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第一節爾朱崛起

第二節恩威兼施

第三節宮廷內亂

第四節河陰之變

第五節掃滅葛榮

第六節慶之伐北

第七節收復洛陽

第八節西進關隴

第九節山頭初成

第十節傲慢大意

第十一節血濺皇宮

第十二節同歸于盡

小說正本

第一節爾朱崛起

南北朝時期。

北魏正光年間即公元523-528年的六鎮暴動，把北魏鬧得支離破碎、搖搖欲墜。在這個狼煙四起山河破碎的亂世，一個世居偏鎮的中年人物應運而出。

他可是日后一個響當當的人物，一代梟雄。

他叫爾朱榮，姓爾朱名榮。

正光初年，在北魏的秀容郡即今山西省忻州市，三十歲的爾朱榮剛剛承襲父爵，成為契胡領民酋長，其妻是南安王元楨女兒北鄉公主。

因祖輩世代為北魏朝廷效力有功，爾朱家族首領的正妻多娶自皇家宗室公主，漢化也深，但胡習難改。

爾朱家族首領還有朝廷授予的掛名官職，為游擊將軍。封賞領地在秀容川即現山西西北黃河東岸一帶，方圓數百里，已經擁有龐大的八千余戶部落民眾。此地盛產駿馬，為北魏騎兵戰馬的主要來源地之一。

爾朱榮是北魏甥親，美白聰穎，機智過人。成年后熟悉騎射之術，喜好統軍布陣，號令嚴明，行事決斷，在部眾中有極高威信，自視甚高，常言公侯宰輔不過爾爾。

破六韓拔陵起義軍席卷北鎮時，爾朱榮早巳按耐不住了，蠢蠢欲動，像祖輩一樣，加緊運送馬匹支援朝廷，并趁機擴大私人武裝至三千余騎兵，積極參加鎮壓起義軍，機智權變，勇猛異常。奈何剛剛小試牛刀不久，起義便被鎮壓下去了，爾朱榮極不過癮，也看到了朝廷的不中用，給了他極大的信心：“再出大事，就看咱的啦！”

本來強大的朝廷，仗打完了，那些地方私人武裝都要被削減或被取消的。而爾朱榮這時已發展到近五千人馬，返回領地，不但不減，反而作為北魏軍的一部分，名正言順地保留了下來。

北魏那時缺少能打仗的軍隊，爾朱榮表現不錯，胡太后執掌的朝廷還巴不得他留下來，希望他像祖祖輩輩一樣，忠心為大魏朝廷效力呢。

還沒過一年，暴動又起，很快遍地開花，席卷華北。朝廷軍隊疲于奔命，節節敗退，根本頂不住。

爾朱榮見此，反而高興，信心滿滿：“哈，這次看咱的！”當即帶上自己的人馬出征。先在山西境內清剿了一些小股起義軍，順風順水，也占了不少地盤，軍隊也從剛開始的五千人猛漲到近三萬，自己有的是馬，故多數是精壯騎兵，并被朝廷正式授予征東將軍，北道都督之職，成為朝廷官員，擴軍掠地不必偷偷摸模，名正言順，如虎添翼。

這功夫，起義軍葛榮那邊勢力越來越大，已橫掃山西河北一帶，二十萬大軍已近河南北部地區，北魏朝廷震驚。

爾朱榮見狀，毫不畏懼，也率軍向東出擊，直趨黃河北岸，準備與義軍大戰一場。

途中，遇上賀拔三兄弟帶著約二千朝廷殘兵來投。爾朱榮很是高興，他早就聽說賀拔兄弟斬殺衛可孤的事。

“賀拔將軍，別來無恙？緣何在此？”爾朱榮勒住馬頭向賀拔勝問道。爾朱榮去年曾在東道大行臺元彧處等候召見時，與也在等候求見的賀拔勝打過招呼，還認得。

“回稟爾朱將軍，信都失守，突圍而來，正好遇上將軍。知將軍乃國家棟梁，抗敵中堅，賀拔兄弟愿在將軍麾下效力！”賀拔勝彎腰拱拱手答道。

爾朱榮大喜：“汝等亦是豪杰，吾得到你們兄弟，不愁天下不平定！”

賀拔勝抱拳禮答道：“將軍過獎了，愧當愧當！”又轉過頭去對身旁的賀拔允和賀拔岳說：“大哥，三弟，這位便是爾朱將軍。”

“見過爾朱將軍！”賀拔允和賀拔岳雙雙拱手彎腰。

爾朱榮也拱拱手：“幸會幸會！”接著又說：“你就是兩次射中衛可孤的強弩將軍賀拔岳賀拔將軍？”很欣賞地看著賀拔岳。

“將軍過獎，末將實不敢受，一時湊興而已！”賀拔岳謙遜答道。

爾朱榮笑著點了點頭：“居功不自傲，好樣的！”接著對賀拔勝說：“井陘乃吾東門，地勢險要，吾正需要一員勇將把守，想請你去，如何？”三兄弟中，老二賀拔勝的官位最高，名氣也更響。

“愿效犬馬之勞，以報將軍知遇之恩，今日得蒙派遣，實在如吾所愿！”賀拔勝抱拳答到。

“好！爽快！就此別過！”爾朱榮做事雷厲風行，又撥出自家三千契胡族兵，協助賀拔兄弟去守井陘。

雙方拱手告別，各奔各路。

爾朱榮素講義氣，也會籠絡人心，又上表朝廷，請求轉封賀拔勝其父賀拔度拔未曾實領的鎮遠將軍銜，其兄弟二人為都督將軍。朝廷聞奏，以爾朱榮的份量，自是照準。

賀拔兄弟很是感激不盡，算是正式進入北魏將軍序列，就此也正式成了爾朱榮的部下。

過了不久，葛榮和杜洛周火拼，最終杜洛周兵敗被殺，義軍中葛榮一枝獨大。

而爾朱榮也為混世梟雄，豪情重義，來者不拒，引四方英杰紛紛來投。葛榮的部將高歡和宇文洛生等轉投了爾朱榮，不久可朱渾元也與葛榮不合來投爾朱榮，又有賀拔兄弟及爾朱本家子弟，一時爾朱榮帳下人才濟濟，實力在北魏軍中首屈一指，氣焰熏天。

一次爾朱榮帶兵路過肆州，沿途搶刮了不少糧草，引起肆州刺史尉慶賓不悅，沒有打開城門招待他。爾朱榮大怒，竟發兵攻打，把尉刺史打得落荒而逃，又叫自己的堂叔爾朱羽生來代理，朝廷正需爾朱榮賣命打仗，也沒辦法，最后還只能讓爾朱羽生轉正。

爾朱榮這時就敢無法無天。

隨著勢力的不斷擴大，爾朱榮巳不甘心只做個領軍將軍或地方軍閥，他野心也隨之膨脹起來，眼睛巳盯上朝廷。

兵強將廣馬嘯嘯，男兒自當看洛陽！

朝廷胡太后也怕爾朱榮尾大不掉，對自己有威脅，不愿他太過靠近洛陽。便先給甜頭，升其為晉陽留守，西北大都督，封太原王，然后令其北上剿賊，同時防備柔然。

柔然上次吃過甜頭，這次也蠢蠢欲動，想再回味回味兵入中土的滋味。

胡太后上次請他們助力是實在沒有辦法，是想在重掌朝政時要盡快出政績，以穩住手中權力，加上被迫給了原本看不起的柔然許多軍資，心中也不太愿意。對這次起義已有些經驗了，又有爾朱榮等當打將軍領兵對抗，不致太過心慌，便沒有理會柔然。

柔然看到北魏軍也沒以前那樣兇狠，膽子又大了起來，便在北部地區時時騷擾，搶劫糧草，搞得朝廷頭疼不已，便支使爾朱榮順便防防。

第二節恩威兼施

爾朱榮借鎮壓起義軍之機，短短二、三年間便迅速做大，擁精騎二萬，步兵五萬，已成北魏的頂梁柱，名聲赫赫，四方英豪景仰，一時間紛紛來投。

高歡剛來投靠時，由于長期奔波勞累，身染微疾，面容憔悴，毫不顯眼，此處又英豪眾多，爾朱榮對他沒什么特別印象。

某日，爾朱榮對騎兵參軍劉貴說道：“高歡才智吾以前亦有聽聞，但來吾處后似無甚表現。你說高將軍深沉大度，有濟世雄才，吾好像不怎樣覺得啊。”

“如假以時日，太原王也許便會知曉，高將軍確有才干。”劉貴是高歡入伙介紹人，又是懷朔的鐵哥們，了解高歡，信心滿滿。

司馬子如此時也已投到爾朱榮處，其機警義氣有口辯為爾朱榮所禮遇，受職為中兵參軍，也在旁說高歡極具見識，確為人才。

爾朱榮見不少人都贊譽高歡，便開始觀察高歡。

有一日，眾將在中軍大帳外，邊曬太陽邊閑聊，此時一偏將奮力拉扯一匹高頭黑馬從帳前空地經過。那黑馬桀驁不馴，揚蹄掙扎，高聲嘶吼，偏將雖也粗臉橫須黑壯有力，拉拉扯扯顯得還是很吃力，便吸引了眾將注意，饒有興趣地觀看著，紛紛指指點點：“哈哈，那黑炭遇到克星，沒轍了！”

爾朱榮也笑了笑，指看那黑漢便對高歡說：“高將軍，你有辦法幫幫他嗎？”

“太原王，那吾試試。”高歡應聲道。

高歡便過去抓緊韁繩，用力下壓，拿起馬鞭對著這馬就是一頓猛抽。那馬突然被抽，驚恐萬分，撕聲裂肺，本想前蹄高高躍起，但韁頭已被高歡死死下拉，只能后腿暴蹬，弄得一時塵土飛揚。但瞬眼功夫，塵埃中卻見馬兒順從地被高歡牽了過來，乖得很。

“太原王，馬兒撒野，出自其本身強壯，然不知更有強手，只要狠抽，沒有不聽話的馬！”高歡笑著對爾朱榮說，然后把馬交還給那偏將。

黑漢偏將囧窘謝過，接過韁繩把那馬兒牽走。那馬兒順溜溜地跟著走遠，沒啥脾氣。

眾將紛紛贊揚：“沒想到老高還有這一手啊！”

“老弟，行啊，吾這養馬的都佩服你啦！”爾朱榮用力拍了拍高歡的肩頭。

又一日，爾朱榮與高歡閑聊，聊到局勢上，高歡大致說了朝廷腐敗，應該整頓。義軍鬧騰，看起來勢大，卻山頭眾多，又無抱負，不會長久。太原王應該承擔更大責任，還朝廷威嚴，百姓安康之類的話，句句打在爾朱榮的心窩上。

胸有雄才大略之人，多有匡扶天下為己任的抱負。只是在取得權力后是否還有正能量輸出就因人而異了，講初心講的就是這個理。

接觸多了高歡，慢慢令爾朱榮刮目相看，遂引為心腹，任命他為領軍都督，參與商議，頗為倚重。

高歡得到爾朱榮的贊賞和提拔，非常重視好不容易得來的上位機會，更加盡心盡力為爾朱榮出謀劃策。

攀上高枝更易飛，高歡一步一步往上竄。

而宇文兄弟就不同，那時的起點和知名度比高歡要高得多。

宇文家幫助賀拔度拔守武川時，朝廷都有耳聞。后來宇文泰槍刺衛以孤更是人人知曉，那時高歡影都沒一個。在爾朱榮軍這邊，宇文兄弟與賀拔兄弟的關系又緊密，又有知名度，一來就受到重用。

由于賀拔勝的推薦，爾朱榮對宇文兄弟也寄以厚望，予以他們帶兵獨當一面。兄弟倆也不負眾望，打了不少勝仗，兵越帶越多，名望也越來越高。

尤其是宇文洛生，大度多才，善撫兵將，帳下多驍勇之士。至于攻城掠地，莫有當其鋒者，所到之處，莫不咸服，是以戰績常常高過其他將軍。

月盈隨缺，水滿則溢。

宇文洛生和宇文泰的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也給爾朱榮感到隱隱不安：“宇文賀拔二家本來就交情深厚，如抱成一團，吾又如何？”心中憚懼，怕尾大不掉，暗下殺心。

528年初，在晉陽大本營舉行的一次軍事會議上，因與爾朱榮的看法不同，宇文洛生力爭，言語有些偏激。本來開軍事會議有些爭論這種事也不少見，但爾朱榮對其已有心病，惹得大怒，責其心有反意，便命帳下武士把宇文洛生推出去斬殺。

眾將多有妒忌宇文洛生功高的，又見爾朱榮盛怒，更怕惹火燒身，被視為同黨，竟無人敢出面相勸。

可憐宇文洛生就這樣死于非命，年僅二十六歲，惜哉！

爾朱榮怒火仍旺，勒令在外領兵的宇文泰回晉陽述職，想一鍋端，索性乘機也把宇文泰給殺了。宇文泰因宇文家族已遷居于晉陽，只能強忍心中悲痛，奉命冒著生命危險回到晉陽，自表忠心，委屈求全，盡顯庸俗，乞討饒命。左右眾將也多有求請，加上宇文泰當時發揮出的才能都被掩蓋在其三哥的光環下無人識，爾朱榮對他也沒太放在心上，看其著實可憐，心一軟，才沒再計較，唯奪去其兵權。

算是貴人命大，宇文泰才得以逃過大難，留下一條命。

賀拔兄弟駐扎在外，事后才知，對此也無能為力。賀拔勝仗著義氣，只好單騎回晉陽，冒險請求把宇文泰轉入賀拔岳的麾下，說畢竟是老鄉，給他一口飯吃吧，盡量能夠照顧到他。

爾朱榮看到宇文泰單薄身影一個，已被嚇得呆傻，料其無用，殺之無益，也想安撫賀拔兄弟，便給了賀拔勝面子，準許。

可憐宇文一家五口男丁，在短短五年動亂期間，便走了四個，僅剩最小的宇文泰，時年二十二歲，孤單一個。星夜難眠，枕巾常濕，承受著天大悲傷，努力前行。

還好后來有李虎、獨孤信、楊忠、于謹、趙貴和達奚武等一班忠實部下，不離不棄，拼死搏爭，宇文泰盡情發揮自己的雄才大略，加上上蒼眷顧，終于開創了一個新局面，逐漸形成了后世聞名的武川關隴集團，成為北周的奠基人，此是后話。

孟子說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說得很對啊。

第三節宮廷內亂

北魏武泰元年，即公元528年，孝明帝元詡巳長到十八歲了。

這些年在母后胡太后的管壓下，煩悶異常，兒皇帝當了十三年到現在，早已長大成人，還看不出母后要還政于他的一點點意思。

更令他難堪的是母后毫不收斂，太后宮中依舊烏煙瘴氣，現在搞得人盡皆知，使得他在臣子甚至宮人面前都像小偷一樣不太敢抬頭照面，也搞得自己在皇后妃子面前毫無陽剛之氣，嗨，那個帶把子的自然是蔫瓜一個。這么多肚皮只有一個好不容易大起來，生出個女娃，連眾妃當面都敢怨聲怨氣地說他中看不中用。

唉，你說元詡這個做皇帝的心中委屈不委屈，胸悶不胸悶。

胡太后也知自己的穢行滿朝皆知，更變本加厲用各種方法想圈牢那些裙下之臣，讓大家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好鞏固自己的權利。而這些人仗著胡太后的權勢，亦似明白強弩之末一般，有權不用白不用，更加胡作非為，搞得朝上朝下混亂不堪，怨氣沖天。

元詡對此愈發憤恨難忍，老實懦弱之人都要發怒了。

元詡雖無實權，但還是要上朝的，奏章也是要批閱的，只不過批過之后有沒有用那是另外的事情。他對朝廷內外的情形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爾朱榮痛恨那些沒什么用的朝廷高官，覺得爾朱榮有實力可以依靠。

元詡一年前娶了爾朱榮的大女兒爾朱英娥做側妃。爾朱英娥長得很漂亮，但性格爽快剛直，口無遮攔。有晚，英娥當值，倆人說話不知說了什么，英娥便問為何不叫我爹爹來朝？元詡說太后不準，英娥便說你是皇帝，暗地下詔命咱爹爹帶兵來助你就是了，有何不可。

元詡覺得有道理，又與身旁幾個帝黨大臣暗議，得到支持，膽氣便壯了一些。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了，爾朱英娥家人常常來往洛陽，送封信再容易不過了。

早就有心插手朝政的爾朱榮接到孝明帝元詡的暗詔，高興極了，留堂侄撫軍將軍并州刺史爾朱天光守晉陽。自己親自帶上侄兒平遠將軍爾朱兆、堂弟寧遠將軍爾朱仲遠、以及賀拔岳、高歡、宇文泰、慕容紹宗和司馬子如等一班人出兵向東進發，準備應詔入洛陽。

其中，征虜將軍慕容紹宗是爾朱榮的表弟，兵機武略過人，爾朱榮很是倚重。

行到半路，又接孝明帝的正式責問詔書，并要其返回原住地。爾朱榮疑惑不已，一時暗旨，一時明旨，知道朝廷復雜，又不敢抗拒明旨，想搞清楚是什么狀況，只好找個借口，先暫緩進軍，留在當地等候。

而不知怎地，胡太后竟然得知孝明帝的暗詔一事，當即把孝明帝責罵一頓，把個皇帝兒子嚇得不輕，并被迫發詔責問爾朱榮。搞得爾朱榮不知所措，進退兩難，也預感朝廷出了什么事。

胡太后看到這個暗弱兒子現在竟敢發暗詔，召外臣帶兵入朝，害怕得不得了，也氣得不得了，下令把幾個帝黨大臣殺了，并軟禁孝明帝。

隨后胡太后又忙與新歡中書令鄭儼、散騎侍郎徐紇等幾個貼身近臣商議。一伙人已感到巨大威脅：皇上能做一次，就會做二次三次的，如有一次成功吾等就沒命了，不如……

也不知道胡太后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的思維總是出人意料：第二天胡太后這個可憐的親生兒子孝明帝元詡便死了，才十八歲，宮中有傳言是死于鴆毒。

孝明帝元詡謚號為明，廟號肅宗，葬于定陵。

除了胡太后侄女元詡皇后胡氏外，其他嬪妃都送入寺院為尼，爾朱英娥也不例外。

胡太后假裝悲痛，謊稱元詡唯一的兩個月大的女兒元姑娘是皇子，可繼位為帝。數日后見實在瞞不過去，又改立元詡不到三歲的皇侄元釗為帝。短短數日，巨變頻頻，令朝野震驚不已。

爾朱榮此時駐軍在洛陽西面不到一百里路的黃河北岸，正在觀望，見到從洛陽逃出報信的堂弟直閣將軍爾朱世隆，才知洛陽出了大事，暴怒異常：“這幫宵小竟敢弒君，吾這便入洛陽斬殺他這些狗日的！”

“太原王，您正好有孝明帝的詔書，亮它出來，咱們名正言順，進兵洛陽，必可掃蕩這班亂政的狗賊子！”高歡和慕容紹宗也氣憤不已。

“世隆、吐末你倆去接長樂王元子攸，吾要立他為帝！”爾朱榮命爾朱世隆和爾朱兆一起去迎接元子攸，在元詡遇害后的這幾天時間里，爾朱榮當機立斷，已經在積極準備著。

吐末是爾朱兆的小名，驍勇剛猛，矯捷過人，爾朱榮很是寵信重用他。

元子攸是元詡的堂叔，年紀相仿，小時候曾是元詡的伴讀，兩人交情極好，此時居住在洛陽，也是爾朱榮的妻堂弟，時有聯系。

爾朱世隆和爾朱兆偷偷潛入洛陽，跟元子攸說明來意。元子攸非常同情孝明帝元詡的遭遇，對胡太后在朝中一手遮天向來不滿，現在從天上掉下來一個這么大的餡餅，立己為帝，忙不迭地跟著就走。

爾朱榮當即擁立元子攸為帝，即為后來的孝莊帝，并發表慷慨激昂的宣言，隨即率領五萬兵馬直指洛陽，又召鎮遠將軍賀拔勝率軍來助。

胡太后得報大怒，遣散騎常侍兼武衛將軍費穆等率大軍來戰爾朱榮。費穆見爾朱榮軍勢如破竹，已占洛陽北面的河梁（河南孟津），知不能敵，本又與爾朱榮有舊交，便拋棄部眾先降于爾朱榮。爾朱榮見了他非常高興，引為心腹。

爾朱榮隨后斬殲傾巢而來阻擋的其他胡太后黨羽兵將，瞬間便到洛陽黃河北岸的河陰，立即命令爾朱兆和爾朱仲遠帶五千騎兵直接入城抓人。

兩位爾朱打著孝明帝詔書的旗號，耀武揚威，浩浩蕩蕩入城。胡太后的爪牙見大勢已去，遂四散而逃，爾朱軍隊幾乎沒遇到什么抵抗。

爾朱兆等快速沖進皇宮，把里面的人一網打盡，當場斬殺鄭儼、徐紇等人，又把胡太后及快三歲的幼帝元釗抓去河陰見爾朱榮。

胡太后這時怕得要死，懷里抱著幼帝元釗，見到爾朱榮竟撲身磕頭，極力辨解，大哭求饒命，并愿終生入佛門。

幼帝元釗在胡太后懷中驚嚇得大哭不已。

以前爾朱榮入朝，都極難見到胡太后天顏一面，要用重金打理胡太后的親近官員才難得一次恩準晉見，見到胡太后都要撲身磕頭的，此時正好反過來了。

爾朱榮見到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女人，厭惡至極，痛恨至極，牛氣沖天地對爾朱兆說：“把這娘們和那小子一起丟到河里去！”一拂手便走出軍帳。

胡太后已經被嚇得癱軟在地上，仍在苦苦哀求，但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求、求您別、別……呀！”

幾個粗壯軍士不由分說便把披頭散發的胡太后拖出，向大帳外幾百米處的黃河急步奔去，另一個軍士一手抓緊幼帝元釗緊隨其后。這一路，幼帝元釗的驚哭尖叫聲伴隨著胡太后的凄厲哀嚎，場面非常震撼非常凄慘。

伴著時高時低的哀嚎聲，傳來“撲通！”、“撲通！”兩聲，胡太后和幼帝元釗被拋進黃河里，那最后發出的瘋嚎尖叫聲戛然而止，只見兩團衣物一浮一沉一浮一沉地消失在激速奔流的河水中。

唉，該還的都要還，只可憐了一個小幼童，陪著還債。

第四節河陰之變

那個淫亂無度又把持朝政的胡太后死了，朝野上下都很高興，似有除舊迎新，春風回朝之感。

爾朱榮撥亂反正，威望空前高漲，他擁戴的人選做皇帝，也都得到朝中大臣的認可。

元子攸被爾朱榮扶擁著正式登基做了皇帝，也就是歷史上的北魏孝莊帝，是年為建義元年即公元528年，時為三月底。元子攸姿貌俊美，博學多才，身有勇力，年二十一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滿朝皆慶幸，終得新明君。

爾朱榮極具雄才與野心，何嘗不想自己當皇帝啊，但時機尚未成熟，只好緩一緩。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元子攸，心中卻暗暗想著：“哼！小子，讓你先開開心吧！”

爾朱榮不由地想起高歡請自己考慮當皇帝的話，曾經不覺心動，但又礙于多數將領，尤其是賀拔勝等人極不贊成，謂之“人心尤惶，此非佳時”，加上自己卜筮不吉，無奈只好暫時放棄這個念頭。但看到有新人坐在這個位子上，心里總是覺得不舒服。

這時，是帶兵擁孝莊帝入洛陽呢還是一起移都至老家晉陽呢？爾朱榮在思考著，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旁邊的費穆因新投爾朱榮，想立些功勞，便暗中對爾朱榮說：“太原王，您以外藩領兵進入中原，除去太后幼帝，擁立莊帝，天下人都畏懼您。這些朝廷王公貴族表面上說您順應人心，但心里不會服您，以后麻煩事很多，如漢代董卓故事。不如懲治誅殺這些人，掃除舊勢力，朝政才好整治啊！”

爾朱榮一聽，正合心意：“將軍說得有道理！洛中人士繁盛，驕侈成俗，若不加除剪，恐難制馭！”

爾朱榮平時最欣賞和信任高歡和親信表弟慕容紹宗，便把這些想法說出來。他倆極不贊成：“您現在做的都是得人心的事情，但不分忠奸，無故殺戮，恐怕會使天下人大失所望，樹敵過多啊！”

爾朱榮又問賀拔勝賀拔岳兩兄弟，也是不贊成，還說應該嚴懲出這個壞主意的人。

爾朱榮見有這許多人反對，有點失望，但是臉色堅毅：“懷柔過甚，卿等皆婦人之見！”

爾朱兆、爾朱仲遠、爾朱世隆和元天穆等卻極其贊成，說費穆的提議好，干脆殺了這幫無用的朝臣，省得日后麻煩。

安北將軍元天穆是北魏疏遠宗室，曾任朝廷向爾朱榮備置馬匹的負責官員，與爾朱榮交好，結拜成兄弟。極其不滿受朝廷冷遇，爾朱榮來了便投靠進來，受爾朱榮重用，自然對一班當朝大臣咬牙切齒。

爾朱兆等一幫人都是些粗人，以殺人為樂，巴不得大開殺戒。

爾朱榮最后決定，自己帶上新皇帝元子攸，與贊成的部將一起去河陰陶渚，說是去祭天，而其他不贊成的則留守駐地。

接著，爾朱榮發布公告說新皇帝登基，要郊外祭天拜祖，命令在京城洛陽的滿朝文武第二天必須來河陰陶渚參加，不得缺席。

新皇帝登基，祭天拜祖，滿朝文武自然踴躍參加。有少數王爺勛貴雖然不滿爾朱榮的飛揚跋扈，但憚懼于爾朱榮的威武霸氣，兇悍異常，也不敢不來。

河陰陶渚，在洛陽黃河北岸。

正值農歷四月中旬，飛燕劃空，綠草如茵，春風微涼，氣象如新。

時值美景，眾官員的心情愈發好得很：新朝新政，爽人爽心啊！

留任丞相高陽王元雍帶領司空襄平王元欽、司徒義陽王元略，以及元子攸的兩個同母弟御史中尉無上王元邵和尚書令始平王元子正等鮮卑王公貴族，還有黃門郎王遵業，右光祿大夫封回等漢族中下層官吏，大小官員一千多人，來到河陰，踏著青草，略沾水霧，背對著身后滾滾東流的黃河，準備與皇上一起祭天拜祖，祈福安康。

小斜坡上，巳有半個籃球場大小，前沿有一人高的木架平臺。上面固定著一座半敞軍帳，里面只有一張高背大椅，想必是權當龍椅了。最前沿放著一張半人高木桌，桌面空空蕩蕩。

面對這平臺軍帳，只有少數知情的人知道胡太后在上面磕過頭，心里有點悚麻悚麻的。

眾人安靜等著，偶爾會聽到一些熟人打招呼的聲音。

過了一會，遠處一陣隱隱的戰馬嘶鳴聲越來越近，大伙隨聲望去，是爾朱榮帶領自家爾朱兵將擁著新皇帝來了。

“是了是了，皇帝登基，領著吾等大臣祭天拜祖，君臣融合，是要這般隆重些！”大家漸漸放開了心，點著頭紛紛贊揚。

新皇帝孝莊帝元子攸領眾將等依次走進帳內，便端坐在半敞軍帳中的那張椅子上，兩旁圍著六個內侍，后側面站立著太原王爾朱榮及一班心腹戰將，威風凜凜。

臺下兩側，爾朱兆和爾朱仲遠分領五百鐵騎擔任警衛，不遠處還有三千多騎兵整齊威武，軍旗獵獵。

看到臺上的爾朱榮，元雍感到脊背一陣發涼，敢把臨朝多年的胡太后和三歲的小皇帝活生生地扔進黃河里，這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啊，暗自忖道：“吾為首輔，會是他的對手嗎？會被他踢出局嗎？怎么不叫吾上到臺面呢？吾可是親王首輔啊，老不尊重吾的！”元雍又有點不高興。

旁邊也有一些還沒見過爾朱榮的大臣不禁小聲竊語：“哦，皇上左側的那位王爺原來就是爾朱榮呀，長得還蠻好看的嘛。”

眾望之中，當日主持爾朱榮上前對孝莊帝躬一躬身，便轉身大步走向臺上的高木桌前，用一副睥睨不屑的神態，掃視了一下臺下眾官。

“天下動亂，百姓流離失所，朝綱不正，奸臣當道，致使明帝遇害！”爾朱榮停了一下。

臺下很多人都在點頭稱是：“太原王說的在理啊，那些奸臣確實可恨！”

爾朱榮又繼續：“都是爾等這些朝廷大臣貪贓枉法，酷虐無忌，不能匡扶社稷造成的。身居高位，不司其職，要爾等何用！”爾朱榮指著臺底下人群，連珠炮般憤恨厲聲地咆哮著。

臺下一眾大小官員大吃一驚：“不是說來祭天拜祖的嗎？不是說乃奸臣所為的嗎？怎么責問起吾等來了？”

大家面面相覷，以為爾朱榮接著會點哪幾個倒霉蛋的名，個個心驚肉跳，靜靜等著，鴉雀無聲。

緊接著，爾朱榮大手一揮：“都給吾砍了！”

“哇！不好了！要殺人了！吾等無罪呀！”人群突然驚醒，爆發出異常驚恐的喊聲，反應快些年紀輕些的不由分說撒開兩腿沒命想逃。

遲了，太遲了。

爾朱兆和爾朱仲遠聽令即出，率領這一千鐵騎沖入人群，如切菜削瓜一般，一會兒就遍地橫尸，青草皆紅。還有在人群后面的少數官員逃得快的，為躲避刀砍槍刺，被逼跳入黃河，都淹死在水中，漂流而下。

臺上的孝莊帝睜大眼睛，嘡目結舌，驚恐萬分，不由得立起身來顫聲問道：“這、這是怎么回、回事！啊？！”

側旁的爾朱世隆冷冷地說：“皇上還是坐下來的好！”

孝莊帝呆若木雞，一下子癱坐在那張大椅上。

爾朱榮大開殺戒，殺死一千多當朝大小官員，其中王爺便有十余位，沒有逃脫一人。

這便是史上有名的“河陰之變”，也使爾朱榮背上千古罵名。

一個人們開始以為是掃奸除惡，匡復朝綱的有功之臣，一下變成行事極端，兇狠惡毒的殺人魔頭。謊借祭天拜祖，騙來滿朝大臣，不分善惡一律斬殺，就連孝莊帝也被瞞騙了。從此，北魏朝廷上下對爾朱榮充滿刻骨仇恨，也為隨后的政局帶來不可估量的破壞。

在南邊駐守的公侯王爺得知后心驚膽戰，害怕清理到自己的頭上，更憎恨爾朱榮的暴行，為了反擊爾朱榮而為皇室報仇，竟紛紛投奔南梁，整個南方防線形如虛設。

事后爾朱榮也知激起整個朝野憤慨，不敢進入洛陽，駐馬在城外的崤山上看到整個氣勢恢弘的洛陽城，嘆道：“洛陽城，真乃千古名都也！”接著無可奈何地對左右說：“就聽你們的，不遷都罷了。”

梟雄亦有氣短時，何況政壇白癡兒。

安排部署好一班新的朝廷大臣后，爾朱榮自任太師和大丞相。又把女兒爾朱英娥從寺院帶出，嫁給孝莊帝為皇后。孝莊帝極不情愿，但又沒法，只能接受。

爾朱榮辦完了這些，便帶兵回晉陽。留下爾朱世隆任尚書左仆射，元天穆任太宰和司馬子如任金紫光祿大夫，帶兵護送孝莊帝進入洛陽，周圍州郡都由心腹將領擔任要職，帶重兵留守，名為護衛，實為監視。

第五節掃滅葛榮

爾朱榮帶兵回到晉陽不久，葛榮在華北已是一家獨大，風頭正猛，號稱三十萬，對周邊地區虎視眈眈，駐扎在附近的北魏軍隊頻頻示警告急。

而爾朱榮現在正好也能騰出手來，想與葛榮較量較量。

兩虎相斗，勢不可免。

本來葛榮義軍在冀、定、滄等州時，朝廷已指派征西將軍、西道大行臺北海王元顥率領二十多萬朝廷軍隊去支援當地魏軍抗擊義軍。

元顥是北魏杰出皇帝獻文帝拓拔弘的孫子、孝文帝元宏的親侄，有能力，也有野心，與葛榮軍互有勝負，有效地遏制住了葛榮的擴張。

聽說孝明帝死后胡太后又立了個幼帝，元顥心中不服，也懷疑是胡太后鴆殺了孝明帝，竟不顧前方戰事，便領兵想回洛陽自立。誰知被手下胡太后的人馬發現，軍隊分成兩派打了起來，一拖便給爾朱榮搶了個先機，已經擁立元子攸做了皇帝，元顥更加不服。等到帶著慘勝兵馬快到洛陽時，又傳來爾朱榮在河陰大開殺戒的消息，元顥自知所帶兵馬不是對手，嚇得帶上親隨向南急奔，投靠南方的梁朝。

這時葛榮兵鋒正旺，打得留守的魏軍屁滾尿流，一觸即潰，并已圍攻歷史名城鄴城，揚言十日拿下，葛軍上下傲氣十足。

情況十分緊急，爾朱榮帶兵東出。

因大部份軍隊守備洛陽附近，爾朱榮只能先帶駐扎在晉陽的七千騎兵應戰，并急召左路軍上黨王元天穆、右路軍冀州刺史楊延壽，后備軍尚書令穆紹等隨后率三十萬大軍來助陣。

葛榮聽說爾朱榮只帶來七千騎兵，根本都不用正眼來看：“聽聞爾朱賊日的如何了得，這么多人都跑到他那里去了。他敢來，咱倒要會他一會，就怕他躲在西邊的深山不敢出來！”

眾將跟著大聲咐和著：“對！宰了這狗日的！也把那幾個叛逆賊種高歡宇文泰順手宰了！”

“各位聽好了！”葛榮環視了前面一大排的部下，繼續道：“這陣子打官軍就像打膿包一樣沒勁，爾朱榮算是一條漢子，帶七千人就敢來。明個兒咱們從圍城的軍中抽三萬，由張鞏和李深領著到城西外布個長蛇口袋陣，把爾朱榮包個餃子！”

“齊王，末將遵命！”張鞏李深兩將齊齊出列，拱手彎腰朗聲應道，接著不約而同轉臉對看一下，立即又謙誠地轉向葛榮：“恕末將愚鈍，長蛇口袋陣如何布置，請齊王明示！”他倆心中實在無數。

“哦，你們把這些兄弟分成一千人一隊，為一隊陣，嗯，是不是有三十個隊陣來著？”葛榮算數還行，看著底下這幫軍頭低著頭，還在捏著粗粗手指左算右算，便不耐煩地說：“捏什么捏的，別算啦！是三十個隊陣！”又繼續吩咐道：“明兒你們帶著隊，到西邊的那個韓陵山山腳下，對著他們要來的方向，開始布陣。中間十個隊陣組成大陣，原地別動，然后各隊陣分別向左右兩邊斜前散開，每隔一里路便留一隊陣，這不就是個十里深的口袋么？到時候放他們這點馬隊進來，兩頭一合攏，不就把他們包個餃子么？記得還要多帶些繩索，到時候再把他們捆綁起來不就是了，聽明白了？哈哈！”

眾將恍然大悟，紛紛贊道：“齊王英明，好個長蛇口袋陣，咱們都懂啦！”

葛榮哈哈一笑，轉臉又嚴厲地命令道：“其余的只管繼續進攻鄴城，無令不得擅自行動！”

眾將個個磨拳擦掌，興高采烈，齊聲應道：“遵命！”

這邊爾朱榮馬快，不日便已到達鄴城西郊。

諸將皆有懼意，而爾朱榮卻鎮定如常：“葛榮自大，目中無人，竟然明告吾等已布下什么長蛇口袋陣，還要親自來坐鎮觀看，此等陣法，有何懼之！”

費穆等上前稟道：“太原王，此陣有三萬人馬，雖是步軍，也不可輕視呀，何不等咱們的后援大軍來到再做打算？”

“吾知也難也險，但等不及了，不打，則鄴城必不可保，諸位與吾急急來此何為？唯有一搏，才能救得了鄴城！”爾朱榮態度堅定。

“吾等唯太原王之命是從！”諸將看到爾朱榮這么豪邁這么堅定，也激起了勇氣。

爾朱榮隨即分派任務：“吾分一千騎兵給費將軍，作為疑兵，埋伏山后，只準開戰之前，高聲吶喊奔馬四周，卷起塵土越多越高越好，隨后立即跟上加入戰陣！”

“末將遵令！”費穆領命而去。

“爾朱兆，爾朱天光，賀拔岳，高歡和宇文泰諸位將軍，與本帥各領一千騎兵作為一團隊，突擊沖陣，只佩隨身短刀，使用木棍為主要兵器，各隊不得分散，要整體左沖右突，以快速沖垮擊亂敵兵各隊陣為主，盡量不要斬殺敵兵，擊傷即可！”爾朱榮停了一下，兩眼緊盯眾將，手往上指：“諸位給吾聽仔細了，最終目標，擒賊擒王，抓住葛榮，才能取得勝利，不然，吾等俱亡矣！”爾朱榮大聲命令到。

眾將聽聞，疑惑不解，有的在低聲議論：“沒聽說過打扙不用刀槍而只用棍棒的，還真的不知太原王何意？”見此，爾朱榮便把道理略略解釋了一遍。

原來爾朱榮自知敵我兵力太過懸殊，就是讓你斬殺到手軟也殺不了太多敵兵，而搞得自己筋疲力盡，故而爾朱榮利用騎兵沖擊力超強的特點，團進團出，沖擊力更大，以沖散敵陣，沖亂敵兵為主要目的，造成敵軍指揮混亂，以便亂中取勝，抓住葛榮。改用木棍就是避免殺出野性來時只想取敵軍性命，耽誤時間，耽誤大事。

“太原王英明，團進團出，擒賊擒王，吾等明白！”諸將心服口服，似已看到勝利的曙光，信心大振。

第二天，雙方照面，便是開打。

葛榮信心滿滿，也只帶五百騎兵，上到鄴城西南那個韓陵山邊一個叫川垅的高坡上，坐北朝南觀戰。此坡既可向西南看他的長蛇布袋陣，也可遙看左邊攻擊鄴城的情況，兩不耽誤。

張鞏李深兩員大將把長蛇布袋陣布置好，各自坐鎮兩端。其他各將領領職各隊陣，大家興高采烈，精神抖擻，等著立功的機會到來：你沒看見？一大堆繩索都堆在地上了，早已準備好綁人啦。

遠遠看去，一個個千人隊陣就像一個個碉堡，每隔約一里地一個，兩邊綿延數里。三萬兵馬真是個大陣仗：“你敢進來，吾就用這布袋陣包你餃子！”葛榮得意地看著，酒是不離手的，咕咚咕咚，便灌下幾口。

不遠的山丘林木處已轉出爾朱榮的數千騎兵，越來越近。

“來啦，來啦！這些個挨抓的！”葛軍陣中已有人興奮起來。

忽然，只見爾朱榮軍隊后面座座山丘塵土飛揚，喊聲震天，似來了幾萬兵馬。

袋口前端的葛軍一看這情況，就有點蒙了，你看我我看你：咦？不對呀？不是頭兒說今天只來幾千敵兵嗎？咋來這許多兵馬呀？

說話間，六隊爾朱榮騎兵已策馬沖入袋中，不理兩側，一隊緊隨一隊，直沖袋底。

在前面兩端的張鞏和李深已按計劃放爾朱榮進來后，立即合圍，兩人一照面，李深便急急問道：“爾朱榮后面的大軍也進來咋辦呢？”

張鞏也急切地說：“也是，那咱們就堵在這里，只是人手不夠，快快打旗語召鄰近的隊陣來增援！袋底的兄弟還多得是，對付爾朱榮足夠了！”

不久，費穆帶著一千騎兵趕到，與張鞏李深兩隊人馬混戰一場，也牽制住了不少陸續趕來的葛軍鄰近隊陣。

布袋兩側的葛軍見主將旗語召喚，困擾至極，還在猶豫是攻擊進來的爾朱榮呢還是去增援袋口的主將，這給爾朱榮沿途少了敵軍兩側騷擾的機會，騎兵馬快，約莫十里路，瞬間即到袋底。

守在袋底的葛軍優哉游哉，懶洋洋地以為爾朱榮在半道上就給兩側的弟兄打得至少半殘，如還能來到袋底，豈不是自投羅網來挨綁的嗎？

沒料想到，一大隊兇悍騎兵已驟然出現在面前。

這些領隊將軍也是打仗能手，見敵騎來勢兇猛，急令嚴陣自固，再召兩側合圍，即刻收緊口袋，還罵罵咧咧：“媽的，兩側的雜種咋得就這么窩囊廢呢，都沒見敵軍身上帶血就給人沖到袋底了，盡是些狗屁王八蛋！”

當短兵相接時，葛軍官兵卻見敵騎兵手上拿的是棍棒，一時感到羞臊異常：“敵軍刀槍都不用，操上這些家伙就敢上陣沖進來來戰，是瞧不起咱咋地？咱還自保小心應付，咱家齊王還在坡上看著咱們呢，被人恥笑實在害臊！老子便干他娘的！上啊！”葛軍本身就驕狂，那里受得了這個鳥氣？說罷個個揮刀舞槍奮勇爭先沖出，一時各個隊陣陣型不整。

爾朱榮剛見敵軍結陣自保，心中暗叫不好，這樣拖延下去相耗，敵軍兩側一圍自是死路一條，正在著急，忽見敵軍棄陣而出來攻，感到機不可失，不覺大喜，便高聲大喊道：“不要忘了，各隊團進團出，沖擊敵陣！”猛鞭座騎，身先士卒，奮勇沖擊中路。其他各隊大將見狀，也迅速跟上，按計劃奔向袋底兩側，馬踢棒打，直沖敵方隊陣。

局部的一千步兵隊陣都亂了陣腳，怎能抵擋得住一千騎兵的沖踏，瞬間葛軍的碉堡隊陣被沖得七零八亂，各陣不能相顧，士兵越多反而越亂，萬余名士兵大群大群亂竄，你推我搡，混亂不堪。

高歡宇文泰等邊沖邊喊：“汝等與吾相知相識，汝等已敗，何不降吾，以保性命？”

葛軍中不少將領以前大家都識得的，見己方已亂，敗局已定，一下子有不少人逃跑或投降。

山坡上的葛榮一看己方瞬間瓦解，驚愕不已，后悔自己太過托大，只帶區區五百親兵來觀戰，待要轉身撤退，為時已晚。

葛榮在山坡上看見爾朱兆和高歡的兩隊千人騎兵已飛奔攻來，一左一右逐漸靠近。葛榮五百騎兵分兵迅速沖前拼死抵擋，但是太過慌張倉促，又心掛著要保主帥，放不開手腳，大刀長矛還是敵不過眾多亂棒。

葛榮一轉馬頭，向左想直奔鄴城方向，一抬頭，看見高歡諸將已擋在前面。

急切間，葛榮便只好雙手一抱拳，故作鎮定：“高將軍，別來無恙？你吾舊交，可否高抬貴手？”

“齊王，吾乃太原王麾下，不提私交，休怪高某無理！”高歡隨即下令：“把他綁了！”

葛榮十幾貼身親隨上前護主，但都給亂棒打死。

“哎喲！”葛榮大叫一聲，跌落馬下，一抬頭，侯景的聲音已傳到耳中：“他娘的，老子也讓你嘗嘗木棍的滋味！”葛榮的二十軍棍侯景忘不了，他趁機竄到葛榮背后就是一棍。

隨后高歡軍高聲大喊：“抓到賊王葛榮啦！抓到賊王葛榮了！”山搖地動般響徹陣地。

遠處圍城的義軍不知出了什么事，自己人漫山遍野的逃奔過來，一問才知道連主公葛榮都被擒住，嚇得趕快撒圍而遁。

張鞏和李深跟費穆打了一陣，已占上風，敵軍越打越少，見并無敵軍來援，方知上當，留下一部圍攻只剩二三百人的費穆，當即帶領大隊人馬急奔袋底，想不到敗兵涌來，方知葛榮被抓，嚇得目瞪口呆，隨即帶兵逃竄而去。

仗都打完了，此時，元天穆的十五萬援軍剛到達一百里開外的朝歌，而楊延壽和穆紹的人馬才剛剛到達黃河邊上。

爾朱榮以少勝多的鄴城之戰，與歷史上的官渡之戰和淝水之戰都不遑相讓。

葛榮被爾朱榮遣人押送到洛陽斬首示眾，余眾因為無主，很快便被消滅，鬧騰了三、四年的第二次北鎮暴動又被鎮壓下去了。

爾朱榮因大功又要“升”官了，給什么將官職稱呢？

孝莊帝還為難了，最后與幾個朝臣想到了，那就授“天柱大將軍”吧。

爾朱榮手下大將個個升官。

高歡為中領將軍，西南大都督，封渤海伯，在爾朱榮身邊出謀劃策。

侯景因功升定州刺史，第一次作為主官去上任了，高興透了。高歡心里落有所失，有點酸楚，唯依依相別。

宇文泰為直閣將軍，增邑三百戶。

慕容紹宗為并州刺史，協守大本營重地晉陽。

爾朱兆、爾朱天光、賀拔岳和費穆等更是升官封侯。

第六節慶之伐北

這里說的伐北，是指向北方開展的一次具體戰術行動，而北伐是指戰略上的浩大軍事行動。

話說爾朱榮濫殺北魏皇室大臣，嚇得或恨得那些駐守在南邊當值的一些皇親貴戚紛紛逃到南梁。

這時南梁也過了二十五個年頭，皇帝還沒換，還是蕭衍，即是梁武帝已經坐了二十五年的皇位。

梁武帝很大度地收留他們，愿意出仕的，還給他們官做。南北兩朝都是這樣做的，收留對方的叛逃者，來者不拒。

其中較為有名的王爺有臨淮王元彧，即那位第一任鎮壓破六韓拔陵的總指揮，還有太尉汝南王元悅和北海王元顥，這三位都因河陰之變逃到南梁的。前二位在南梁還暫時安于現狀，而后面這位元顥卻是急性子，坐不住。

北海王元顥河陰之變的那天，本來是想帶兵進洛陽趁亂爭帝位的，走在半道上，突然聽聞去河陰祭天拜祖的朝廷大臣都給爾朱榮一大窩殺了，驚恐不已。元顥自知狠勁不如爾朱榮，已不是對手，又氣又驚，更怕爾朱榮與新皇帝借機追究自己擅自帶兵脫離剿匪戰場的責任，那可是死罪啊，本想去的洛陽根本不敢再前進一步，轉身就逃，直接倉惶南遁，投向南朝蕭梁。

投奔而來的北魏官員在獻投誠書時，幾乎都在自己原先官職前加個“偽”字，例如本人系偽某某將軍，偽某某刺史等，表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意思。

但元顥傲氣，不僅不填“偽”字，還特意加上“大魏”兩字，即“大魏北海王”，還請求梁武帝蕭衍派兵幫他打回去，向爾朱榮報仇雪恨，去除權臣，重振大魏，言辭頗為壯烈豪邁。這些反而都給梁武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覺得他是個硬漢子，惺惺相惜，對他頗為敬重，并封他為梁朝魏王。

其實，元顥仍然不甘心，就是想借助南梁的力量，助其奪取念念不忘的北魏帝位。

梁武帝考慮了幾天，出于戰略上的考量，覺得應該出兵幫助元顥，有恩于他以后好辦事，再者試試北魏這幾年大亂后的虛實，看看這么多北魏官員投奔之后有何變化。但他同時又不想花大本錢，舉全國之力為之，便叫來愛將飚勇將軍陳慶之，一員智勇雙全的儒將。梁武帝文學功底深厚，為倚重的將軍設立的稱號都別有韻味，比如飚勇、云旗、電威等，聞所未聞。

“愛卿，朕派你帶所部七千兵馬去助魏王元顥打回洛陽，如何？”梁武帝問道。

陳慶之當時在西徐州的渦陽城駐守，防備北魏。

“皇上，末將遵命！”陳慶之長年鎮守北部前線，與北魏打過好幾次仗，對北魏的情況較熟悉，多次以寡勝眾，北魏將領對他很是害怕，故信心滿滿地答道。

梁武帝很高興：“甚好甚好，這次授汝北路假節持，與魏王一道北上，助他復國，卿可見機行事，可圖則圖，不可則回來，明白嗎？”梁武帝已做了二十五年皇帝，行事穩重。

“末將明白！”陳慶之答到，對皇帝的決策只能說明白。

說干就干，南梁孝昌五年即公元529年剛開春，陳慶之率本部七千人馬與元顥招募的二千人馬名曰復仇軍，越過分界線，向北攻擊。

聽聞元顥和陳慶之率軍來攻，前方魏軍膽戰心驚，幾乎聞風而逃。而不少對爾朱勢力不滿的將軍還反過來加入元顥復仇軍，使得復仇軍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北魏鎮南將軍丘大千急率七萬兵馬前來應戰，駐守梁郡首府睢陽城（今河南商丘市）周圍。他前幾次都敗在陳慶之手中，心中忌憚，手中軍隊雖多，但大多數是雜牌拼湊起來的，戰斗力不強，更沒膽出戰。丘大千只好修筑了九座營壘抵御陳慶之，稍微減緩了陳慶之的攻勢。

陳慶之根據形勢變化，建議元顥高舉為魏室河陰受屠報仇雪恨的旗號，分化瓦解敵心，又抓住對手對自己的畏懼心理和分兵防守的弱點，集中優勢兵力，一天之內連破三處營壘。丘大千懾于梁軍強悍戰斗力，只好率部投降，反而加入復仇軍。

陳慶之很快攻克滎城，占領睢陽。

元顥火急火燎，隨即稱帝，登壇燔燎，即帝位于睢陽城南，改元孝基。授予陳慶之使持節、前軍大都督，繼續向北奮進，攻勢凌厲，直指洛陽。

警報紛紛飛向洛陽城，孝莊帝得知，急得不得了：“賊顥僭位，膽敢稱帝！卿等快快出兵，把這反賊滅了！”下詔任命爾朱世隆為前軍都督，盡起洛陽守軍出兵去鎮壓復仇軍。

爾朱世隆膽小，不敢主動上前挑戰，只領兵鎮守最后一道防線虎牢關，想等爾朱榮發兵來援，再做打算。

誰知爾朱世隆并非將才，連虎牢關都根本守不住，情急之下，又不想為傀儡皇帝賣命，還因懼怕而一走了之。

此時洛陽周圍已幾乎空虛，嚇得孝莊帝只好棄城而逃，渡過黃河，倉促北上投奔爾朱榮。

元顥和陳慶之進入洛陽，才用不到四個月時間。

在朝的公卿大臣在隨軍而來的臨懷王元彧，安豐王元延明等帶領下迎接元顥的到來。

元顥趾高氣揚，儼然以正統帝王自居，自稱魏順帝，改元“建武”，大赦天下。還去函要孝莊帝投降，過往不咎，共同對付爾朱榮，報皇親血仇。

元顥和元子攸是親叔伯兄弟，以前的關系不錯。

聽聞元顥復仇軍已占領洛陽，原先外逃的兵將紛紛來投，一時間軍隊發展多達十幾萬。元顥志滿意足，以為天下歸心，竟開始盡情享受，日夜縱酒歡歌。

捷報頻傳建康，梁武帝喜笑顏開，頻頻點頭：“好個慶之，乃朕之良將也！”

據說陳慶之喜穿一襲白袍，是一位瀟灑儒將，帶領七千精兵一路深入北方，令北魏王朝各路將領心驚膽寒，望風而逃，遂兵取洛陽。

當地有歌謠曰：名師大將莫自牢，千兵萬馬避白袍！就是這次陳慶之伐北的一個寫照。

此時正在山東鎮壓邢杲起義軍的爾朱榮沒想到爾朱世隆這樣不中用，搞得連洛陽都守不住，逼得孝莊帝北逃。見情況緊急，便遣隨征部將上黨王元天穆和武衛將軍費穆領三萬兵馬往西來戰陳慶之。

兩軍混戰，二穆還是打不過以陳慶之帶去的七千精兵為主力的復仇軍。元天穆逃逸，費穆竟戰敗被抓，送到元顥處。元顥對他出主意給爾朱榮濫殺王公貴族恨之入骨，把他捆綁到河陰陶渚現場，殺之以報河陰之仇。

聽到元天穆又輸了，費穆被斬，令爾朱榮不覺大憤：“天穆如此不堪，折吾名號！陳慶之莫要猖狂，吾定當雪恥！”

這時爾朱榮已把邢杲打殘，可騰出手來，便留下爾朱仲遠為徐州刺史帶一部份軍隊繼續鎮壓殘余的邢杲義軍，自領大軍誓要打敗陳慶之，送還孝莊帝回洛陽。

“世隆，天穆！汝等不可再敗，折吾軍威！今予汝等各帶三萬兵馬直攻洛陽，吾與皇上隨后便來！”爾朱榮命令道，仍然給這二人機會，將功補過，也源于其自個兒強烈的自信心。

第七節收復洛陽

爾朱榮大軍來臨之際，元顥卻在洛陽城中的一些大臣獻媚吹捧下，信心滿滿，覺得大局盡在掌握之中，江山坐得穩穩的，無憂無慮，盡情享受，不問軍國大事。

陳慶之是百仗戰將，已經意識到局勢的變化，對爾朱榮的來攻不敢掉以輕心，深知元顥的軍隊素質太差，難以信賴，就是自己的那點軍隊也根本不是爾朱榮的對手，要想保住洛陽，必須外援，便同元顥商議，請元顥以魏順帝名義正式緊急向梁武帝請求大軍援助。

元顥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有野心有想法的人，本來就想爭皇位，投奔南梁就是想要借助南梁的力量來實現自己的夢想。而梁武帝又想幫他取得帝位以取得政治上的優勢，相互有利，一拍即合。現在已是皇帝，又聚攏了十幾萬軍隊，元顥覺得翅膀硬了，完全有能力獨自對付爾朱榮，應該與南梁保持一定距離，對陳慶之也猜忌日深。現在聽到陳慶之又說要請梁武帝增兵來助，元顥暗想：“你們七千人就可打入洛陽，再多來軍隊朕不就成兒皇帝了？是不是梁武帝與你暗中有密議來控制朕呢？這種事朕才不做，你想都別想！”

元顥表面上說陳將軍您的提議很好，朕即刻便派人去向梁武帝請求援兵，您放心好了。但派去的使臣卻告訴梁武帝，說順帝得到魏朝多數大臣支持，兵精將廣，大局已定，完全有能力驅逐爾朱勢力，大梁如增兵恐驚擾大魏百姓，失去民心。

而這壁廂看到勝利來得太順利，梁武帝還以為元顥是順得人心，得到滿朝文武支持，信以為真，加上本身就沒有控制北魏的計劃，便沒有增兵的打算。

可憐陳慶之不知道元顥背地里蒙騙梁武帝，元顥使臣回來后又說大梁援軍應該即刻會來。陳慶之很高興，馬上著手防衛計劃，要把梁朝援軍放這放那的，如何協助北魏復仇軍抵抗爾朱軍等，忙得不亦樂乎。可眼巴巴地等了好幾天，也沒有南梁援軍的半點消息，急著去問元顥，得到的答復仍是等等看，過幾天就應該會來的。

風聲越來越緊了，這時爾朱榮的前鋒部隊已經攻占了百余里外的數個城鎮。

陳慶之看見元顥那不緊不慢，仍沉迷于玩樂享受的樣子，急得團團轉，軍情不等人啊，仍以為是大梁還未準備好出兵，便只好趕緊派心腹屬將回大梁去催。

誰知這一催問，一切明了，方知原來元顥根本都沒有提請求援兵一事，還說這邊一切安好，大梁哪有援軍備戰出征的計劃啊！氣得陳慶之目瞪口呆，幾乎吐血，胸憋異常，不禁長嘆一聲：“唉，吾奉武帝陛下之命助你，愿為你坐穩江山出力，想不到你不以大局為重，竟然欺騙于吾，奈何啊，防吾甚于防川啊，大事去矣不可違！你元顥自以為是應付得了爾朱榮，不用吾大梁援軍，那隨你去好自為之吧！”

陳慶之與元顥共事以來，已經逐漸了解元顥為人，不禁心寒，在這種情況下，更不想讓自己的子弟兵再為他買命，何況早就超額完成任務了，心想：“皇上亦已吩咐過吾，可見機行事，可圖則圖，不可則回來，唉，便回罷！”便急派自己的五千主力先去保護南下通道，保持與梁朝的聯系，以防萬一。

元顥已經稱帝，愿望達到了，巴不得南梁軍早點離開洛陽，免得這些南梁軍人自恃功高而在當地招惹事端。聽見陳慶之讓那五千兵馬離開洛陽駐守南方，反而高興極了，便命人搜刮不少物質錢財贈送給這些軍人，算是獎賞，一副感謝不盡依依不舍的樣子，其實心中很是開心，就是他們離得越遠越好，也不顧大敵當前，自己仍急需軍隊援助。

這時爾朱軍先鋒爾朱世隆和元天穆已攻占了滎陽一帶，離洛陽更近了。這兩人獨自帶兵打仗不行，在別人指揮下卻個個是惡犬，咬人最兇。

跟隨其后，爾朱榮擁著孝莊帝，領著爾朱兆，高歡，賀拔岳、宇文泰和獨孤信等大將率十多萬大軍巳經到了洛陽東北郊外開始攻城。

元顥開始還不介意，叫兒子元冠受領自家三萬兵馬，聯合各處兵馬十萬迎敵。

誰知不出三日，元冠受兵敗被殺。

元顥這時如夢初醒，悲憤交加，強打精神，親自領兵八萬在河橋地區抵擋爾朱榮。元顥帶來的這些軍隊大都是些拼湊出來的，各形各色，搶地盤爭官位的極多，就是想趁亂撈一把以便升官發財，聽到爾朱榮的兵來那魂兒早就丟了，可不能用性命來玩，哄的一聲近一半人馬就散了。

元顥也曾是領兵打仗的大將軍，見此情景，還十分不解：“何故？遇敵膽怯如此？”這時他還沉浸在自我膨脹的思維中，拔不出來了。無疑，這種指揮官能打得贏嗎？

面對如狼似虎步步緊逼圍攻上來的敵軍，元顥已無路可退，情急之下想激發大軍士氣，以便一搏，急忙發出旨令：“眾位愛卿！取侯封王之機便在眼前，打敗爾朱榮，保吾大洛陽！”隨即命令中軍陣中敲打戰鼓，揮舞令旗，準備與敵軍大戰一場。

這招還頂管用，升官發財，人人想要，沒走的近五萬兵馬也有不少忠勇之士，一時士氣大振，幾位領兵大將高聲喊道：“取侯封王，便在眼前，弟兄們，斬了爾朱狗日的，沖啊！”躍馬舞刀，帶領所屬兵將沖前迎敵。

雙方混戰一場，你攻我伐，血流成河。

爾朱榮見狀，稍一思索，便大聲喊道：“敗軍先敗將，擒賊先擒王！”急令爾朱兆、爾朱世隆、元天穆、高歡和獨孤信等集中力量，不顧一切代價，專門圍攻敵軍打的最兇的幾位將軍，滅了他們，余者無憂。

能者掌管大局，戰場形勢果然按照爾朱榮的判斷發展。畢竟爾朱榮的軍隊多，又是百戰之師，元顥的幾員勇將被斬殺后，令其余的將軍心驚膽寒，瞬間崩潰，紛紛逃竄，兵敗如山倒。

元顥見勢不妙，急轉馬頭向南倉皇逃去，可能此時才想到陳慶之吧。但一身皇袍甚是搶眼，引得敵軍舍命追擊，個個心里明白得很：“這個逃竄的偽帝就是讓人登上侯爵之位的那個階梯啊！”

烏乎，元顥窮途末路，大壽已盡，南逃至不遠的臨潁被擒殺，洛陽為爾朱榮收復。

在此之前，陳慶之與元顥貌合神離，關系已經越來越緊張，心灰意冷，知事已不可為，不愿留在洛陽，幾天前已帶上剩余不到二千人馬離開洛陽，想與預先派去守在南線的主力會合，但為時已晚。

爾朱榮何等人物，胸藏大格局，不但要占領洛陽，還要一鍋端消滅元顥陳慶之的所有軍事力量，以雪前恥，早已派賀拔岳和宇文泰領重兵迅速圍困考城地區，切斷了陳慶之通往南梁的大道。

遵令守衛南部通道的這五千多南梁好健兒，與陳慶之失去聯絡，不敢擅自撤退，只能堅守陳慶之交待的護住南路通道的軍令，經過大小十多次惡戰，斃敵數倍。由于陳慶之不能及時歸隊，群龍無首，又是強弩之末，最終全軍覆滅。

“惜哉，哀哉，痛哉！蒼天啊，大好形勢，毀于一旦，吾之罪也！”消息傳來，陳慶之頓足捶胸，痛惜不已。

陳慶之帶領已不到一千的疲憊人馬繞過考城，卻遭爾朱榮部下衛府都督高琳一萬騎兵追擊，最終寡不敵眾，戰損殆盡。

陳慶之在幾個親隨的極力保護下逃脫，逃奔路上不得不化裝成僧人才躲過一劫，千辛萬苦，最后逃回南梁。

正是：將軍孤膽神略高，雖敗猶榮垂千秋。

梁武帝得知北方局勢巨變，雖然急忙令安北將軍羊侃為都督北討諸軍事，出兵頓日城，以接應陳慶之，但為時已晚。梁武帝感到沒給陳慶之有力支援而極為后悔，看到他活著回來極為高興，大加封賞，升陳慶之為右衛將軍，永興侯，算是對他的杰出能力的肯定。

后人對陳慶之以寡少之兵，縱橫北方，威震敵膽，戰功彪炳，大為贊賞。其中***有云：再讀此傳，為之神往。

經過此戰，白袍將軍陳慶之也看到了北方的真實潛力：“吾始以為大江以北皆戎狄之鄉，比至洛陽，乃知衣冠人物盡在中原，非江東所及也，奈何輕之？“

他看到了，也使很多人終于看到了，此時南朝的北方，英豪向往的中原，正是風云際會之時，臥虎藏龍之地。

第八節西進關隴

爾朱榮解決了元顥，送孝莊帝重回洛陽，下一個坐鎮關隴的萬俟丑奴便成了眼中釘。

萬俟丑奴算是破六韓拔陵那次起義以來尚存的一位頭兒了，捱到現在都過五年了，是有些本事。

萬俟丑奴起先幫助胡琛起義響應破六韓拔陵，但胡琛不久后與破六韓拔陵不和翻臉被害后，其義軍便由萬俟丑奴率領。在北魏自亂的這幾年中，萬俟丑奴看準機會，帶軍來到山高皇帝遠的隴西地區發展壯大起來，并在高平即今日的寧夏固原市自稱天子，設置百官，有模有樣地做起了皇帝。

波斯國送給北魏的一頭獅子讓萬俟丑奴半道上給截了下來，被視為吉祥物，遂改年號為神獸。

而在527年底，投降北魏的原蕭齊齊王蕭寶夤在任雍州刺史時，身為北魏皇婿，仍念念不忘復興蕭齊，與地方太守矛盾激化，在長安誤殺以為是來捉拿自己的孝明帝元詡派去安撫的欽差關右大使御史中尉酈道元，被迫反叛北魏，并索性自稱齊帝。第二年蕭寶夤被北魏尚書仆射行臺長孫稚奉命討平后，出逃投靠萬俟丑奴，與之聯手，被任為太傅，令北魏深以為憂。蕭寶夤再次反叛，也把身在洛陽的原本是梁武帝掛名二兒子的親侄兒蕭贊牽扯進去，還好北魏眾大臣力保，蕭贊清白無事，仍然得到新帝孝莊帝元子攸的信任，還娶了孝莊帝守寡的親阿姐壽陽公主元莒犁。

令爾朱榮更不能容忍的是，萬俟丑奴的勢力已危及到老巢晉陽的安全，現在可以騰出手來，是時候解決這個問題了。

公元530年春，爾朱榮回來了，帶著大軍回到老巢晉陽。

隴西這么大一塊地方，爾朱榮也有意培養自家人掌管，便順水推舟地批準爾朱天光去。

爾朱天光聞迅大喜，占了隴西，自己便終于可以成為一方霸主，心里……

（系統不允許超過兩萬字，只能就此打住，對不起，請諒解！）