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陸其華靠在車窗上睡著,他的手就墊在生硬的車窗上,她的臉靠過來的時候,發絲拂過他的手心,撓的有些癢。
姚晟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伴隨著火車碾過木枕的哐當聲,一路未歇。
可是,他想給顧靖安解釋,他也可以起誓,他從未有過非分之想,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算不算動心。
那種陌生又無從控制的感覺,他有時候請愿從未有過,至少對得起顧靖安。
對,顧靖安。他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又如何對得住他。
姚晟突然拔出了配槍,遞到顧靖安手里,槍口朝自己,開口道:“司令,屬下對不住您。您開槍吧。”
顧靖安仔細把玩著手里的槍,也沒有看姚晟。
好一陣,顧靖安還是沒有看他,只是利索的退掉了槍膛里為順不多的子彈,子彈一顆顆的倒在他的左手掌上。
然后迅速的裝好槍,握在手里轉了一圈,將槍柄轉向姚晟,“阿晟,槍口是要對準敵人的,不是拿它來對著自己。”
姚晟依舊低著頭,一動不動。
看了眼手里的一把子彈,顧靖安又開口:“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對自己不放心。我怕哪天好不容易等到她不喜歡齊思任了,再喜歡上的卻還不是我。”
停頓了一下,“阿晟,你也知道我這人,有些東西可以分給你,有些卻是分不得。”
“是。”姚晟緩緩地接過槍,手垂在身側低頭僵硬的站著。
顧靖安看也不看,揚手將手里的子彈盡數扔進不遠處的魚池里,姚晟也不敢抬頭看,頭一直垂著。
“走吧,去吃飯。”顧靖安拍了下姚晟的臂膀,語氣里連一絲責意都沒有。
就像以往每一次,姚晟氣跑了他給介紹的姑娘一般,顧靖安只是一邊調笑,一邊拍拍他。
姚晟心里越堵的難受,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顧靖安,顧靖安越是這樣,便越是在意,他們是過命的兄弟。這么多年出生入死,到頭連,卻連他看上的女人,他都……
其實陸其華有哪里好?他第一次見她是奉顧靖安的命令去接她放學,她當時穿了藍色的校服,有些警惕的看著自己,緊緊的握著書包帶,風一吹,整個人削瘦的都感覺空蕩蕩的。
那天他對她是沒有動心思的,姚晟確定。因為現在回想起來,那天他自己連陸其華長什么樣子都沒有記得多清楚。
只是囫圇的覺得她好,至于哪里好,他也不知道。
姚晟跟在顧靖安身后去了飯廳,顧月和陸其華都在。
這大概是阿晟吃的最食不知味的一頓飯了。事實上他也是坐下沒多久就借口走掉了,顧靖安也不計較,只是說這幾日辛苦,讓好生休息。
看姚晟離開的步子明顯都急切,顧月不放心的問顧靖安:“哥,阿晟哥他怎么了?”
“可能是飯菜太難吃了,阿晟嘴刁。”顧靖安正吃著飯,頭也不抬的說道。
行軍打仗的人還會嘴刁,這騙誰呢。顧月偷偷的翻了個白眼。
連陸其華都聽出顧靖安是在胡謅,更別說顧月了。
姚晟走的匆忙,西裝外套都沒有套在身上,只是拿一只手攥著,垮著筆直的步子穿過庭院往外走。
陸其華以為姚晟有什么事,下意識的側過臉往屋外看了一眼。
目光還都來不及收回來,就聽到顧靖安將筷子扣在桌子上,發出很大的響聲,周圍站的下人們都嚇得縮起脖子,以為真是飯菜做的不合主子胃口。
陸其華和顧月也是,筷子握在手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冷不丁的,顧靖安突然說:“你們兩個這么不放心他,跟著去好了。”
顧月和陸其華被他說的跟丈二的和尚一樣,完全摸不著頭腦,誰知道顧靖安接著又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把扯過下人手里抱的衣服,氣沖沖的說了句:“糟蹋心情”,說完便揚長而去了。
顧月看看門口,又看看陸其華,眼睛望著門口的方向說道:“其華,你說哥哥他莫名其妙的兇什么?阿晟哥又不是旁人,他干嘛這么生氣。”
結果半天也不見回應,顧月往旁邊一看,陸其華居然還在認認真真的吃飯,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見顧月在看自己,陸其華才停下筷子,說道:“你哥哥不經常這樣么,他早上在門口就是這樣的,兇巴巴的走了。我還當你早就習以為常了。”
說完又開始吃飯。
顧月仔仔細細的把陸其華看了個遍,伸手把陸其華的臉扳過來對著自己,“其華,你變了。”
“嗯?哪里啊?”
“你以前臉皮沒有這樣厚的,擱以前,你定會被哥哥嚇到,可能連住這兒都不想住了。可現在,你看你,比我還坐的穩。”顧月說。
陸其華突然一愣,是這樣嗎?
可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每次,即便是顧靖安很兇的時候,她還是一點都不怕。
除卻最初相遇他抓著她的那一次,其他的時候她都不怕他。
陸其華想,自己原本不是這樣的。以往齊思任對著自己大聲說句話,她都會胡思亂想,會覺得委屈,都會往自己身上找問題。
她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可偏偏顧靖安的心思她卻從來都不用猜。
就好像,顧靖安每次生氣前都會告訴她,他為什么要生氣。
每一次陸其華都知道。他就是不說,她也都知道。
顧靖安的感情表現的透徹熱烈,卻又不會給人壓力。即便陸其華無法回應,也感覺不到壓力。
陸其華覺得,自己的心是自由的。
她撥開顧月放在自己臉上的手,壞笑了一下,說道:“那臉皮厚也不能怪我啊,我都跟你做朋友這么久了,總得在你這兒學點什么吧。”
顧月眉毛都豎起了,咬牙切齒道:“陸!其!華!你就仗著有哥哥撐腰,居然敢拐著彎兒罵我。”
“哦~那你放心好了,我也這么說過你哥哥。還有,我也沒仗著你哥哥撐腰,我現在都是寄人籬下,你沒看你哥哥剛才還那么兇,我哪兒敢倚仗啊?”陸其華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故意氣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