華跟上前看了看大門,又看看顧靖安,神色不解。
顧靖安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再看看,陸其華稍稍抬了下頭,發現門上的匾額換了新的,上面燙著‘顧府’兩個大字。
陸其華轉過頭,問靖安:“這怎么回事?”
匾額上的字燙的大肆張揚,陸其華覺得,這倒很像顧靖安身上那不明顯的土匪氣。
顧靖安作出一副可憐的樣子,說道:“我跟小月錢花沒了,被飯店趕了出來,現下只好先住這兒了。”
“啊?”陸其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胡扯,沒錢住飯店,還哪里來的錢買這么大的一座宅院。
“既然沒錢,那這宅子該不會是顧先生搶來的吧?”陸其華似笑非笑的問。
顧靖安沒想到陸其華也有伶牙俐齒的時候,有些意外的笑了笑,“對啊,還敢不敢進去?”
陸其華看著大門,這情景明明跟半年前第一次來北平時一樣,一樣的胡同,同樣的宅院,只是人卻不是了。
“你怎么會想到要買下它?”陸其華問。
顧靖安看陸其華的神情就猜到,這丫頭肯定是又想起了齊思任,也正因為他們倆在這兒住了大半年,他才更要買下它,在有齊思任痕跡的地方,把他一點一點徹底從那丫頭心里擠出去。
這會兒又聽陸其華這么問,酸溜溜的說道:“怎么,我還買不得了,一想到你跟那位齊少爺在這里朝夕相處那么久,我就生氣。”
這人沒羞沒臊的勁兒又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