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七塔之內(nèi),閔峰手握長命棱鎖,輕聲喚著:“爾嵐,我來救你了。”
一人形魚尾的妖獸緩緩現(xiàn)身,一陣紫色光暈淡出,一女子身形已是幻化而成。女子身著紫衣,眉目如畫,膚白勝雪,只是臉上未有什么血色,看上去蒼白無比。
女子柔柔出聲:“閔峰,你還是走吧?!?/p>
“事已至此,我早已無回頭之路?!遍h峰慘淡的笑了笑,此番事后,只怕自己將亡命天涯。
女子手腕長鏈未斷,抬手已是吃力,卻是極盡溫柔的撫了撫閔峰額前的發(fā)絲:“你后悔了?”
“對你不悔。對師父甚為愧疚?!遍h峰搖頭。
“那便不要救我了。我已在此處待了百年,早已習(xí)慣了。”女子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腳步稍頓,又是說了一句:“他待你如此,你竟還顧念著那分父子情嗎?”
“養(yǎng)育了我這許多年,我實(shí)在割舍不下?!?/p>
“既然如此,何必又來救我?那日將你的魂魄煉入了長命棱鎖,你不也沒救我嗎?此時來又是何意?”
“你知道的,背叛師門,我下了多大的決心?!遍h峰雙眼已閉,似是在強(qiáng)忍著什么。
“既是如此搖擺不定,那便罷了吧。我早已在此住習(xí)慣了,出不出去也沒什么關(guān)系?!迸又齑轿ⅲZ調(diào)平緩,不急不怒,讓人聽不出是喜是悲。
“閔峰?!币宦曒p喚,卻是男子的聲音。
閔峰回頭看去,來人一身長衫,表情冷淡,不是念文又是誰?
“師父?!遍h峰回身跪下,匍匐在師父腳前,幾乎要哭出聲來:“弟子對不起師父?!?/p>
“他當(dāng)真待你如父親一般。哪怕你過去做了錯事,他始終是敬仰著你的。”紫衣女子淡淡開口。
念文真人低下頭去看著眼前的閔峰,輕聲回道:“我明白的。你竟然將魂魄煉入了長命棱鎖嗎?”
“生魂之力,方能掌控世間至寶。弟子不得已而為之?!?/p>
層七塔內(nèi)沉默的仿佛能聽見樹葉飄零的聲音。
“我不怪你。就像你娘也從未怪過我一般?!蹦钗囊羯宄?,仿佛流水一般潺潺劃過閔峰的心間,閔峰聽見許多年未聽過的‘娘’字,心尖觸動幾分。
掌中喚出了一縷柔光,念文將此柔光遞向了紫衣女子手腕處的鏈條,“啪嗒”一聲,鏈條已解。閔峰有些欣喜的看著不再被鎖鏈?zhǔn)`的爾嵐,眼中流露出的盡是愛慕。
念文搖搖頭,又是稍稍擺手:“你們走吧。如今許多人都知道你的魂魄被煉入了長命棱鎖,你還是盡早離開為妙。”
閔峰聞言,向著念文施了全禮,與紫衣女子相攜而去了。
“我哪舍得讓你用生魂煉化的長命棱鎖來破她的鎖鏈呢?”念文有些呆呆的看著二人遠(yuǎn)去的方向,感慨萬分。此時一念,怕是這世道,再無寧靜之日。
……
此時,綠舟內(nèi),鈺尋拼命催動著萬世法相輔助著鈺卿的千里傳音之術(shù),只為能與芊芊等人說句話,問一句是否安全。只是這千里迢迢,無論怎么用萬世法相加成,這千里傳音之術(shù)仍是渺渺無音。
鈺卿已是一連發(fā)了許多千里傳音。這種法術(shù)本就消耗靈力,此時鈺卿更是汗珠連連,幾近要累死當(dāng)場。
還記得自己剛剛收到鈺玫的千里傳音之時,鈺玫無甚多話,只是說了幾句合鳩門被人下了十死陣,而后加了一句:“若未過此劫,還望你……能好好的?!?/p>
只記得當(dāng)時腦袋轟隆一聲,仿佛被千斤重石砸中一般。鈺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即將再也看不見那個窈窕的身影了。
待到鈺玫與眾人收到了鈺卿的幾封千里傳音之時,鈺玫的臉色已是鮮紅,跟熟透了的柿子一般。從未想過鈺卿竟會如此明白的表達(dá)愛意,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報了平安之后,眾人也再懶得打趣鈺玫,光看著鈺玫這熟透的臉頰,就已經(jīng)笑的直不起腰來。
待到合鳩門眾人回了門派,見到的是滿目瘡痍。許多建筑物似是已經(jīng)有弟子前來修理,只是這殘骸一時半會也是難以處理了。
雖然途中已經(jīng)收到了幾人報平安的千里傳音,此時鈺研仍是心急如焚,只想著第一時間見那個相見之人,看看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難過,有沒有害怕?
幾人皆是不假思索的沖進(jìn)鈺門峰,迎面而來的是幾個有些許灰頭土臉,卻又生機(jī)勃勃的鈺玫等人。
鈺研本想出手拉住芊芊,看看有沒有外傷內(nèi)傷,卻被韋鈺搶了先。
韋鈺一把抓住芊芊的胳膊,小心翼翼上上下下的看著,生怕漏掉任何一處受傷的地方。
芊芊被這炙熱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甩開他的手,微微向前一禮:“師父安好!”
鈺玫那邊就比較慘了,被鈺卿一個熊抱,沒站穩(wěn),差點(diǎn)摔倒在地。
鈺尋與鈺真幾人看著皆是樂了,這兩人明明互有情意,卻老是打打鬧鬧,此事一過,兩人若是能互表心意,也是好事一樁。
……
“你竟在合鳩門下了枉生陣!”掌門真人幾乎將牙咬碎般的吐出這幾個字。
“那是自然。這鑄魔器,本就需要大量生魂為引。否則像這般厲害的魔器,不就早已人手一把了嗎?”陳宛升一臉無辜的笑容,“只是這次卻未成,真是可惜了?!?/p>
“遂心……遂心呢!”掌門真人早已知這陳宛升乃是遂心故友,難不成這羽唯峰的遂心真人也是幫兇嗎?
“遂心乃我知己,我比你更懂他所求什么。”
“你許了他什么?!”
“一死?!?/p>
掌門真人被這二字震得一愣。遂心的往事他也知曉不少,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未解開心結(jié)嗎?
“可惜了,可惜我千算萬算,卻未算到他仍對合鳩門有情義所在。否則,你以為何雨一人,便可發(fā)動封淮陣嗎?”陳宛升嘆息一聲。
“你到底要如何!你要的我都已給了你!”掌門真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無奈的攤手,也無絲毫情緒波動,只是沉聲說道:“我要方青的命!”
“這么多年了,你還不懂嗎?!她根本就不是方青!”掌門真人幾乎要咆哮起來。
“位靈燈本就是方青之物,除她之外,還有誰能摔碎神物?”陳宛升‘嘁’了一聲,看著面前臉色因發(fā)怒而漲紅的掌門真人,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似是好兄弟一般:“待魔器煉成,合鳩門在不在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混賬!”掌門真人此時已是手掌都抬了起來,只恨自己不能打下去。緩緩地收回了手,似是情緒也收斂了半分:“她不是方青。方青祖師臨終前留下了位靈燈,由合鳩門各代掌門接管。若是轉(zhuǎn)世投胎歸來,這位靈燈會有所反應(yīng)?!彪S后掌門真人稍頓,又是撫了撫須說道:“鈺門峰的衛(wèi)婉我是知道的,但她已是自盡了。而這個鈺情出現(xiàn)之時,位靈燈并未有任何反應(yīng)?!?/p>
“據(jù)我所知,鈺門峰的創(chuàng)始之人,名喚韋鈺?!?/p>
“韋鈺已死!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沒聽見當(dāng)時這突然冒出來的韋鈺叫她什么?青兒?”陳宛升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你不知道不打緊,我來告訴你。韋鈺當(dāng)年可是愛慕著他的師父——方青?!?/p>
“你到底要怎樣!”
“我說了,我要她的命。”陳宛升冷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