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忠也沒想到,幾個饅頭竟然引起了老師們的重視,也惹得金副校長對后勤的不滿。當然這一切學生們并不清楚。
會議結束之后,肖文忠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前來傳達會議精神。而班主任不到班里來發話,對于學生來說倒是個好事,至少不會有收錢的項目。
晚自習下課之后,照例有學生會留下來加班。高三七、八、九班,尤其是十班,教室內仍然燈火通明,都在飆著勁地拼命學。
白天對吳若水來說,一般不會認真學習,只有晚上的時候,別人去宿舍聊大天的時候,吳若水的學習才進入狀態。今天也不例外,要把白天的損失奪回來。吳新波、劉武、盧迪霞、薛麗平、宋姣、李小芳、王虹等人也在學習。而魏超鳳與王應威則躲在教室的最后面,不知交流什么。像盧波濤、陶丹等非農業戶口學生,晚自習都懶得上,賈木尚同學這段時間做生意上癮,直接練攤去了。
沒人說話聊天的時間過的就是快,轉眼之間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半,陸續有同學走出教室,回到宿舍洗刷,準備睡覺。吳新波站起來伸一個懶腰,對吳若水說:“行了,一瓢,回去睡吧,把身子熬壞了可不是小來玩。”
吳若水一看手表:“才十一點,再學一個小時的,明天早晨夏時制結束,可以多睡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可不能瞎了。”
吳若水一提醒,吳新波恍然大悟:“對,你提醒的對,今天半夜里得把手表往回撥一個小時。免得明天早晨忘記,現在先撥回來吧。”
吳若水一聽,此話有理,誰有閑功夫半夜兩點起來撥表,于是摘下手表,往回撥了一個小時。
吳新波一伸手表,說“你看看,現在才十點半,擱在以往才剛下晚自習。再繼續學。”
吳若水重新戴上手表,也說:“誰出的點子,鼓搗這個什么夏時制,純屬脫了被子放屁,多此一舉。”
既然平空多出一個小時,這倆人當然不會放過,當吳若水和吳新波從教室里出來時,其他教室已經黑暗如常。看來,多數同學沒有意識到夏時制結束這個事。
“皮子,等會回去提醒一下三元,別明天早晨又按老時間起床上操。”吳若水對吳新波說。
但是,當倆人回到宿舍時,早已是鼾聲一片,唐大通早在夢鄉里了。倆人趕緊悄默聲地收拾一下,鉆進被窩。
星期一,一周的開始。早晨五點半,大喇叭里的起床號準時響起,睡夢中的學生翻個身之后,罵一聲“響個毛啊”,還是無奈地起床了。
吳若水聽到起床號,抬起手表看了一眼,顯示是四點半,馬上明白,這是學校忘記今天夏時制結束的事了。所以,吳若水翻個身,嘟囔一聲:“才四點半,還早著呢,今天可以多睡一個小時,同學們,別折騰了,不知道夏時制結束了。”
吳新波也同樣如此,繼續大睡。
有幾個同學聽到吳若水提到夏時制結束,方才醒悟,立即躺下睡起來。
唐大通作為體育委員,自然趕緊起床,先是習慣性地跑到廁所放放積攢一宿的廢水。等回到宿舍門前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站隊。唐大通納悶:“平時沒有這么積極過,今天是咋的了?”
他以為同學自覺到操場去了,趕緊往操場跑去。但是令他納悶的是,來到操場上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隊伍,并且前來上操的班級也不多。唐大通顧不得思考為什么有好多班級沒來上操,趕緊再跑回宿舍找隊伍。
等唐大通來到宿舍推門一看,多數同學仍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唐大通只好大聲喊:“起床了,起床了,趕緊上操去,要不又得扣分,還是挨罰。趕緊起床。”
劉武躲在被窩里喊了一句:“三元,你吆喝個毛,還不到起床點,剛才一瓢說了,今天夏時制結束,不到點。”
劉武一提醒,唐大通方才明白過來:“怪不得好多班級沒去上操,敢情還不到點,那就再睡一會。”
唐大通往床上一躺,想接著再睡,但是剛才又跑廁所又跑操場的,竟然沒了睡意。唐大通只好起床,到教室里學習。
教室里已經有十多個同學在學習了,敢情都是叫起床號亂醒后又無法入睡的。
唐大通非常不滿,國家搗鼓一個夏時制,標準就是添亂,而學校體育組的沙老師估計也忘記這件事,按老時間放的起床號。
這個夏時制,報紙上說得很好,可以充分利用陽光,節約能源,但普通百姓作息還是按老習慣,晚上睡覺誰還會強制必須十點入睡或者十一點閉眼,除了學生和上夜班的工人。故此,對于采用夏時制能節約能源,沒有多少人相信。對此意見最大的倒是馬莊鎮上幾個算卦的小神仙。九中門口有就有一個預知吉兇的小神仙,他常說:我們這些算卦的不能只看黃歷,也得加強學習,給人算卦得看時辰,現在遇到給小孩批八字,必須得問明白出生的時辰是夏時制還是正常時間,否則給人批錯會叫人掀了攤子。唉,都是叫夏時制鬧的。
由于時間的調整,今天的早操自然沒有取消,早早來到教室學習的學生,有幾個又習慣性地趴在課桌上睡起回籠覺。等其他同學按正常點走進教室時,唐大通則回到宿舍補覺。
吃過早飯,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并不因為夏時制的結束而有變化,唯有的變化則是八班又來兩個學生,操著一口外地口音,一看就是附近鐵礦上的職工子弟。
盧迪霞對吳若水說:“一瓢,又是贊助生吧?”
吳若水頭也沒抬:“提轄,你可真是蹲在茅坑里問香臭,明知故問。你聽聽這說話的動靜,不是贊助生是啥。”
別看這九中不在城里,但是由于馬莊鎮有鐵礦、電廠、印刷廠等國營大企業,所以到九中來上學的學生也特別多,但是這些單位的學生來上學,一般都會由單位贊助學校不少銀子,關鍵時候出個車,弄點水泥,送些炭,都在其次。所以,學校雖然名義上對學習照例收水費、電費、炭費,到高三體檢、高考時還要收租用客車費,但出客車的都是這些國有大企業。至于學校收了學生的錢用在何處,沒有多人少問,也沒有人說,這已經是一個潛規則。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九中既然收了人家的錢,在學生管理上當然高看一眼,大凡前來九中的贊助生,本身就是非農業戶口,再加上贊助學校辦學,所以這些學生在學校基本上屬于特殊生。
古人曾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其實,這些學生到九中來上學,考大學的愿望倒在其次,考上更好,考不上到了年齡國家會給安排工作,即使考上大學,最后的目的不也是到這些國企來上班,所以像吳若水、宋姣、吳新波這樣的農業戶口學生,能跟這些贊助生一比的,只有學習。而這些贊助生如同盧波濤、陶丹一樣,到學校來就是消磨時光,還要時不時地騷擾想考大學的學生,兩類學生之間發生摩擦也是常有的事,相互看不起更屬正常。
看著班里又多了兩個贊助生,很多同學很是不滿意,為了掙錢,學校對什么樣的學生也收。對此,吳若水對薛麗平說:“麗麗,你是班干部,你必須得對班主任說說,班里老是進人,就不考慮其他同學的感受嗎?”
其實,薛麗平對這樣的學生更有意見,一個是農業戶口,一個是非農業戶口,本身就是對立的,非農業戶口的學生從來不把農業戶口的學生放在眼里。雖不能說是歧視,至少不是平等的,從學校的態度來說就是不平等的。農業戶口的學生,收個三塊五塊的水費電費要磨多少牙,而一個贊助生,少則一千元,多則六七千元。所以,現在吳若水說起這個事,薛麗平說:“既然大家有這個想法,我們當班干部的,當然要向班主任反映同學們的想法。”
吳若水明知道提建議也是枉然,但有話還得說:“麗麗,能不能建議一下,既然學校能成立加強班,為何不成立一個非農業戶口班,或者贊助生班,再或者都集中在六班也行,反正現在六班就像拔了的蘿卜地似,滿教室全是空位子。”
上午大課間的時候,薛麗平和宋姣來到肖文忠辦公室,說起新來兩個贊助生的想法。其實,肖文忠,或者其他班級都不想要這樣的贊助生,畢竟贊助生對學校有好處,而到了班里非但不能提高升學率,反倒影響學生的學習,所以肖文忠也不喜歡,但教務處這樣安排,又有什么辦法呢?
宋姣說:“老師,關鍵時候您得咬住牙,老往班里安排這樣的學生,對我們的學習可起不到好作用。這倆學生才來一節課,您去看看走廊里的墻上,已經多了幾個腳印,都是他們用腳踹的。”
薛麗平也說:“數學老師看見了,說了這倆學生幾句,這是破壞公物。你猜這倆學生說啥?”
肖文忠問:“他們肯定沒好話,這是一慣的。”
薛麗平說:“其中一個學生直接頂撞卓老師,說,別嚷嚷,要不是俺爸爸給你們弄來水泥,你們那圖書館用泥巴糊起來嗎?不就是幾個腳印么,我爸爸給你們學校兩袋子水泥,就能壘道新墻。老師,你說說,這是什么學生。”
肖文忠一摸下巴,也無奈地說:“算了吧,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咱姜校長說了,下一步要壯大學校的財力,爭取改善老師的住房。對于收這幾個學生,我們已經和姜校長反映過,但校長說了,蓋樓與幾個差學生,哪個重要?不收這些學生,我們冬天的暖氣怎么辦?不收這樣的學生,我們操場誰給硬化?人家來我們學校是對我們學校的認可,我們不收,人家不會去一中?所以,對這樣的學生,我們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們也忍忍吧。沒辦法。”
既然班主任都這樣說了,宋姣和薛麗平也只好走出辦公室。但是,薛麗平還是對宋姣說:“難道,我們真的就這樣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